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殺手沒?”
劉志想了想,回道。“像是想活捉的意思。”
“爲什麼會想要活捉諾惜?是太子要用以威脅王爺嗎?”
“是不是太子的人,我還不能判斷,畢竟從前跟公主出行,遇上的還是以劫匪爲主的。”
薛琳想了想,也覺得,如果是穆星闕下的手,未免動作快了些。
“難道會是伏子成的人?”薛琳小聲地念叨道。
如果是伏子成的人,肯定不會敢動自己。何況自己還救過他一名。若是想要威脅穆諾巖,那就只有穆諾惜最好利用了。
“如果公主真的被盯上了,那以後公主出門,不就會很危險嗎?”
穆諾惜剛一到門口,就聽到了這句話,心裡一暖,正想推門而入,又聽到薛琳說道。
“劉大哥,你還是挺關心公主啊。”
薛琳的話帶着笑意,多少有點兒取笑的意思,而聽着這聲自己一直想叫卻不能叫的劉大哥,穆諾惜剛剛雀躍起來的神色,又沉了下來。
“保護公主,一直是屬下的職責所在。”劉志見到薛琳取笑自己,忙澄清道。
薛琳擺擺手,也無心與他繼續這個話題了。穆諾惜在門外聽着,也轉身離去。
“你應該還要跟王爺去覆命吧,把諾惜遭劫匪的事情跟王爺好好彙報一下,看他能不能想到點什麼。”薛琳加重了“好好”兩個字,劉志會過意來,便退下了。
穆諾巖正在書房裡研書,卻不是研兵書,而是醫書。
木華調理過後,說薛琳幾乎是沒有可能再懷孕了。不僅不能懷孕,身體也受到了極大的損傷,換季,過冷和過熱的時候,身體會非常弱。
他實在不忍心,也不想信薛琳會就此不能當母親了。伏子成已經逃回了國裡,也沒有理由再將他抓來。卻好在餘元國最近十分安分,畢竟俘虜了不少的士卒,人員傷亡損失慘重。而薛琳回來以後,就不大搭理自己,兩人雖然沒有分室而臥,卻總覺得她冷得像塊冰。
她不僅冷,而且也從不和自己去其他任何地方。
心病還要心藥醫,自己一定要證明,自己是要她的孩子的,也更要她。如果能調理好她的身子,一來,她也能免去些罪,二來,兩人或許還能和好。
“王爺,公主再回來的時候,遇了刺。”
穆諾巖從書裡擡起了頭,問道。“諾惜不是說,是遇了山賊劫匪嗎?”
“王爺,那劫匪意圖,分明不在公主的財務,而是公主的人。”
穆諾巖收回了心思,問道。“他們要殺公主?”
“是的,他們下手很狠,幾乎刀刀要命。”穆諾巖這纔看到劉志手上的傷,才換過的白紗,已經染紅了,可見下手是真的有些狠。
“本王記下了。”穆諾巖有些晃神,心裡有些懷疑,難道是穆星闕手下的人,已經開始在自己身邊的人身上下手了嗎?
穆諾巖一直是武將,在暖秋國,武將都是直接由皇上委派任務,卻不參與朝政的,因此很少會要上早朝。這天早朝過後,皇上卻將穆諾巖調進了宮裡。
自打過了進了冬,穆諾承的身體就有些不大好,也就時常會讓穆諾巖進宮陪陪他。自從薛琳回來以後,穆諾承便總要穆諾巖帶進宮裡來,但薛琳卻很少,就是來,也不會和穆諾巖一併。
這天來的原因,卻不是穆諾承要找穆諾巖,而是穆星闕。
“皇叔,今日叫皇叔前來,是因爲母后有件事,讓本宮向皇叔求個情。”
“太子客氣了,有什麼事,吩咐就是了。”穆諾巖應道。
“母后有一侄兒,在皇叔手上做副將,也算本宮個遠親表兄。如今,表兄他年歲也不算小了,又要照顧妻兒,母后想把他調到宮裡來。”
穆諾巖一聽,便穆星闕說的就是嚴睦。最近嚴睦有些心不在焉,昨天甚至還出了人在門口,卻被盜繡畫之事。這使得他本來也有些生氣,只是沒有將事情說出來。沒想到,竟然是有了這樣的打算。
“既然是皇嫂的意思,本王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只是,作爲本王座下一副將,統領十萬大軍,這突然離開,一時不好找這樣的將領啊。”
“母后說了,皇叔可以從禁衛軍裡任意挑選自己中意的。”伏子成忙接口道。
穆諾巖一聽這話,便假意思索了一番,說道。“這樣吧,莫笙畢竟也是十萬禁衛軍統領,雖然沒有上陣殺敵過,管理上應該不會有偏差,不如就讓莫笙跟本王入營。”
見到穆星闕有些奇怪的神色,穆諾巖又補充道。“而且莫笙與我府上丫頭,早已私定終身。能成全他們,也是一樁好事。”
“既是好事,本宮自然樂意成全。”穆星闕聽到這裡,忙不迭地應道。
穆諾巖在進宮的時候,薛琳早已經去了繡莊。秉承自家的風格,照片不是找人做的牌匾,而是自己莊裡親自繡上的。
招牌被拉下的那一刻,看着藍底白字的“繡外惠中”,每一個字哪怕是一個小勾,也繡得跟寫出來得似的,薛琳很是滿意。
“衣兒,看着這牌匾,是不是覺得非常有成就感?”薛琳看到一臉興奮的衣兒,在爆竹禮炮聲裡,欣慰地說道。
“小姐,這匾額可不只是我哦,秋月也鑲的邊,是不是也鑲得很棒呢。”衣兒拉過秋月,兩人開心地像兩個小孩。
第一天進來的顧客就很多,讓薛琳有些驚訝。難道真的像黃曆上說的,這一天是真的宜開張嗎?
