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曉當初在聽到消息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半點的相信。薛琳是個心思很縝密的人,先不說她和太后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就算有,她也有一千種方法要了太后的命,沒必要讓人抓個現成。
看穆星禹不說話袁曉也大概猜到他在想什麼了,這些都不難推測。她能夠判斷的出來穆星禹就一定也能判斷的出來。他之所以這樣猶豫就說明他有一半的情感是偏向於太后的,至於爲什麼偏袒於太后,這點她不得而知。不過什麼母子情深的戲碼她是不信的,論起感情來,穆星禹和薛琳的交情甚至更牢固一些呢。
“你爲什麼不說話,這是事關生死的大事。所以先請你把你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刨出去,這次如果你不救薛琳她就真的沒命了也說不定吧。”
其實不光是這次,從上次的事情袁曉就已經看出來了。曾經的好友現在已經逐漸變成了這個身居高位之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她感到心痛心寒也終究也是無能爲力。
“哦,讓我好好想想吧。”穆星禹知道袁曉是如何想的,可是他需要考慮的太多。
一天過後,待到穆星禹想的差不多的時候他先找到的是太后。他斷定是太后在說謊,可是他要知道她是爲什麼說的謊。一個所謂的報復不足爲信,如果她這麼想要報復的話,那麼在先皇駕崩之初她就應該開始着手了。
可是她卻等到了現在。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有人刺激她了。薛琳和太后並無交集,所以一定不是薛琳。那麼刺激到太后的人就有可能是跟薛琳有仇的人,而跟薛琳有仇的人首當其衝的便是鄧丞相。
上次他把薛琳綁去妓院,那麼無恥的行爲他都只不過是罰了他一年的俸祿。穆星禹不過是想給他一個機會,這個機會並不是讓他改邪歸正的,而是讓他安安生生的在他的手底下呆着。穆星禹並不需要朝堂之中全都是穆諾巖那樣的好人,他需要壞人,所以他留着鄧丞相。
可是如果這次的事情又是他乾的話,穆星禹就要想一個處置他的好辦法了。
“兒臣給母后請安。”其實從小時候起他就不喜歡這個女人,沒當皇帝之前他對她從來都是愛答不理的。可是當了皇帝之後偏偏要恭恭敬敬,說起來還真是悲哀啊。
“我兒何必如此多禮呢,快讓額娘看看,出去這麼多天瘦了沒有。”太后已經等了他三天了,這三天她都沒有睡好覺,每天都戰戰兢兢的。現在皇帝突然來了,她卻也沒那麼擔心了。
都說女人最虛僞了,現在穆星禹可是見識了。他有些慶幸,慶幸自己娶的是袁曉,還可以活得真實快樂一些。
“額娘,兒臣此次前來除了給額娘請安,還有關於……”
“還有關於薛琳的事情對不對,難道你覺着是額娘誤會他了?”
在這個皇帝登記之前他一直跟薛琳他們混在一起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所以纔會如此的擔憂。萬一皇帝選擇站在了薛琳那一方,她的報仇大計就有失敗的危險了。
“沒有,我相信額娘!”穆星禹知道皇太后在擔心什麼,所以今天他來的目的就是讓她不再擔心,不過不擔心也是要付出一些代價的。
所以今天皇帝來這一趟與其說是審問不如說是談判,他這兩天並沒有光坐着發呆,他的腦袋在思考,思考如何才能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或者說是讓皇位坐得更穩固。
“你相信我?”看到皇帝說的這麼肯定,皇太后倒是詫異了。
“對,我相信您,不過在此之前,我有一件事情要額娘幫忙……”
那天穆星禹在皇太后那裡呆了很久,甚至破天荒的一同用了晚膳。宮女們私下裡都在說皇上和太后的關係變好了呢,實際上只有他們知道。在皇宮大殿中根本就沒有母子情深這一說,有的這是數不清的利用和利益!
