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容定了定神,回道:“原來是諾惜和琳兒來了,趕快起來。”
兩人起身,薛琳一瞄,看到了白容頸上的金屬細鏈子。
“娘娘,琳兒有個不情之請。”薛琳委屈着聲音,說道。
“琳兒不要這樣客氣,有話好好說就是了,若是本宮能幫的,本宮自然會幫的。”
“娘娘,哥哥他一定不會有什麼篡位的心思的,請娘娘和左相大人求求情,好嗎?”薛琳還沒回話,穆諾惜便搶着說道。
白容的神情,從那種慌張下,全然淡定了下來,她將俯着身子的兩人扶起來,說道。
“原來是爲了諾巖的事情。你們別太擔心了,這件事並不是本宮父親提出來的,本宮自然也會勸勸父親的,畢竟諾巖是皇上的親弟弟。”
白容說得像是有情有義,卻也很客套。
“娘娘,我保證諾巖不會影響到太子殿下的皇位,請娘娘放心好嗎。”薛琳突然出聲承諾,白容卻不覺得有多不可思議。
“你們先回去吧,本宮自然會和父親去商議的,這件事,皇上一定會好好斷的。”
薛琳和穆諾惜一道出了宮,兩人相視一笑。
“看來,我們都找到自己要的東西了,現在,就是看哥哥的時候了。”
接下來的幾天,薛琳和穆諾惜,幾乎各家奔走,求問各家大臣的意見。
其實,各家之言,基本上和朝廷上是一致的。白家一黨,一口咬定,此事只能和皇上商議,必須在禮法之中。而其餘一些參政的,尤其是選賢舉能上來的幾個,都是認爲一定要證據,纔可以斷案的。
白家所謂的證據,無非是周子翼的一家之言,還有周子翼交上的一個,和劉志共同簽下的一份協議。上面的字跡比對,證實卻是是穆諾巖幾人的字跡。
這就是他們所謂的人證物證。
事情過去了四天,皇上終於又在早朝上提起了此事,要給此案定罪。
薛琳和穆諾惜,在天牢門口,看着幾人從天牢押送出去,心裡十分緊張。
朝堂之上,衆人的眼睛都看着,等待着三人最後的意思。
“皇上,臣弟一心爲我暖秋國的江山奮力而戰,這等沒有做過的事情,臣弟絕不認罪。”穆諾巖大義凜然,底氣十足。
“皇上,王爺一心爲國,這種根本不實之罪,真的不能逼迫皇上來認啊!”劉志也是言之鑿鑿,一心護主。
當初指認穆諾巖的周子翼,卻忽然變了口。
“皇上……”周子翼俯下身子,“罪將認罪。罪將一心爲報心愛之人的仇,纔會去找白相,說和劉志和議之事。其實,這些全部都是子虛烏有的。”
朝堂忽然一片譁然。
衛相立刻跳了出來,說道:“周副將,你之言,一日三變,實在讓人不明真假,你且將事情都說出來。”
周子翼得了令,慢慢說了起來。他口中自己心愛之人,自然就是流妃。
流妃突然病重而亡,他暗暗查探,想知道事情究竟是怎樣是一回事。而他所查到的所有的信息,全部指向一個人,那邊是穆諾巖。
他決心要給流妃報仇,因此自己編了這樣一出。而這幾日在牢中,心中卻覺得有些悔恨。從前在驍王麾下,也曾和聆王一起並肩作戰過,知道他是一個真英雄。自己這樣做,實在是太不應該。何況,自己根本沒有跟聆王求證過這件事情
“昨天夜裡,罪將自覺心念動搖,實在不知道該做何選擇,便決心一問,看王爺究竟爲何要害流妃。哪知王爺卻告訴罪將,他從未做過這樣的事情。他們說出來的事情,都是真相。”
周子翼一副懊惱的神色。
“罪將這才知道自己的心胸是多麼狹隘,如果皇上不信罪將所言,罪將可以將字條上模仿這些字跡的人找來,讓皇上來做定斷。”
“皇上,上一次,周副將半天只咬着那麼幾件事不放,如今,不但將這幾件事的前因後果都說得清清楚楚,而且動機也是十分明確的,微臣以爲,此事必然與王爺無關。而法外也不外乎是有人情的,周副將雖然有罪,但臣以爲,只要將他的副將一職革去便可以了。”衛相立刻上前,請旨道。
“皇上,臣也以爲,周副將所言有理。”白相也上前一步,說道。
穆諾承一直不大說話,當朝中的大臣附議結束,穆諾承才微微笑一笑,同意衆臣的議意,這才散了朝。
其實,薛琳和穆諾惜去皇后的穆澤宮,爲的就是能夠查證兩件事。
第一件事,便是頭天夜裡的那個模樣像太監的小廝,究竟是不是皇后的宮裡的太監。穆諾惜思前想後,覺得那身影比較像是在皇后宮裡見的。
