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我……”穆諾惜支支吾吾,與平常的模樣有些大相徑庭。
“嗯?”薛琳問道。
“嫂嫂……我上個月的月信遲遲沒來……這都遲了一個多月了……”
穆諾惜的話,讓薛琳嚇了一跳。她是未出閣的女子,她這麼問,難道……她有和什麼男子,已經暗度陳倉了?
“你……你是和誰……?”薛琳壓着驚嚇問道,只想着,若是兩情相悅,就乾脆成全兩人好了。
“什麼和誰?”穆諾惜不解,想了想,反應了過來,紅着臉搖着手解釋道,“嫂嫂誤會了,諾惜只是……只是最近覺得有些氣血不暢,想着是不是內裡出了什麼毛病,又不好與哥哥說,這纔來問嫂嫂……”
薛琳聽了,真是哭笑不得。確實,女兒家的事,也不好問那些大男人,但瞧着穆諾惜那副少女懷情的模樣,心中猜她也是有了心上人。這氣血不暢,說不定就是和她自己多疑多思有關。
姑嫂倆再稍稍說了會話,穆諾惜便回了房間。
從穆諾惜那裡,聽了不少關於白雪和穆諾巖的往事。雖然羨慕,卻並不嫉妒。至少自己嫁的,還算是一個重情重義的男兒。
薛琳雖然每日照着食譜,吃着鱸魚,鯽魚,大艾生薑雞,吃到自己都有些不想見這些食物,可薛琳肚裡的胎卻愈加不安分,伴隨着的,還有全身的輕微浮腫。
這叫穆諾巖有些急了,木華每日來請脈,卻始終不解緣由所在。又檢查了一遍房內的薰香,都是一些怡神的果香,最終決定把食譜更換了,將安排的食譜換成了藥膳。
薛琳心知,尋常的安胎食譜起不了效果的時候,纔會用藥膳來代替,自己的胎還不足五個月,自己真是得多加小心才行了。突然想起了穆諾惜的事,邊讓木華也一道給穆諾惜診了個脈。
木華皺起了眉頭,不解地看向穆諾惜,問道:“公主平常可是喜歡那艾葉的香氣?”
“艾葉?”穆諾惜不解,“什麼艾葉,我一向來都很少用香的,偶爾用用,也是別人送的香那香味很喜歡,纔會存着的。”
木華靜靜想了會,像是聞了聞周遭的空氣,纔出聲道。
“這艾葉是溫經止血之效,沒有什麼特別的情況,還是少薰用得好。”
溫經止血?難道和穆諾惜月信遲遲不來有關?薛琳心裡有些疑問,卻也沒有再去細想什麼。
這天,白雪來得格外早,同行的還有穆星闕。出於禮數,薛琳頂着近五個月大的肚子,也還是出門見了個面。
“皇嬸這才五個月,身子竟發福成這般,看來皇叔真是喂得足啊。”穆星闕有些驚訝地看着明顯胖了不少的薛琳,出言道。
但雖然此刻,薛琳體態豐滿了不少,卻也顯得越發白嫩了。穆星闕看着,眼睛裡就跟在放光似的。
“可不是嘛,本宮日日來看,皇叔對皇嬸那可真算是無微不至了,事事都護着。”白雪出言接道。
雖然這些日子下來,薛琳也算打心裡接受白雪的存在了,可她時不時出的那些酸言酸語,聽了卻還是一身不舒服。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言重了。臣妾以爲,待他日太子妃有了身孕,太子殿下應該是會更加細心體貼吧。”薛琳微笑着接過話。
