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正是萬物沉睡的時候,夜幕深深的籠罩着大地,月亮不知什麼時候躲進了厚厚的雲層之中,幾乎沒有一絲的光亮。
未央宮的宮門緊閉着,有幾道光芒透過縫隙映了出來,隱約能夠看到門口站了一個人,一動不動,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像。
過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門被緩緩的打開,露出了一張太監的面龐:“王爺,娘娘讓您進去。”
站在門口的人果不其然正是藍紀離,只見他一臉嚴肅,眉目之間籠罩着慘淡的愁雲,似乎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情。
“王爺,娘娘正在氣頭上,您……”那太監似有提醒之意,卻被藍紀離突然打斷。
“本王心中有數。”低沉而喑啞,話音一落,藍紀離擡腳便走進了宮殿。
皇后此刻正坐在大殿的正座之上,她冷眼的看着走進來藍紀離,冷笑一聲道:“本宮看你是真的有出息了,竟然在未央宮門口站了兩個時辰,你如今可還有一絲顧及你自己的名聲嗎?”
藍紀離自然知道皇后說的沒有錯,雖然他是皇后的兒子,可是宮門下了鑰,他卻並未回到王府,卻站在未央宮的門口,不被他人傳出去還好,若是被傳出去的話,只恐就連皇后都會受到牽連。
見藍紀離不說話,皇后更是惱怒,手中的茶杯用力一摔,便摔在了藍紀離腳下,杯中黃橙橙的茶水沿着碎裂的杯子灑了一地。
鮮少見到皇后有如此生氣的時候,藍紀離自然不敢說話,一時之間整個大殿之中異常安靜,只能夠聽見兩人呼吸的起伏聲。
半晌之後,皇后終於起身,冷冷的問道:“現在你可知錯了?”
“兒臣……知錯。”藍紀離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在口中說出這四個字。
皇后見他如此的態度,只是微微搖了搖頭,將手中的一本奏章直直的甩到了他的面前,藍紀離不由得一愣,隨即緩緩低頭,將那奏章撿了起來,看了一眼之後不由得僵在了原地。
見他表情有異,皇后冷聲的道:“你可知道這本奏章上說了些什麼?喻家參了你最得力的心腹吏部尚書文長安一本,說他貪污了三千兩黃金,條條莊莊可是寫的十分清楚,我問你,你還有什麼話說?”
藍紀離的手在袖中緩緩握起,他自然知道文長安貪污的事情,也曾極力的爲他掩蓋,只是沒有想到,最終卻還是被人知道了,而且竟然還是喻家。
“如今六部之中便就只剩下吏部還在你的職中,可是你怎麼管理的?這幾年到底出了多少亂子還需要本宮告訴你嗎?文長安利用職位之便做的那些事情,你可曾管過?三千兩黃金,離兒,你竟然還敢用這樣的人!”皇后像是被氣急了,指着藍紀離大聲說道。
藍紀離此時才真的是無話可說,皇后如今正在氣頭之上,他更不敢隨意開口,若是一個不小心再說錯了什麼,只怕他今日就無法好好走出這未央宮了。
米琪狹長的丹鳳眼,皇后的手在鎏
金甲套之上來回的撫摸,語氣慢慢的舒緩了下來:“離兒,母后並非怪你,平日你想做什麼母后都可以支持,只是現在,就連喻家都開始彈劾你,你難道不該想想嗎?文長安接管吏部不過三年就辯證了這個樣子,若是長此以往,你告訴我,你還想不想要這個位子了?”
藍紀離的表情倏然間改變,猛然擡起了頭看向了皇后,一字一句的道:“母后,兒臣想要。”
“既然想要,就把你身邊的蛀蟲先清一清!這黃金是文長安貪污的,可是你真的認爲別人也這樣想嗎?他是你的人,旁人都會認爲這些銀兩落入了你藍紀離的口袋!”接過身邊宮女重新倒來的一杯茶水,皇后道。
燭花在這樣並不和諧的氣氛之中“啪”的一聲爆開,將兩人的影子印在了窗櫺之上,顯得格外的清冷。
皇后今日是真正的被氣急了,不等藍紀離開口,她又繼續道:“你手下的人你該比我清楚,文長安平日的吃穿用度幾乎達到了你這個王爺的標準,按照喻家上奏的內容看來,他平日吃一頓飯,都要話費七百兩銀子,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他比你的生活還要好上一倍!這樣的人若是繼續留在你藍紀離的身邊,最後只會壞了你的名聲!”
