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傳言穆諾惜也聽說了,她也不相信,哪怕是親自詢問了劉志之後她也不相信。自己的哥哥是什麼樣的人她最清楚,所以她從來不亂想也不多問。不過這次來,除了把哥哥從書房裡帶出來之外,她還是想要親耳聽聽哥哥的解釋的。
想聽解釋不是因爲她不相信,而是想讓外面的人相信他。因爲這曾經是最讓穆諾惜驕傲的哥哥,世界上最偉大的哥哥。
等到劉志闖進去的時候穆諾巖的關節都已經僵硬了,可是他還是堅持不出來。到最後劉志沒有辦法,只好把穆諾巖打暈了帶出來。
那些話是劉志親耳聽到的,所以他對毒藥的事情深信不疑。這次如果不是看在穆諾惜的面子上,他是絕對不會跑這一趟的。
也許是劉志打的太大力了,也許是因爲長時間的精神緊張和極度的乾渴飢餓,穆諾巖昏迷了好久都沒有醒過來。
雖然劉志並不想留下來照料他,可是因爲懷着身孕的穆諾惜留下來了,所以他也不得不留下來陪着他懷有身孕的夫人。
昏迷中的穆諾巖一直在念叨着薛琳的名字,也許放在以前劉志還會有一些觸動,不過現在他只想冷笑。既然這麼想念這麼離不開的話以前又幹什麼去了呢,給了人家毒藥然後又要死不活,一切都是如此滑稽可笑。
“薛琳,不要離開我!”也許是做了什麼噩夢,穆諾巖大呼了一聲薛琳的名字就驚醒了,他的臉上都是冷汗,可以看得出來他並沒有做什麼好夢。
穆諾惜細心的拿來熱毛巾給哥哥擦臉,可是卻被穆諾巖錯認成了薛琳,一把抱住穆諾惜就開始像個小孩子似的哭起來。
考慮到穆諾惜的肚子,劉志看到後就特別緊張的想要拉開穆諾巖,可是被穆諾惜阻止了。
從小到大穆諾巖都像個父親一樣照顧着她,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現在看到他這麼脆弱,穆諾惜是打心眼裡心疼。不管他對薛琳真得做過什麼,穆諾惜也絕對不會放棄她的哥哥。
“哥哥,你告訴我們,薛琳的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看穆諾巖現在的樣子,穆諾惜就知道哥哥一定還放不下薛琳。
“能是怎麼一回事,就是那麼一回事唄。”雖然看到穆諾巖哭的難受,可是一聽到薛琳,劉志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恩,是我對不起琳兒。”雖然穆諾惜很想讓哥哥再多發泄一會兒,可是他還是很快便恢復理智了。關於薛琳的事情穆諾巖並不想多說,不管事情是不是像劉志說的那樣,究根結底都是他的錯。
“哥哥我知道事情一定不是劉志說得那樣,你告訴我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求求你不要一個人憋着,告訴我好不好。”
穆諾惜幾乎崩潰了,她不知道明明好好生活在一起的一家人爲什麼會演變成現在這樣。她喜歡哥哥也喜歡嫂嫂,哥哥嫂嫂對於她來說就是唯一的家人。可是現在嫂嫂走了,哥哥也變成了這樣一副樣子,對於穆諾惜來說,她就是沒有家了。
所以她要爲了拯救這個家而努力,她想要哥哥和嫂嫂破鏡重圓,想要繼續跟他們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其實劉志當初聽到的那些全部都是真的,只是事情並不僅僅是那麼簡單,我有我的打算。”
想到當初的那個計劃穆諾巖就心痛,怪他沒有把事情考慮周全,所以纔會讓事情淪落到這個地步。但凡他稍微勇敢一點,薛琳或許就不會被帶着對自己的失望被逼走。
“呵呵,打算?難道你是打算等薛琳喝了那瓶毒藥之後再服毒自殺嗎?梁山伯祝英臺?王爺還真是癡情呢!”
還沒等穆諾巖把話說清楚,劉志就又兩句話頂了上去。穆諾惜生氣,直接把他給趕了出去。
現在屋裡裡面只剩下了兄妹倆,穆諾巖的狀態明顯放鬆了一些。他清清喉嚨,準備把自己藏在心底的秘密說出來了。
“那瓶毒藥是鶴頂紅,這種毒的毒性你應該是知道的,正常人吃了一般都撐不過一個時辰。皇上說琳兒的事情沒辦法結局了,最好的結果就是流放,我不忍心,考慮了很久就給她備下了這瓶藥。”
聽了穆諾巖的話穆諾惜心裡涼涼的,一股濃重的悲傷漫蓋全身。鶴頂紅,這種恐怖的毒藥她又怎麼會不知道!要知道當年他們的父母的死就是因爲這種毒藥啊!