事實上,兩人一進去,便遇上了這個太監。他在皇后宮裡,算是半個領事太監了。
而第二件事,就是穆諾承,是不是又被催眠之術給控制了。
若是卻是如此,那便極有可能,從前流妃只不過是個擋箭牌,純粹是她的護子之心,讓人生生給利用了。
薛琳覺得,何以穆諾承一清醒,流妃就死了呢?那必然,就是是設計好了的。薛琳的猜測,白容原本就想出去流妃。而穆諾承一清醒,很可能下不了這個狠心。只要流妃不死,她就還可以和薛琳一起,阻礙她。
而薛琳在和穆諾惜突然闖入的時候,白容緊張的表情,就是她在準備今天給穆諾承的催眠。脖子上,還有那隻懷錶的細鎖鏈。
薛琳和穆諾惜將話題轉開,只是爲了讓她放鬆警惕罷了。
確認了這兩點,穆星禹又在外面找到了別的洋教士,將催眠之術也學了來,並且也細細問了起來。
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純淨污穢之說,那只是他們用來讓流妃成爲衆矢之的的工具罷了。而催眠之術,一般也不是不予來指使人的,而是起到一個引起回憶,或者調整睡眠、放鬆的作用。
真正的催眠之術原本
是本着一種醫人的態度來的,卻被他們用來以來傷害其他的人,實在令人噁心。
破解了白容的催眠之法,穆諾承還得繼續假裝,一直到朝中得出議論的結果,他再來開口。
而周子翼,則卻是想要替流妃報仇的。
只可惜,他報仇報錯了對象。薛琳把事情都跟他說了,並且也告訴了她,白容的頸上一定會有那根細繩索,或者是掛在脖子上所掉下來的顏色。
周子翼雖然並沒有搭理薛琳,但他還是將薛琳的話聽進去了。
平常,他雖然不常能見到流妃,但對於流妃的舉動,他都是知道的。薛琳給流妃幫過些什麼忙,他一清二楚,自然還是有這點分辨能力的。
只是當時告發了流妃的,恰恰是穆諾巖和穆星禹,出於對穆星禹的恩情,周子翼不願意搭上他,這纔將一切都推給了穆諾巖。
後來,皇后到底還是來了牢裡看他,對好口詞,他在她頸上的珠玉項鍊下,發現了薛琳所說的細繩索。
周子翼之所以朝堂之上不提白家之事,就是因爲,他知道,若是提了白家,也許穆諾巖和劉志,還是放不了。白家一定會找到一個足以加固這條罪狀的理由,而此時,能洗刷這份冤屈,纔是最重要的。
經此一事,白家倒是安分了不少,知道了現在不再是亂動的時機。
可自打知道了流妃的死,其實不過是因爲自己招惹了她,纔給她招來了這殺身之禍,薛琳的心情就開始不大好了。
在白容眼裡,一個薛琳,再如何,也不過是一個公主罷了,成不了什麼氣候。可若是有了一個可以和白容競爭的身份,比如流妃,尤其她還有兒子,即使被廢了,那也依舊是不行。
薛琳到底顧慮得太少了。白容面慈心狠。也不知是爲了自己的家族,還是別的什麼理由,竟然連自己的枕邊人,都可以暗算起來一點也不含糊。
馬上要到年關了,只是年年辭舊迎新,人卻常常是物是人非。去年在的,今年未必在,今年在的,也未必還有明年。
今年竟然像是不打算下雪了一般,冷得早,卻遲遲沒有雪降下來。
“我記得去年,我還和流妃一同賞雪來着。”薛琳看着外頭光禿禿的樹枝,莫名地,就覺得它那些樹枝上頭,少了些什麼,應該要是堆起雪的模樣。
“嫂嫂,流妃娘娘的冤枉、委屈,我們都已經替她洗清了,爲什麼還要讓自己沉浸在那種難過裡。”
薛琳不說話,每每講起流妃,薛琳就會安靜得讓人害怕,讓人恐懼。
穆諾承的身體,並不是假象得變差,而是真的開始變差了。但學薛琳也似乎不大上心。偶爾關懷,卻也平淡。
穆諾巖見到每天這樣消沉的薛琳,索性也住到了宮裡,當然,薛琦也不例外,跟着住進了榭雅宮。
“琳兒,我並不想阻止你偶爾地沉溺悲傷,因爲我會陪在你身邊。可是,當我發現,你連看我的眼神,都滿是暗光,我自信的陪伴,就快要蕩然無存了。”
當他去到星元宮,見到看着後面那片模仿着琉璃宮鑿開的池塘發呆的時候,他忍不住上前,抱着薛琳說道。
穆星禹早已遣散了宮裡的那些太監和宮女,只自己陪在兩人旁邊。
“琳兒,我知道你自責的是什麼。你怪你自己,最後改去給流妃信任和幫助的時候,選擇不再相信人心,選擇了被眼前的假象控制。可這並不是你的錯啊,事實上,我們誰也沒有發現事情應該是這樣的,你又怎麼可以全怪到自己身上?”穆星禹也上前勸道。