只是沒有密不透風的牆,他們在商量大忌的時候沒有發現還有一個袁曉在門外聽着呢。
袁曉看到穆星禹去太后寢宮了就知道他一定是去談薛琳的事情了。所以她之所以在外面偷聽倒不是因爲不相信穆星禹,而是想聽聽太后怎麼說,然後回去找王爺他們商量對錯。
可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穆星禹竟然從來沒有想過要站在薛琳那一方。他的計劃是完美的是天衣無縫的甚至是一箭雙鵰的,可是卻同樣也是殘忍的。
她感到寒心,可是又無能無力。從太后寢宮到她住的地方其實並不遠,可是袁曉卻感覺路很長很難走。她很想找個地方大哭一場,不是爲薛琳哭,而是爲穆星禹哭。
袁曉感覺身心疲憊,可是她卻不能休息,因爲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知道皇后來訪,穆諾巖以爲是有好消息了。可是沒想到袁曉帶來的竟是如此讓人絕望的消息,皇帝要讓薛琳死!
“你再說一遍!”他不相信,他不可能相信,他也不願意相信。
穆星禹是他看着長大的,從小他就跟他親。後來待到他長大成人以後,兩個人就成了皇宮中唯一兩個可以互相信任的人。穆諾巖慶幸穆星禹的存在,也珍惜穆星禹的存在。
後來穆星禹當皇帝,穆諾巖打心底裡爲他高興。因爲他知道這個表面看上去玩世不恭的人其實也是有抱負的,所以他很用力的爲他辦事,希望能夠給他踏出一片平路來,希望能夠成爲他的左膀右臂,共同將這個國家治理的繁榮昌盛。
可是他卻越來越發現穆星禹跟他疏遠了,他以爲是他當了皇帝要處理朝政的關係。現在他發現不是,他的人已經變了。
不過穆諾巖沒有時間擔心這些,因爲薛琳還在大牢裡。如果事情真的像是袁曉說得那樣,他們就真的一點退路都沒有了。
送走了袁曉,穆諾巖將自己鎖在書房裡大哭了一場。委屈、擔憂、還有將要失
去薛琳的恐懼,全部全部他都在這淚水中發泄了出來。外面漸漸聚集了許多人,可是沒有一個人敢進去勸上那麼一兩句。他們只能在外面陪着王爺哭,一時間整個王府都發放圖彷彿提前進入了冬天一般。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外面的人差不多都已經走光了,穆諾巖出門了。他的手裡緊緊的握着一個深藍色的小瓶子,沒有人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他也不會讓任何人知道。
穆諾巖進宮了,而且是直接找到了皇帝。現在他開始相信自己面前的是皇帝而不是穆星禹了,穆星禹已經死了,在他想要殺害他夫人的那一刻。
穆諾巖已經想好了,等到薛琳的事情完結以後他也不會在朝爲官,他會離開京城,並且躲得遠遠的。
“皇叔?”本來穆星禹還準備去找他的,沒想到這麼快他就自己找上門來了。並且他來的太突然,讓穆星禹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說。
“皇上,我是來向賤妾求情的。”雖然已經知道勝算很小,可是穆諾巖還是準備爭取一番。因爲對方是他深愛的妻子,所以哪怕是讓他下跪磕頭,只要穆星禹能讓薛琳撿回一條命他都會照辦的。
只是他害怕的是,穆星禹根本不給他這麼機會。
“皇叔我已經去問過太后了,太后年紀已經那麼大了,朕相信她是不會說謊的,所以……”
分明已經在鏡子面前練了好久,可是等到真正面對皇叔的時候,穆星禹還是說不出口。
“所以,薛琳這次是死定了。”既然他不想說,那麼穆諾巖就替他說。其實這句話他也練了好久,練到他的眼淚都流乾了,才能在薛琳的名字後面冠上一個死字。