“難道你的毒藥是……”既然毒藥是鶴頂紅,那麼穆諾惜也就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當年她的養父母就是被皇帝賞賜了鶴頂紅,同樣是三天的時間。哥哥爲了一線希望,專程去尋名醫想要找到一種和鶴頂紅差不多的替換藥物。最後雖然被他找到了,可是父母的大限已到,再無回天之力了。
穆諾惜一直以爲哥哥已經把那瓶藥扔了,可誰知道他還一直保存着。細想來,如果哥哥這次真的是請求皇上給薛琳賜毒的話打得肯定就是這個主意。
那種要的毒性跟鶴頂紅近似,普通人服用了之後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出現類似於中毒的假死狀態。而且除非是讓特別懂毒的人確認,不然一般人是發現不了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服毒之人大概會在三天後醒來。毒性雖然也對身體造成了傷害,不過調養一段時間就會恢復如初的。穆諾惜想哥哥大概就是想要通過這種方法矇混過關,然後把薛琳救出去吧。
可是卻因爲劉志聽到了他們的談話,所以把哥哥的計劃全盤打亂。最後雖然薛琳還是僥倖逃走了,卻被冠以了一個逃犯的身份,而且從此以後肯定也會同哥哥心存芥蒂,大概是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吧。
穆諾惜問哥哥以後有什麼打算,可是穆諾巖卻如同死人一般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穆諾惜想大概是這段回憶又勾起了他的傷心事吧,她也不便再多問,只好把穆
諾巖攙扶着躺下。
然後出門找到了劉志,把這些事情一五一十的跟他講了清楚。開始的時候劉志並不詳細,以爲是穆諾惜在爲穆諾巖開脫。可是等到他真正明白這一切都是真相的時候,堂堂一個帶兵打仗的將領卻愣是流出淚來。
或許是之前一直在誤解的關係,這個反差極大的真相給了他太大的震撼。
“惜兒,我們要幫助王爺。我們要幫助王爺找到王妃,然後把這一切都跟王妃解釋清楚。這樣王爺和王妃肯定還有破鏡重圓的機會,王爺之前被我那樣誤解,我現在沒辦法還置身事外啊!”
雖然不知道現在薛琳去了什麼地方,可是劉志相信,只要有心找到一個人就一定能找到了。只要現在薛琳還好好的活着,那麼一切就都還有希望。
而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讓王爺振作起來。畢竟這是王爺自己的私事,不管他們怎麼上心都沒用。如果王爺和王妃是真心相愛的話,那麼他相信,遠在異鄉的王妃一定可以感受到王爺心意的。
在穆諾惜爲了薛琳的事情煩憂的時候,其實薛琳過得並不好。那時候的她正發着高燒,靈魂幾乎已經脫離了身體。她感覺自己的靈魂幾乎飄到了任何能去的地方,陰曹地府都走了幾遭,可是卻獨獨沒有再回到穆諾巖那裡。
那個她生活了好幾年的王府,那個承載了她最多美好回憶的地方,卻成了她獨獨再不願回去的地方。
雖然相對於任何地方任何人,都是溫暖與傷害並存的。可是對於薛琳來說,那種傷害卻是致命的。
她的情感已經被全面的擊碎,她的靈魂也已經近乎崩潰。其實薛琳多想就這樣一死了之啊,卻在一個人的呼喚下遲遲不能放手。那個人對她用情太深,竟然深到她無法解除對這個世界的眷戀。
有人牽掛便是好的,有人思念生命便是有意義的。現在的薛琳是孤獨的是寂寞的,所以她無所謂那個人是誰,只要還有人想着自己念着自己,她就永遠都沒辦法對這個世界說再見。