大部分進來的客人,光是看打扮,就知道是非富即貴的達官貴人。偶爾有些看熱鬧的,衣兒她們也是比較熱情地招待。薛琳呆在裡屋裡,觀察着一天的情況。
人流量超過了大家的預想,大家幾乎有些忙不過來。楊藩、劉志和莫笙索性站在了院子裡,防着有什麼變數。
每一個來客,即使看不懂長廊上的四幅繡畫,卻都覺得繡工精湛過人,栩栩如生。有人還嚷着要出高價買下這四幅,只是被衣兒和秋月說了好久,才說通。
薛琳見到外面要這四畫的價格竟然出到了三百兩銀子一副,驚訝不已。也許是賈葉國呆久了,出名的繡莊也有幾家,不會有哪一家的繡品能有這樣的價格。薛琳讓丫環把衣兒叫了進來。
“衣兒,你放話出去,展出的春夏秋冬四幅畫,不做買賣。但可以預定類似的款式,一般性質的預定,三百兩銀子一副,如果有特殊的要求,比如特定的人物或者畫面,加收五十兩銀子一副。”
衣兒聽着這樣的數字,驚訝地說不出話來。自己一直習以爲常的繡工,在暖秋國,竟然有了珍品一樣的價值。
“好的,小姐。只是如果預訂過多,你忙得過來嗎?”
薛琳笑了笑,這個問題倒是問出了關鍵。他們如果看上這四幅的功底,秋月和衣兒顯然還做不到,尤其是秋景那副,那個少女掩藏在高粱後面若隱若現的背影,自己看來,都沒把握繡出第二幅。
“加個限制,一個月限訂五幅,每一副三個月內完成。”薛琳從屏障內悄悄往外看了眼,看到院內擺設的各種小繡品,幾乎是大家搶着在買。如果這樣下來,備貨必然很快就沒了。“對了,在外張貼個招工啓事,本店擴招。”
衣兒聽了,搗蒜似的點頭,心裡還美滋滋地想着,也可以當師傅了。
“各位客官請安靜一下,小女子有事要和大家說。”
衣兒扯着嗓子,在熙熙攘攘的人羣裡喊道。
大家都停下了說話,齊刷刷地看着這個身量小小,模樣水靈的小姑娘。
衣兒拉過秋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道。
“小女子見各位客官十分喜歡我們的繡品,感到非常地開心。這長廊上的四幅畫,之所以不出售,是因爲耗時長,做工細,而且希望保證每一個的獨一無二性。”衣兒轉悠着眼軲轆,一副可愛的模樣卻要佯裝出一個莊主的穩重,實在有些爲難。她一邊想着薛琳交代的話,一邊努力剋制着自己的表情。
秋月見狀,趕緊接上話,繼續說道。“但看到各位客官都十分賞識,我與妹妹剛纔進行了一番商議,決定接受訂製這樣的繡畫。”秋月看着人潮一下就有了一番騷動,忙又補充道。
“各位先聽小女子說完,聽一下我們訂製的規矩。我們訂製的繡畫,每一副最少是三百兩銀子,並且一個月不超過五單訂做,三個月以內交繡品。這是指的一般性質,沒有做特殊的要求,比如希望是一個春景圖,或者希望是一片大海。但如果有特殊要求,比如特定的人、事、物等,需要加收五十兩銀子一個。”
秋月聽到衣兒這樣告訴自己的時候,當真是嚇了一跳,也有些不敢開口。覺得若是這樣跟大家說,說不定會把客人嚇跑。哪知,自己話音剛落,下面安靜了片刻,就瞬間叫囂了起來。
“我要訂做!我是第一個!”當第一個人剛一喊出來,大家便紛紛喊了起來。大家這種揮金如土的氣勢,真是讓秋月看傻了眼。
幾乎一整天都沒有停下來,不斷地進進出出,忙裡忙外,薛琳也很是欣慰。
畢竟這第一步,顯然是邁成功了。
薛琳回到府裡,穆諾巖竟坐在大廳等着。
“王爺……”薛琳有些驚訝,她以爲這麼久,他也放棄了來暖化自己這種冰封的模樣。
“琳兒,你跟我來。”穆諾巖一見到薛琳,二話不說,就將她帶進了浴室。
整個浴池裡,全部浸滿了花瓣,但掩不住那股濃濃的藥味。
“這是什麼?”
