她的雙腳,穩穩的踩在寒玉石階上,每一步,都好似走在刀尖上,都在告訴着她,她的腳下,踐踏的,是琉棲國百姓的鮮血,她的手上,染着的,是夏皇的血。
她緩緩走近,目光平靜,在觸及他的視線時,心頭卻猛然一震,那張印象中似千年寒冰般的容顏,此刻竟連眼底都印染了柔情,似水的黑眸,宛若黑曜石般璀璨。
言昭慌忙別開視線,如此的情深,她竟有些害怕,心頭莫名的升起一抹恐慌。
雲落將她帶到他的身邊,便悄然退下,他緩緩想自己伸出手掌,示意自己握住。
言昭輕眨的雙眼,視線停留在他的掌心,修長的手指,有如一件完美的藝術品,寬大的手掌,不自覺的給人一股安心,可偏偏,她遲疑了,腳下的步子不由倒退了一步,臉色蒼白如紙。
她竟然看到他的掌心,出現自己的臉,不,確切的說,是真正的言昭,衝着她微笑,明明是笑着,可爲何眼裡滿是哀傷,突然她有淚水滑落,本該是晶瑩剔透的淚珠,可她落下的,竟是紅色的,怎麼都止不住。
如此血淚,她是在哀泣,她是在不甘嗎?
宇文皓顯然敏銳的覺察到她的轉變,臉上的笑容隨即一邊,轉瞬再次揚起溫和的笑意,大掌不給她任何反悔的機會,牢牢的握於手心,指尖輕輕收緊,像是要確定什麼似的。
“朕說過,朕不會給你反悔的機會。”他薄脣輕扯,壓低嗓音到,眸中的堅定,絕不容許任何人反抗。
言昭踏出的腳步微頓,細長的柳眉輕蹙,如扇長睫閃爍不定,她從剛纔便一直低垂着頭,驀然擡起,失了顏色的小臉越發蒼白,寒冷冬日,呼嘯的寒風刺骨,纖瘦的她,此刻更似風一吹便會倒。
她猛然擡頭,冠頂綴着的那顆夜明珠搖晃不停,冰涼的觸感,觸及肌膚,激起她禁不住的打顫,那股寒意,是打心尖升起的。
宇文皓彷彿讀懂了她心裡的懼怕,薄
脣輕扯,邪肆的揚起,指尖更是用力的捏緊,目光深沉的落在他們緊握的雙手上,似笑非笑,驀地,他的神色變得尤爲認真:“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朕說過,你可還願意?”
她就這麼定定的凝望着他,神色複雜難辨,血色盡褪的臉頰,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雅兒,朕不求別的,只要你乖乖呆着朕的身邊,咱們不鬧了,行嗎?”他不給她反駁的機會,或者他更害怕聽到她否定的答案,話語低柔,帶着幾分示好的意味。
她不予回答,雲淡風輕的視線從他身上緩緩移向前方,那裡是正殿,如今,爲首端坐的正是雲戈當今太后,韓氏,她的身旁,留有一主位,自然是帝王的專座,而那把龍椅的下首,還擺放着一把鳳椅。
按照雲戈律例,唯有皇后纔有資格座這把鳳椅,可如今,韓嫣卻公然端坐着,神情泰然,顯然是受了太后應允的,看來,這是還沒開始,就要給她個下馬威啊。
再者,下首依次按着位份坐着各宮的主子,再往下,兩邊自是宮裡的朝臣,以及三品以上官員的女眷。
最後,她再次將目光停留在身旁的這位君王身上,平心而論,作爲一個帝王,他做的已經足夠了。
江山美人,選什麼?
這樣的問題,言昭不會問,更不會傻傻的期待他的回答是隻愛美人,不愛江山。
他有侵吞萬里山河的野心,琉棲國的版圖,只是成就他大業的冰山一角,不管有沒有他,弱肉強食,同樣會有其他的君王奪下。
他有出衆的外貌,高高在上的王者,只需一個眼神,便能輕易震懾天下,有着無上的權利,生死不過在他一念之間,這便是眼前的男人,更是許她一世安穩的男人。
從今往後,她得以他爲天,以夫爲綱,從此,她得拋去自己的自尊,和衆多女人分享同一個男人?
這些,當真是她想要的嗎?
他的大掌暗自用力,
眉宇侵染了幾分淡淡的薄怒,深邃的黑眸熠熠,就這麼一瞬不瞬的凝視着她。
言昭一個吃痛,斂去恍神的片刻,視線觸及他慍怒的黑眸,眸光一閃,冷笑着:“皇上的雄心壯志,怕是言昭所不能理解,皇上難道沒有看到,言昭有多麼不受歡迎嗎?”
她的視線,隨意一掃,目光所及,自是羣臣紛紛探出腦袋,好奇的看着他們,至於太后等人,雖然離得遠,可那渾身散發的威懾,自是令人未踏足,便先禁足不前了。
“你只需呆在朕的身邊就好。”他眉頭輕擰,霸道的委實沒有道理。
兩人並肩而行,他的天下,他的子民,他同她一同感受,榮華富貴,他要她,和他一起擁有。
太后目光沉斂,看着兩人緩緩走進,臉上的笑容雍容華貴,只是冰冷透着眼底依舊如此的灼烈,言昭想要忽視都難。
四周傳來竊竊私語聲,多數則是帶着好奇的目光,滿是探究,對於她的身份,更是成了那些女眷的談資,當然也不外乎有嫉妒的,有些官位較低的,忙忙碌碌,無非盼着有朝一日自己的女兒能夠飛上枝頭變鳳凰,如此一來,看着她的眼神,能不記恨?
她有着宇文皓帶着自己往前走去,餘光掠過一旁閒散而坐的宇文允,嘴角不禁微不可查的扯了扯,那慵懶的斜靠着,手中端着酒杯,一手拿着酒壺,徑自自作自飲,好不愜意。
他如此直接的方式,來表示對她的厭惡之情,言昭倒是有些意外,漠然,她心思一轉,不自覺的將餘光從他的身上移向恰好坐於他對面的玉遙,果不其然,那雙平靜無波的眸子裡,染了一抹悲痛,還有三分憂色,看來,但凡是人,都不可能真正做到無慾無求。
倒是顧晟,她和他接觸並不多,可今日一見,依舊意氣風發,幼年丞相的美名,爲他博得的自是美人暗送秋波,可他似乎全然不在意,只是看着自己望過去的時候,不動聲色的對自己揚了揚酒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