那天薛琳隨便選了一條路就急慌慌的走,卻沒想到選擇的竟然最難走的山路。一路顛簸不算,走到半路上馬車突然撞到一塊兒大石頭上,驚了馬兒,她從馬車中彈出直接摔落到懸崖下面去了。
因爲懸崖下面是條不深的河,所以薛琳並沒有受什麼重傷。她順着河飄到了不遠處的村子去,被人救了撿回了一條命。
而救她的那個人正是餘元國的前太子,也是曾經被薛琳劫獄放走的那個癡情人,伏子成。
當初伏子成雖然不是順着這條路被送走的,可是邂逅的卻是同一個村子。只不過是一個人通過水路,一個人通過陸路罷了。
在遇到薛琳的時候,伏子成已經在那個村子生活了兩個月,老婦人和她的女兒都很照顧伏子成,他的傷好的也很快,現在已經能幫助老人家做一些活了。本來伏子成打算再幫襯着老人家幾天,然後就離開的。
誰知道竟然會在去砍柴的路上碰到被衝上岸邊的薛琳呢,正如伏子成一直相信的那樣,他們兩個人是有緣的。
在伏子成發現薛琳的時候,她已經奄奄一息了。長時間被喝水的浸泡,甚至讓她的皮膚都腫了起來。因爲摔落懸崖所受的傷也因爲長時間得不到很好的護理而化膿發炎了,看上去觸目驚心的。
所以在發現那個半死不活的人是薛琳的時候伏子成就已經被嚇呆了。他不知道在這個女人身上到底發生了一些什麼,那個國家又發生了些什麼。身爲尊貴王妃的薛琳又怎麼會落到如此窘迫的田地。
這時雖然離着他越獄逃走已經有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了,可是伏子成還是不可避免的把自己當成了那個始作俑者。他猜測一定是薛琳把自己放走的消息被皇帝給知道了,所以薛琳纔會鬧成現在這個樣子。
就這樣,伏子成把薛琳抱回了自己投奔的農家。開始了日以繼夜的照顧和陪伴,他的辛苦並沒有白費。過了差不多十天左右,薛琳的傷勢就開始好轉了,人也漸漸恢復知覺了。半個月之後她醒了過來。
“你是誰?這是哪裡?”這是薛琳醒來後說得第一句話,可是就這樣一句簡單的話,伏子成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伏子成認真的看着這個美麗的女人,想在她的臉上看出一些蛛絲馬跡。可是她什麼都看不出來,因爲的眸子是那樣清亮,表情是那樣的單純。這和他最初見到的薛琳是一模一樣的,就是那時候的薛琳吸引了他,讓他在今後的日子裡願意爲這個女人赴湯蹈火。
可是這個女人和他最後認識的薛琳卻又是不同的。他最後見到的那個薛琳已經成熟了許多,她考慮事情周全,知道該如何權衡關係,幾乎瞭解每個人的想法。她用盡全身的本領取悅於她的丈夫,和她丈夫的家人,幾乎每個人都喜歡她,可是他卻看不出這個女人喜歡不喜歡自己。
她依舊美麗,可是那種美麗卻收斂了許多,不再如當初一樣耀眼。伏子成知道她是成長了,所以他痛恨穆諾巖,他認爲這這個男人推動了薛琳的成長,迫使他成熟。所以他認定穆諾巖沒有照顧好薛琳,在他的觀念中,一個男人如果愛一個女人,是該盡全力保護她的單純的。
現在的薛琳又變回了當初那副單純的模樣,她的美麗因爲不自知而更顯動人。所以在老婦人進來送藥的時候甚至嚇得把藥碗扔了,這是她這些天來第一次見到薛琳睜開眼睛。
她真得太漂亮了,老人家說她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所以她以爲是妖怪闖進來了。
老人家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仙,卻相信有妖怪。在她看來,只有那羣來自遠方的妖怪才能長出一張這麼漂亮的臉蛋。
“薛琳?”伏子成試探着叫了薛琳一聲,可
是她卻完全沒有反應。一雙懵懂的大眼睛裡,寫滿了陌生和警惕。
這下子,伏子成幾乎可以確定,薛琳失憶了!