薛琳還那麼年輕,他們以後還有那麼長的路要走。山上的房子已經建好了,特別的溫馨,那是他準備送給薛琳的生日禮物。可是薛琳看都沒看上一眼呢?那麼多那麼多的遺憾,那麼深那麼深的不捨,只要一想起來穆諾巖的心都會疼。
特別疼,比起以前被敵人的刀砍傷的時候都要的疼。他願意讓敵人在砍上一千刀一萬刀,也不願意忍受這種痛苦。
“皇叔!對……”穆星禹想說對不起,可是他並不用說對不起。他是皇帝,掌握着世間衆生的生殺大權,一條人命在他的手中不過如同一條蟲子一般,他想殺便可以殺。如果每殺一個人都要說一次對不起的話,那麼他便也說不過來了。
“不用說對不起,薛琳本來就是犯了死罪。皇帝您秉公執法也無可厚非,只是不知皇上準備如何處置薛琳。”
對不起,呵呵,穆諾巖並不想聽,因爲他承受不起。尤其是在袁曉那裡聽到事實真相以後,他更覺着這個對不起可笑至極。對皇帝來說,他是皇叔也罷臣子也罷,不過都是一件用來利用的工具罷了,問世間又有哪個皇帝會對着工具說對不起呢。
“這個按刑法來處置的話是要凌遲的,不過鑑於皇嬸的身份,還是賜其三尺白綾留個全屍吧。如果皇叔對這個結果接受不了的話,其實我們可以想別的辦法,或許可以將皇嬸發落邊疆也不是不可以……”
“不要了,還是賜死吧!”發落邊疆,還真爲難穆星禹可以想得出來。相信如果薛琳在這裡的話,在這兩者之間她還是會選擇死吧。她有自己的驕傲,而她的驕傲也絕對不允許自己苟活於世。
“皇叔!”穆星禹本來以爲皇叔會求自己的,如果他肯求自己,肯做一些保證,那麼他絕對也會妥協了。他甚至已經拋出了橄欖枝,卻不知爲何對方不接住。
賜死?這個詞,其實在他說出來都需要很大的勇氣,他實在想不通皇叔是怎麼想的。
“沒關係,女人如衣,今天薛琳走了,我明天大可以找一個更漂亮更賢惠的納進府來便是。沒有什麼好可惜的,你也不用爲我擔心,只是到時候要勞煩皇帝爲了仔細甄選咯。”
說着說着穆諾巖竟然笑起來,彷彿已經開始展望未來的幸福生活似的。他的這副樣子看在穆諾巖的眼裡,實在是恐怖至極。他特別想要衝上去替薛琳打皇叔幾巴掌,可是他沒有立場,因爲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笑完了,穆諾巖沉默了幾秒,然後從懷中掏出了他從家裡拿出來的那個小藍瓶子。本來是古樸的青瓷,可是不知爲何此時竟然會散發出一種詭異的光芒,看上去讓人毛骨悚然。
“皇叔,這是?”從穆諾巖掏出瓶子的那刻起,穆星禹的心中就開始不安,雖然搞不清自己是爲何不安,可是他可以斷定這個瓶子裡裝的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是我給琳兒準備的,還望皇上能夠成全。”穆諾巖看着瓶子,眼中閃現出奇異的光芒。那種光芒看在穆星禹的眼裡,分明就是來自地獄的光芒,他好像知道那個瓶子裡裝的是什麼了。
“難道這裡面是……”從前穆星禹總以爲他的世界是很簡單的,可是等到當了皇帝可以俯瞰衆生的時候才發現其實這個世界很複雜,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秘密,這讓他恐懼。
“對,是毒藥。臣早已經想到會有這個結果,所以早就提前備好了,如果琳兒一定要死的話,那麼請讓她死在我的手上。琳兒是我的夫人,如今犯了謀逆大罪,自當是臣子的失職,所以請交給我處置。”
正如薛琳所理解的穆諾巖一樣,他是熱愛這個國家的,他也是忠誠於這個國家的。先有國再有家,無論他對薛琳在好,他對薛琳的愛也不可能凌駕於國家之上。或許這也是今天會作出這個決定的原因。