“流妃死前,一直想見我,卻在最後才見到我。”薛琳笑得有些淒涼,“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還怨自己,錯信了她,也怨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變了。其實,一個母親,愛孩子而已,真的是沒什麼錯的。我質問她的那一天,她就將原因告訴我了,我沒有信而已。”
那個時候,薛琳根本不知道,她有被控制,她有在控制和掙脫之間掙扎。
明明自己不相信,要去問她原因。可是問了,卻又不相信。
深夜,穆諾巖依然不願意離開星元宮,她留在薛琳的臥室裡,不肯離去。
薛琳有些不耐煩,轉身走去了書房,卻在書房的門即將關上的時候,穆諾巖還是攔下了。
“琳兒,你還是預備這樣下去嗎?”穆諾巖望着薛琳的雙眼,那空洞的眼神始終沒有一絲光亮。
薛琳不回答,手用力,只是想把門關上。
穆諾巖突然加大了力氣,不再像平時勸解時那樣平和。他衝房裡,緊緊地抱住薛琳。
“琳兒,你聽我說……”
話還是沒出口,卻被薛琳突然粗暴地打斷,他大叫,“我不要聽!你還有多少大道理沒有說!”
穆諾巖先是怔住,再卻笑了。這麼多天下來,這是薛琳第一次跟這樣叫,第一次這麼粗暴,儘管她還是冷這臉,卻已經有出了悲傷以外的情緒了。
“琳兒,這都不是你錯,都不是。這是一些人爲刻意的安排,他們將一切都僞裝好了,即使沒有你,只要流妃記掛星翼,只要流妃想要給星翼洗刷,她結果還是一樣的,你難道看不明白嗎?”穆諾巖用自己溫和話語,拼命安撫着,此刻有些暴躁的薛琳。
聽到穆星翼那個被栽贓的冤屈,薛琳突然換了一番神色。
“對了,還有星翼,我們還要幫流妃完成她的遺願。”
穆諾巖見到薛琳眼裡,重新燃起了光亮,欣喜若狂。
“好,我們一定努力,還星翼一個清白。一個皇子的身份,不是他們隨便刻意污衊的……”
穆諾巖突然摟住薛琳的脖子,吻上他的脣:“琳兒,除了那些,你還有我,還有我們大家……”
被穆諾巖吻上的那一下,薛琳是有些僵硬的,可他的吻,越來越狠地吸着薛琳的脣,讓她幾乎沒有喘息的餘力時,薛琳便繳械投降了。
穆諾巖輕易就將壓倒在牀上,兩人翻雲覆雨,彼此身體的“叫囂”,讓薛琳意識過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接受過自己最心愛的人了……
“琳兒,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我等你放下那些,不該你承受的東西,已經很久了……”直到兩個人都累到再沒一絲多餘的力氣是,兩人始終結合的身體,才終於依依不捨地分開,穆諾巖輕聲在薛琳耳邊柔聲說了這句話後,終於沉沉地睡去了。
早上起來,想起昨夜的熱情,兩人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你還不趕緊起來,這是在我的宮裡,要是讓宮人們看見,都不知道留言會是什麼樣子。”
剛剛穿好衣服,薛琳就直往外探頭探腦。
腦門突然捱了一下:“看什麼呢。”
穆星禹的聲音,輕鬆地響起。昨天夜裡,他放心不下這邊的動靜,從薛琳的房間,跟到了這件書房裡。知道聽到裡面……不大對勁的動靜,他才放心的離開。
奔來就不好意思的薛琳,此時的臉,已經紅成了熟透的蘋果。
“讓我進來,然後我們一起從書房出去,也就不會有什麼讓人懷疑的了。”
進了書房,穆星禹突然一本正經地看着穆諾巖說道。
“皇叔,有件事,你只怕是要做個心理準備纔是。”
“什麼事?”穆諾巖問道。
“我起來便有宮人來報,說是琦妃娘娘,即將光臨星元宮,你想好怎麼應對吧。”
三人還沒來得及商量,門口已經傳來了腳步聲。
“果真是快,只怕來人還不只一個。”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琳兒,我是姐姐,你在裡頭嗎?”