也許是因爲刺激,也許是因爲外傷,總之現在的薛琳真真正正的變成了一個糊塗美人。她忘了自己是誰,她不知道自己的家是什麼地方,她把伏子成當做家人。在多個問題得不到伏子成的迴應之後,她乾脆選擇了閉嘴。不聞不問,吃飯睡覺,生活的好不愜意。
看到這樣的薛琳,伏子成忽然間覺着這其實也沒什麼不好。起碼現在的薛琳是沒有煩惱的是輕鬆的是快樂的,是可以站在遠處讓他好好觀賞的。
可是她真得沒有悲傷嗎,既然這樣爲什麼伏子成總是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看見她對着遠方發呆呢。大概記憶可以被抹去,情緒卻不會吧。
那些憂傷的情緒彷彿已經長在了薛琳的身體裡,怎麼趕都趕不走。在未來的無數個歲月裡因爲有了它們的如影隨形,薛琳無時無刻不在牽扯着過去。
“薛琳,你叫薛琳,你是賈葉國最大秀莊的嫡女,也是我的未婚妻。”等到薛琳情緒穩定之後,伏子成給她安插了一個身份。對於伏子成來說,這個身份並不是謊言,因爲它在幾年以前確實真真正正的存在過。
這是伏子成考慮了很久之後才做出的決定,最開始在他發現薛琳失憶以後,發現薛琳早已經不記得自己是誰的時候,其實他也很惶恐。
不過這種惶恐也只是暫時的,因爲他很快就發現,這也許是自己的一個機會。因爲薛琳失憶了,就意味着一切可以重頭開始。從迎親隊伍弄錯的那個晚上算起,以後發生的一切他甚至都可以裝作從來沒有發生過。
只要薛琳不再記起,她就能順理成章的成爲自己的妻子。他們會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他會保護她,讓她比以前過得更幸福,不再讓她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薛琳?未婚妻?”薛琳閃着晶亮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伏子成,她什麼都不記得了。所以任何身份她都會接受,同時也會保持疑慮。因爲她根本就沒有可以相信的人,包括自己在內。
“對的,你是我的未婚妻。現在全世界你也只有我一個可以信任的人,我會一直保護你,直到幫助你恢復記憶的那一天。”
恢復記憶的那天到底是哪一天呢,其實伏子成並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話,那一定是薛琳離開他的日子。可是他不會去想也不會去算,他也會去幫薛琳把失憶的原因檢查清楚,然後一步步的幫助她恢復記憶。
到那時候薛琳是去是留是她自己的事情,現在伏子成只想卑鄙的利用這一段時光,好好的珍惜和薛琳在一起的時光。就像在大牢中薛琳抱着他的時候一樣,短暫卻溫暖,這是伏子成一輩子的魔怔。
眼前的這張面龐是這樣的熟悉,可是她就是想不起這個人是誰叫什麼名字,家住在哪裡。現在他笑着對她說,他是她的未婚夫,會愛她,保護她,會永永遠遠和她在一起。
薛琳疑惑,可是內心卻是歡喜的。起碼她的世界不再是一個人了,起碼她有名有姓了。
活一輩子,找一個人,然後和他白頭偕老。這美好的感覺太過於熟悉,熟悉到眼前的這張臉都變得陌生起來。不,她不要想起來,這樣就很好了。她願意這樣一輩子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就和眼前的這個人就好。
薛琳的傷已經開始慢慢好了,伏子成雖然很喜歡現在平靜的生活。可是卻也知道一直呆在這裡也不是個辦法,因爲這裡雖然偏僻,可是卻離着京城很近。他們兩個人都在這裡難免不會留下一些痕跡,萬一被追兵找到了,就逃也來不及了。
所以最近兩天伏子成一直在準備離開的事情,他和薛琳的東西都不多,隨便收拾一下就好。只是在老人家這裡叨擾了這麼長的時間,伏子成感覺自己就這樣走了實在是過意不去。所以又在所剩不多的銀兩中分出了一半,準備給了老人家好報答人家這麼多天的款待之情。
可是老人家卻說薛琳當初已經給過她錢了所以堅決不要,後來不知道薛琳從哪裡聽到了。便把自己身上的首飾摘下來給了老人家,雖然薛琳一直口口聲聲說不值錢,可是伏子成卻知道這些首飾的錢要比他給老人家的那些銀兩值錢了不知道多少了。
其實伏子成很欣慰,欣慰的是薛琳雖然失去記憶了。可是她的本性卻沒有變,薛琳一直都還是那個善良體貼的薛琳。
離開在即,兩個人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京城在北邊,所以兩個人準備往南邊走。薛琳一直在說想看牡丹花,伏子成一想,現在正好是牡丹花開的季節,所以準備先帶着薛琳去洛陽看牡丹花。
而且他聽說洛陽的名醫很多,所以想順帶着帶着她去看看大夫,搞清楚失憶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有了薛琳在身邊,伏子成的生活再也不是混混噩噩的了。
去了洛陽他準備先做點小買賣,一邊幫薛琳看病一邊籌措路費。之後哪怕是去了別的地方他也準備這樣過下去。自由而平淡的幸福是他一直嚮往的,現在仿似已經離着他不遠了。
而在兩個人離開之前的一個小插曲就是伏子成被阿粹表白了。阿翠是伏子成寄住人家的女兒,長得很白淨,也很會照顧人。伏子成受傷的時候一直都是阿翠在身旁照料的,日久生情。在長時間的相處中,阿翠竟然對伏子成暗許芳心了。
伏子成是個榆木疙瘩腦袋,而且心裡眼裡全都是薛琳,哪裡放得下別人。所以在被阿翠表白的時候,他嚇了一大跳。後來想起來,他都感覺自己當時的表現真正玷污了自己這個太子的出身了呢。
阿翠是個勇敢的姑娘,雖然被伏子成拒絕了,不過人家也不哭哭啼啼。就問了句,他是不是喜歡薛姑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