“這段時間,我查了很多醫術。醫書上說,這種被損胎藥損傷過度的情況,也是可以用藥慢慢調理的。藥材是我讓木華趕着去採辦來的,都不算上等品,不過你可以先試試。我會想辦法去給你弄最好的藥材來。”
薛琳怔住,腦中想起了自己曾經說的一句話。
“那就盡力保住啊,哪怕是他真的保不住,也不能是讓我親手去殺了他啊。你現在的說法做法,就是再告訴我,你根本不愛我,更不愛這個孩子。”
他真的記住這句話了,他要以他的行動來證明,他要他們的孩子,要去努力讓她還能有他們的孩子。
穆諾巖的手滑上她的腰際,他輕輕地替她褪盡衣衫。
薛琳只愣愣的任由他擺弄着,自己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做纔是對的。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和自己一樣,衣衫盡褪的穆諾巖抱進了諾大的浴池。
她讓薛琳趴在浴池的一遍,手指輕輕地在她的小腹上按動。他這樣輕柔的動作,反倒讓薛琳小腹一熱,輕哼出聲。穆諾巖看着薛琳的身子,泡在熱水裡,又有些動情,越發晶瑩地泛着誘人的光彩,看得他分外眼紅。
從前薛琳都是在木桶裡洗澡的,不管自己怎麼勸說,她都不願意跟自己進這浴池。在這樣一個彼此坦誠相對時卻陌生的地方,情緒高漲得越加快。那種興奮的慾望,一步一步加速地侵蝕兩人。
但穆諾巖剋制着自己的情緒,他記着在這裡,給薛琳調養身子纔是第一要事。
薛琳自從那碗自己親手配的藥,被她一飲而盡以後,小腹就時常會有脹墜感,天氣特別冷的時候,還會伴隨着難耐的疼痛。而在剛剛入水的那一瞬間,小腹真的有一種放鬆,而且被溫暖包圍的感覺。
穆諾巖的手指還在薛琳的小腹上按動着,那些他記了很久的穴位,不僅可以通經活絡,同時也可以讓人動情,讓人興奮。
薛琳越來越有種那種難耐的感覺,漸漸終於有些忍不住了,便伸手將穆諾巖緊緊地抱住。兩人滾燙的身體剛一接觸,彼此都有一種想要迫切貼合的感覺。
不知道多久沒有被薛琳這樣
主動地抱緊過了,這一刻,穆諾巖興奮不僅僅是身體。
在水的推動下,所有的動作特別輕鬆。雖然在冷戰的那一段時間裡,穆諾巖對薛琳的侵犯,她都會接受,但這一次卻全然不同,這一次,是你情我願的情意的結合。
“琳兒,你好美……”
浴池底下,是有加熱的裝置的,因此穆諾巖將薛琳困在這水池裡,久久不願讓她離開。兩人就在這浴池裡,一遍一遍地傾訴和釋放,穆諾巖更是彷彿要將全部的精力都耗在這裡一般。
感到薛琳體力已經明顯不支,穆諾巖這纔將她放開,爲她裹上衣物,將她抱回了房裡。
有多久沒有這樣被抱着過了。薛琳有氣無力地躺在穆諾巖的懷裡,又開始眷戀他身上那種味道,那種溫暖,手也不自覺地將他抱緊。走到房門口的時候,忽然彷彿看見了自己,站在緊閉的門口,淚流滿面。
頭就像被重重地敲了一下,薛琳忽然清醒了過來。
穆諾巖輕輕地將薛琳放在了牀上,然後緊緊地將她抱住。心裡想起剛剛彼此的溫存,他怎麼樣也平靜不下來。他終於確定了,確定了她還是愛自己的,還是會爲自己而動情,爲自己而狂熱,爲自己而妖嬈。
“琳兒……”
“王爺。”薛琳的聲音忽然又變冷了,沒有了浴池裡那種嬌媚蝕骨的柔情。“你不用再爲妾身研究調理了……”
穆諾巖彷彿一下從雲端墜落,大腦一片空白。
“王爺,在妾身親手殺死那個孩子的時候,妾身就沒有想過要和王爺,再有孩子了。”
沒有想過,再有孩子。這八個字就想爆竹,在穆諾巖的腦子裡和心裡一齊炸開。炸得大腦和心,七零八落。
自己做了這麼多,卻只得到這樣一句話。原來,自己一直都在一廂情願。