穆諾巖看着自己看似嬌弱的妻子,卻總有一種不迫的氣息,心裡更是滿意,擡起頭冷冷冰冰地對白雪說道,“琳兒說得是,太子殿下對太子妃一片情深,他日有了身孕,只怕是比臣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穆諾巖低頭看了看薛琳確實有些浮腫的身子,有些憐惜道。
“太子殿下,琳兒最近身體都不大好,本王還是先扶她進去吧。”
白雪一見此狀,有些忙上前說道。
“皇叔,你們談吧,就讓本宮扶皇嬸回屋就行了。”
薛琳點點頭,卻聞着白雪身上又換了的香味,覺得原本就不太舒服的身子越發難受了。
“太子妃,你身上的香料……”
“香?本宮並沒有勻香啊……”像是想了想,又自顧自地接道,“許是今早去給母后請安,在母后宮裡呆得有些久了,染上的吧。”白雪沒等薛琳說完,便回道。
薛琳也就沒有繼續說下去了,反正到了房裡,果香應該也能掩去這味道,總不好叫白雪覺得,自己嫌棄皇后娘娘的香料或是嫌棄她身上的香料刺鼻吧。
穆諾惜今天沒有過來,卻還不忘遣個丫環過來報信,說是肚子疼。薛琳猜想,或許是那前幾日緊張的事兒來了,便徑自笑了笑。
這一笑倒惹得先前晃了神的白雪回了神。
“皇嬸這是什麼事好笑,說來給侄女聽聽。”
明明是一般大的年紀,卻一個是嬸嬸,一個是侄女,禮數又不能越,每次都叫薛琳好一
陣彆扭。
“只是覺得,你我二人,本是一般大的年紀,輩分竟有這麼大的不同,覺得有些啼笑皆非而已。”
薛琳說完,也沒有看白雪的表情,當然不知道白雪聽了瞬間就變了臉。她哪裡知道,白雪出身相府,自小長幼尊卑之序是十分講究的。原本沒什麼意思的話,落在白雪耳朵裡,就像是在警告她,要懂得長幼之別。
“皇嬸,你覺得那樽白玉佛漂亮嗎?”白雪指着放在一個紫檀木櫃上的玉佛像,說道。
“這白玉無瑕,晶瑩透亮,質地又厚實,確實是難得的好玉。而雕的佛像更是栩栩如生,這樣的天然人工配合得這樣巧妙,自然是好看。”薛琳看了看那玉佛,回道。
白雪勾起嘴角,微微笑了笑。
“本宮也覺得,十分好看。”
白雪一直誇讚這樽佛像白玉無瑕,薛琳卻更看重它那契合於這塊白玉的精妙雕刻。
那玉佛確實很精巧,整個表面打磨得十分光滑,顯然是非常用心的。佛像是一副微笑着的臉,看着讓人覺得很和善。而佛像的表情、手勢,甚至還有服飾上的小小標記,都雕刻得十分到位。
暖秋國雖然兵強馬壯,但玉石、瓷器、絲線甚至是布匹等這一類的東西,卻都很少。
薛琳每次採回來的繡線,都是讓穆諾巖去邊緣的幾個國家採來的。好在都城穆陽城,離西域國,還有北域三國都不算遠,採集瓷器和絲線也就比較方便了。
相對來說,玉石的採辦和運送,就麻煩許多。畢竟玉石是以東堯國最盛。中土地區,也只有賈葉國離得稍微近些。因此,其實這樣的白玉,薛琳倒還是不少見的,雖然這樣質地純厚的,也算是上品。只是賈葉國擅長的都是紡織、繡編一類的軟性手工藝,對於像武器製造,還有雕刻這樣的,也就遠不如暖秋國了。
夜裡,穆諾惜來找薛琳,薛琳猜的果然不錯,確實是那事來了。
“妹子這會兒是不急了吧。”薛琳笑着調侃道。
穆諾惜嬌嗔了兩句,纔好好道。
“我這不是怕皇嫂擔心,特地來說一聲嘛。不過那木華的藥,我才服了幾帖,就見了效果,可見他的醫術確實不差,看來嫂嫂這孩子也是不用擔心什麼了。”