薛琳看了一眼穆諾巖,有些無奈。
“抱歉,諾巖,這似乎也是我自己惹下的一個禍。”想起自己當時逼着穆諾巖娶薛琳的光景,真是想要笑。
心裡難受得要命,卻因爲是自己的姐姐,自己還不能生育,便硬着頭皮逼着穆諾巖娶下。現在看來,自己不但是被薛琦利用了,反而如今凡事還得畏懼幾分。
“姐姐,你進來吧。”薛琳說道。
薛琦即刻就推門而入,一進門,就看到了屋內的三個人。
“兩位王爺也在啊。”薛琦驚訝道,“妾身還說,王爺怎麼一早起來就不見蹤影了。”
穆諾巖尷尬地咳了兩聲,表示並不習慣她此刻的刻意賣乖。
再者說,自己從來不曾和她同牀,就是自己呆在榭雅宮,她也未必能總見着。
“姐姐是找我有事嗎?”薛琳平和地說道。
薛琦看了眼邊上像是護法的兩人,說道。
“我可以要求和琳兒單獨談談嗎?”薛琦突然提出要求道。
薛琳看了一眼薛琦的目光,點頭讓穆諾巖和穆星禹離開。
“姐姐,你現在可以說了?”只剩下兩個人了,兩個人都自覺地收起那種看起來很奇怪的笑容。
應該算是第一次,兩個人真正地以自己的本來面目與對方相見。從前是薛琳不知道,薛琦刻意,現在薛琳既然是知道了,便也沒了這意思。
“妹妹可是在怪姐姐。”薛琦說道,“覺得姐姐瞞了你許多事情,是嗎?”
“只是瞞了嗎?”薛琳笑了笑,“若只是瞞了些,琳兒倒真是無所謂,只是騙了的那些,妹妹覺得姐姐現在這樣的模樣,實在沒意思得很。”
“那妹妹覺得,姐姐應該如何?”薛琦反問道。
“姐姐,我就想問你一個問題。”薛琳看着薛琦的眼睛說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那想要殺了我的念頭?”
薛琦突然不笑了。她以爲,自己的行跡,不過是自己那些時候刻意暴露給她,她才知道有問題的,卻沒有料到,薛琳會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
“姐姐,難道你真的,我因爲信賴你,就格外好騙了,是嗎?你以爲,你只要唬唬我,我又會開開心心繼續當你那個不用想問題的好好妹妹了?”
薛琦綠着臉,什麼也不說,讓薛琳更加覺得可笑。
“姐姐,你心思細膩,又能說會道,這會兒突然這樣沉默着,還真是諷刺。看來,妹妹在姐姐眼中,果真是太好騙了。你是想來跟我說,你和我的這些疏離是要做戲給白家看得?還是說,你無數次去太子妃府邸,也是他們逼得而已。若是你不曾做過從前那些事兒,或許,妹妹還真的會再一次相信姐姐。只可惜,妹妹不小心,把什麼都知道了。”
薛琦嚥了口氣,終於換上了一副冷眼。
她看着薛琳,溫涼着聲音,說道:“我娘原本就比你娘入府早,我也是長女。可是,爹怎麼偏偏就迷上了你娘這樣個狐狸精。從此以後,家業是你承,手藝是你精,連出嫁,也是你風光,居然得到皇上指婚。你我同時遇到伏子成,偏偏,他也是一心要娶你爲妻。我爲聆王生了皇子,不但我的處境,依然沒有氣色,連我的兒子都跟着不受待見。既然這樣不想要這個孩子,當初幹嘛同意我入府,讓我生下來?你不能生育,我就成了他傳宗接代的工具?用完就丟?”
“我娘是正室不錯,可我娘曾有過半點虧待你和二孃嗎?手藝都是我娘交,難莫非是我娘偷偷將好的都交給了我?伏子成不過一場意外,我那時,不過是一心想着安安生生嫁給太子爲妃,你若是不叫他的屬下綁了爹孃,我會心甘情願去說願意嫁人嗎?至於諾巖,你難道是真的覺得,這個事情上,你是受害者嗎?”聽完薛琦的話,薛琳才知道,自己對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姐,認識得是有多淺薄。
“我們是一家之女,不過是因爲你西域聖王家傳承的這張臉,卻偏偏多了這許多好事。”薛琦轉過身,繼續說道,“好了的這幾分姿色,也不過是讓你做一個紅顏禍水罷了。”
“薛琦,我出嫁之時,你買兇殺我,這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在薛琦要出去之前,薛琳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