“兒臣知道了,母后……”藍紀離的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
然而皇后卻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沒有看到他幾乎已經發青的臉色,冷冷的說道:“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殺了文長安,而是你在衆位大臣面前承認,你錯誤的推薦了人才,喻家此舉不過是在阻攔你前進的步子,你也應該想一想,要怎麼回敬他們。”
藍紀離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處處都要皇后指導才能夠做的好的小孩子了,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他自己心裡清楚的很,眼下被皇后這般指責,饒是他心裡素質極好,也有些發怒了。
“這些事情兒臣自然知道,母后如此動怒實在無用。”藍紀離的聲音帶着一絲冰冷,在這大殿之上緩緩逸散開來。
話音一落,只見皇后原本有些鬆動的表情又變得寒冷額起來,這一瞬間,她華貴的容顏上裂開了一個笑容:“好,很好,你竟然敢如此跟母后說話!”
整個未央宮之中的氣氛瞬間像是走入了寒冬臘月一般,冰冷難耐,周遭的太監宮女更是全部低下了頭,驚懼萬分,生怕一個不小心兩人就會將氣撒到自己的身上。
藍紀離鐵青着臉不敢再多說下去,可他臉上的表情卻是昭示出了此時他已經憤怒到了幾點,若不是因爲在坐的人是皇后,只怕他早已經報答了。
皇后冷眼看着他,沒有溫度的話語在齒間傳出:“怎麼不說下去了?你繼續說!這麼多年來,本宮盡心竭力的爲你的前途着想,精心的栽培你,到了現在,你翅膀硬了,你長大了,不需要我的保護,就這樣回報給我?還是你到現在仍舊在怨我,怨我沒有能夠將安長溪那個賤人給你做妃子?”
說到氣憤之
處,皇后突然快步走到了藍紀離的面前,擡手就是一個響亮的耳光,被這耳光一打,藍紀離的臉瞬間就滲出了一層的冷汗。
“你給本宮好好的想想,這件事情,包括私鹽的事情,到底該怎麼給羣臣一個交代,如果這兩件事情辦不好,你以爲,你還能夠登上那個位子?”打了一個巴掌之後,皇后的氣幾乎也消了一半,轉身坐了下去,臉上流露出一種無法掩蓋的疲憊之態。
藍紀離不由得一怔,只覺得自己的心跳越發的加速,方纔他實在是氣不過,無論如何他現在也是王爺,也是手握重權的人,卻還被皇后這樣指着鼻子罵,讓他如何能夠做到心平氣和,可也是皇后的一個巴掌徹底的打醒了他,他緩緩跪了下去,低着頭,讓人無法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母后,兒臣知錯了,是我錯了,兒臣願意接受懲罰。”藍紀離擡起了頭,表情凝重,嚴肅的說道。
皇后的眼中宛如冬日漢江,全然沒有一絲能夠看的清楚的情緒,真身卻又隱隱帶着寒冷的感覺,她嘆了一口氣道:“離兒,母后並非願意這般責怪你,只是你實在太過自傲,完全沒有想想現在的形勢,這麼多年來,母后爲了我們的大計嘔心瀝血,爲了你能夠登上那個位子甘願奉獻一切,你不能夠讓母后失望。”
“兒臣……明白了。”藍紀離聽着皇后略帶嘆息的話語,竟是找不到任何能夠接下去的話語,只有低下頭默默的認同。
“藍北墨回來了,昨日有人傳話過來,現在竟是有很多閥門氏族想要與墨王府聯姻,不過也慶幸安長溪嫁給了他,他竟是全部推掉了,眼下你的處境是什麼你自己清楚,安長溪回來了,母后希望,你不要再做出什麼讓我生氣的事情。”皇后道。
“離兒,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母后自然能夠爲你做一切的事情。”皇后的手突然緊緊握起,像是在下一個什麼重要的決定一般:“在這之前,你只要保證不要再出任何的問題就好。”
“合適的時機?母后的意思是……”藍紀離微微皺了皺眉頭,似乎猜到了幾分皇后心中所想。
“這些你就不用管了,你只需要知道,在新年到來的時候,你藍紀離將會成爲雲國的新主人。”皇后的面色在珠光的映照之下的顯得忽明忽暗,帶着一絲陰狠的顏色:“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藍北墨的軟肋,攻其不意。”
“軟肋?”藍紀離不由得擰了擰眉,隨後又舒展開來:“母后的意思是……從安長溪下手?”
皇后勾脣冷笑,“不錯,以往是我疏忽了,直到現在才明白過來,安長溪那個女人有多麼的可怕。”
“兒臣明白了。”藍紀離目光之中閃過一抹一樣的光芒,道:“母后,兒臣這一次,一定會加倍小心。”
皇后聞言只是淡淡一笑,卻是不置可否,她這個兒子她實在是太過了解了,讓他去對付安長溪,最後只會被那個女人算計,想要讓她不再幹擾自己的計劃,就只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