沒想到,穆諾惜這安慰的話,竟成了真。幾日下來,薛琳的浮腫漸漸散去,雖然身子依然覺得躁動不安,也依舊不太舒適,但好歹緩解了一些症狀,總是好事。
薛琳嫁入王府那會,還是初春時節,如今,已經入了秋了。父母那邊,一直未能見上面,家裡也依了穆諾巖之言,沒有差人去報平安。
穆諾巖說,等皇子出世之後,生米也就成了熟飯。到時候再和皇上去把事情交代清楚,有了皇家血脈,這個皇家妃子就是錯嫁也是斷沒有再送還的道理了。
從而,薛琳就可以以正牌聆王妃的身份,去餘元國討人,那樣也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畢竟,現在兩國實力相差不大,不能這樣平白無故地,就給餘元國一個出兵的理由。
薛琳也明白,餘元國那邊,雖然沒有動靜,但娶錯了新娘,就算別人不知道,作爲準新郎的餘元國太子伏子成,肯定是明白的。他當初爲了強娶自己,不惜擄去自己的父母,如今卻反而按兵不動,才更叫人心生不安。
穆諾巖雖然是個將軍,但現在中土三國,關係尚還算穩定,邊關也就沒有太多的事情。所以他大多時候都是在府裡的,只需要每月定時去邊關看看。
他雖然時常會在薛琳面前每個正經樣,總忍不住要逗她一番。但薛琳偶然見到他處理軍務的時候,卻發現他還是格外認真的。
白雪依然每日都會來找薛琳,穆諾惜也不時會來湊熱鬧。但每次只要白雪來了,穆諾巖都會退避三舍,若是碰上了,他也只會扶着薛琳,或者問問薛琳目前的情況,不大搭理白雪。
薛琳知道白雪每日這樣來找自己,或許也是有想見到穆諾巖的意思,不然也不至於時常地東張西望。時間一長,薛琳也會有些不舒服,總隱隱覺得,心裡頭不大暢快。
各國每年都有狩獵的習慣,一來是鍛鍊自身的靈敏性,二來,也是促進君臣之間的交流。
賈葉國地小人稀,通常會在夏天這種比較集中的時候狩獵。餘元國地勢高而平坦,四季溫差不大,唯獨春夏交接的時候,動物活動最頻繁。而暖秋國地勢多樣,四季分明,也因此通常是秋季狩獵。
各國狩獵的習俗也不一樣,比如賈葉國,只要去圍場狩獵一日即刻。
而按照暖秋國皇家的傳統,狩獵是要出了都城,也就是現在他們在的穆陽城。而且三年不能去同一個地方,還得野地紮營。出行的基本上只有將領以及副將,對外不會說是狩獵。算是對自己國家的一個兵力以及訓練
方式的保護吧。
“琳兒,這幾日你就好好在家裡呆着,等本王打了好的獵物,讓司衣署給你做件保暖好的冬裝。”穆諾巖在書房一邊收拾着行裝,一邊和薛琳道別道。
其實,悶在王府大半年了,薛琳很想出去轉轉,偏偏自己此時懷了孕,還胎象不穩,也不好開這個口。
這時,有人闖進了書房。薛琳一看,竟是一身騎裝的穆諾惜。
“諾惜……你這是……”穆諾巖一怔,下一刻,心中便猜下了七八分。“你若是想去一同狩獵,那可是不行的。”
穆諾惜眼珠一轉,上前一步道。
“爲什麼不行,你看嫂嫂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你,你難道看不出嫂嫂想出去走走嗎?”