穆諾巖以爲,薛琳是因爲落胎藥過猛,而不能懷孕的這件事,讓她沒有辦法面對自己。他心疼她,憐惜她,更加愛她。拼命想幫她把心情轉好,她要什麼,要做什麼,他都願意由着她。可是如今,卻得到這樣一個事實。
孩子是她自己打掉的,他只當她是聽了白雪的話,自己又沒有能及時地解釋清楚,造成了誤會。卻沒想到,她不僅僅是不要這個孩子,她是故意放足了量,爲的就是終其一生,不再有孩子。
“王爺,你想要孩子,妾身只怕不能給了,你還是納妾室吧。”
薛琳感到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瞬間僵硬了下來。儘管心疼不能自已,卻還是平靜着說道。“王爺,傷害已經造成,就無法遺忘。妾身時常會夢到那兩個孩子,沒有樣子,只有聲音。他們在哭,在質問妾身,爲什麼不要他們。妾身不配當一個母親,也不配擁有孩子。”
穆諾巖的手離開了自己的身子,薛琳卻繼續說道。
“而且,王府的金絲雀,妾身已經做膩了。”
“既如此,倒是本王多慮了。”穆諾巖冷硬的聲音徹底刺痛薛琳。他轉過了身,背對着薛琳,不再說話了。
薛琳咬着手,死命憋住啜泣的聲音。身子因爲這種忍耐,微微發顫,眼淚也流淌不止。他終於,放棄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才睡去,醒來的時候,穆諾巖已經不在自己身邊了。
“秋菊,王爺呢?”
“回娘娘,王爺進宮了。”
薛琳點了點頭,看着時間也不早了,便打算去繡莊裡看看,哪知一出門,就碰上了一身戰甲回來的穆諾巖。
兩人對視而立,薛琳被他眼裡的寒光望得好像要冰凍了一樣。
“王爺……這是要出戰嗎?”薛琳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錯,本王今日已經請旨進攻東堯,此事原本是去年年初就要行動的。”
穆諾巖和眸光一樣冷清的聲音,全然變了一個人一般。倒像是薛琳第一次見到他那樣,只是第一次見面,他至少還有點柔情。這一刻,卻是什麼也沒有。
“王爺,一切已經準備就緒。”
薛琳看向說話的人,不是劉志他們幾個,而是聶成,旁邊還有李泉和孟一。他難道不打算帶劉志他們幾人嗎?薛琳疑惑地看着穆諾巖,穆諾巖卻什麼也沒有再說,而是直接轉了身。
“出發!”穆諾巖大吼一聲,聶成、李泉和孟一就起了身,跟上了穆諾巖前進的步伐。
諾巖……薛琳在心底大喊,卻發現自己已經哽咽到發不出聲音。
是自己太固執了嗎?看着他遠去的身影,薛琳久久無法平靜下來。
不,不論如何,既然已經這樣了,就不要再回頭了。薛琳平復了心情,也出發去了繡莊。
“薛琳一踏進大門,就被衣兒拉了進去。”
“小姐,不好了。”薛琳奇怪地看着衣兒,才一天,就發生什麼大事了嗎?
“發生什麼事了?別急,慢慢說。”
“就是……就是來了一幫人,非說這個別院是他的,還說我們殺了那個焦王吧!害得我們還多客官都嚇跑了。”衣兒不滿地說道。
“什麼?那人在哪?還在院裡嗎?”薛琳問道。
她當然知道焦王在哪,更知道他不是被殺了,只不過是讓伏子成困在餘元國做苦力。但她似乎沒聽焦王說過,這間院子還有什麼別的主人啊。而且他也不過三十出頭,總不會有個和自己一般大的兒子吧。
“在別院裡,楊大哥正在守着他,他也就不敢隨便出聲。”
薛琳一聽這聲楊大哥,就覺得叫的一身都起了小疙瘩。從前都沒發現,這個從小跟着自己的小丫頭,也是個大女孩子了。
原來,來討房子的人,是焦王的弟弟,叫焦人,這個名字聽來,顯然比那個焦王要更有意思不少,雖然取起仁義道德之意,卻相較於傳說裡鮫族那種狂妄的羣族,仁義到底是什麼,只怕是不得而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