“你還好意思說你嫂嫂?你不知道你嫂嫂現在是什麼情況嗎?不好好在家陪着,卻還想着拐着出門。”穆諾巖不滿地回覆道。
薛琳莞爾一笑,真是好伶俐的姑娘,這麼快便將自己抓出來當做擋箭牌。不過,確實也是想去看看,便上前拉住穆諾巖的手,有些委屈道。
“諾巖,我知道懷着孕,確實不適合出行,可是我真的是想出來透透氣了。從前在家裡,每隔半月的外出採線,阿爹都會帶上我的。如今,我卻在這王府上,一悶就是大半年……”
“哥,你聽到沒。”薛琳話還未完,穆諾惜便打斷道,“說不準嫂嫂肚裡的胎不穩,就是讓這王府裡的死氣沉沉給悶出來的。”
穆諾巖看着自己嬌氣有些委屈的臉,確實不想是糊弄自己,大家就這麼沉默了下來。
良久,薛琳出聲道。
“諾巖,若真是爲難,我就好好呆在家裡便是了。”
聲音軟軟綿綿,聽得穆諾岩心頭一緊,他轉身走向門口。
“劉管家,把木華叫來。”
兩人一見有戲,頓時喜上眉梢來。
穆諾巖看着忽然變了臉的兩女,無奈道。
“女人這臉,就是變得快。”頓了頓,又繼續道,“不過得先說明白,若是大夫說不行,那就得乖乖在家裡呆着……諾惜……”
“放心,若是嫂嫂不能出門,我就是再無聊,也會在家裡陪着。”穆諾惜開心地應道。
在薛琳出聲承下自己的話的時候,穆諾惜就更加喜歡這個善解人意,又聰明機敏的嫂嫂了。
若要說剛剛的委屈勁薛琳沒使點小詐,怕是她自己都不信。
木華很快來了,看了看脈象,思忖了一陣,回道。
“回王爺,王妃娘娘雖然脈有不穩,但其胸悶氣促,適當出去散散心,或許是可以起到緩和的作用的。千萬要注意,不要跌着碰着就行。”
穆諾巖點了點頭,心裡也做下了決定。
“那麼,諾惜,你可會寸步不離地守在你嫂嫂身旁?”木華走後,穆諾巖刻意問道。
穆諾惜點頭跟小雞啄米似的,連聲說着“當然當然。”
薛琳看着眼前的丈夫,明明是個威武的將軍,身邊培養出來的,皆是以他爲榜樣的劉副將一類的戰士,凌厲而嚴肅。而他,在家僕面前,一本威嚴,在太子面前莊重卻和善,在舊愛白雪面前,又是冷冷冰冰,拒她與千里之外,而在自己和妹妹面前,居然能有這樣寵溺而包容的笑容。
暖秋國的穆陽城是整個國內地勢最高的,四面幾乎都是草原,大有一種出了穆陽城就是塞外的感覺,只是畢竟不同於塞外的荒涼。
出了府,薛琳只覺得連空氣都清新了好多,風都有了香氣,還遠比房內那些名貴的果香要好聞許多。
不過畢竟是有孕之身,不能跟他們一羣將領那樣,快馬加鞭地趕路,便由劉志護送着,慢慢地送去狩獵場地。
劉志始終是恭恭敬敬地對兩人,身上更有着將士的剛毅。薛琳與其早有過盟約,兩人雖然後來再沒有過交流,但薛琳清楚,他是記得的,因爲上次兩人眼神觸碰時,自己稍有探尋的意思,他便立刻明白過來,並朝自己點了點頭。
穆諾巖他們已經到了狩獵地一天了,薛琳幾人卻大約還有半日的路程。這天中午太陽有些大,薛琳覺得身子越發有些乏,劉志也識趣地停下了趕路。
而當太陽漸漸收斂了些,薛琳午休起來,正看見穆諾惜坐在小河邊,和站在她身邊的劉志有說有笑。
薛琳輕輕走過去,穆諾惜反應過來的時候,竟有絲少女的嬌羞之意,這倒讓薛琳好了奇。看了看劉志的模樣,不苟言笑的臉上透着穩重,黝黑的皮膚也更顯剛毅,輪廓清晰。以前倒是沒注意到,原來他身邊的將領竟也有着股天成的英氣。
入了夜,薛琳幾人也終於到了狩獵場,正趕上穆諾巖幾人這日狩獵歸來。
雖然是夜裡,但天高地廣的自在感,還是讓薛琳倍感愜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