“皇叔,你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麼嗎?”不對,這並不是他所理解的皇叔。即便他是忠於這個國家的,可是他不是也對這個事件表示懷疑的嗎,怎麼如今竟如此的篤定和殘忍。
“知道。之前皇帝讓臣調查的事情臣也已
經調查清楚了,薛琳這些年來的確是在私底下培養部下,而是數目不小。至於她爲什麼這樣做,臣就不得而知,不過這卻可能是對這個國家的潛在威脅。”
薛琳培養部下的事情其實他早就知道,而劉志竟然也是她的心腹卻是現在才知道的。這讓他震驚也讓他失望,他不知道這是否說明薛琳是不在意不信任他這個丈夫的。
“你說的可是真的?”這件事情雖然是穆星禹心裡的一根刺,不過在跟袁曉商量過後他就已經不打算追究了。現在穆諾巖舊事重提,很成功的挑起了他心中的疑惑和怒火。
“臣所言,句句屬實,只是不知皇帝是否願意將薛琳交給臣處置。”
明明前一秒還在爲其求情的,這一秒卻又句句置其於死地,穆星禹發現他真的是太不瞭解他的皇叔了。
“好,那朕就成全你。只是爲了保證萬無一失,需要在朕的監視下進行,當然這並不代表朕不信任皇叔,只是想要給大臣們一個說法罷了。”
“好,那就聽皇上的。”
穆諾巖已經走在回去的路上了,這一天過得彷彿比一年還要長。他身心疲憊,對這個世界有的也只是絕望和失望罷了。他想要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想要好好的解脫,可是還有一件更折磨人的事情等着他做。
三天後,就是薛琳的行刑之日,而他將是那個行刀的劊子手。他現在特別想要見薛琳一面,想要把自己想說的話通通說給她聽。可是沒有機會了,他已經如此堅決的表明態度,皇帝定不會再讓兩人相見。
那麼待到兩人相見之日便是薛琳離開之日了,他多麼希望這不是最後一次相見。
正如穆諾巖所期盼的,這不會是最後一次相見,因爲這個皇宮裡永遠有一個偷聽者存在,而這次的偷聽者不是袁曉,而是劉志。
那天本是皇帝召劉志進宮議事,因爲出門早了一些,正好讓他碰見了皇帝在和穆諾巖談話。本來劉志是在外面百無聊賴的等着而已,可是不知怎麼的突然就聽到了薛琳的名字。想到薛琳此時正被關在大牢裡呢,裡面的人很可能是在談論關於薛琳的事情。
於是他就想着探聽一下消息,可是誰知竟然他聽到了穆諾巖要親手賜給薛琳毒藥的事情。他甚至來不及朝聖就匆匆忙忙的回了家,只有三天了,他一刻都耽誤不得。
薛琳對他有知遇之恩,能夠和穆諾惜成婚也是託了她的福。所以這次薛琳出事,他們兩夫妻倆都是茶飯不思的。因爲穆諾惜懷了身孕,所以他爲了不讓穆諾惜操心,他更是多方打聽,卻沒想到自己竟會聽來這樣的一個壞消息。
想到穆諾惜,本來要歸家的劉志又轉身回了宮。穆諾惜懷着身孕呢,肯定經不起這樣的打擊。現在皇帝和王爺都靠不住了,他唯一能找的人就只有皇后而已。
可是如果皇后都不幫忙的話,憑他的力量肯定是救不出薛琳的,難不成要眼睜睜的看着她死了不成。
想到一個死字,劉志渾身打了個寒戰,無論如何也只有試試才知道。事情畢竟已經到了這般走投無路的田地了,他也只能司馬當做活馬醫了。
“什麼,你說皇叔要殺了薛琳?”當然了,袁曉這幾天也沒閒着,她也正爲着薛琳的事情着急上火呢。本來還盼着別人送上個什麼好消息,誰知道竟聽到了個如此壞的消息。
“不可能不可能,你肯定是聽錯了,皇叔救薛琳還來不及呢,他又怎麼會殺了薛琳呢!”
誰要殺薛琳都有可能,就算是她要殺都有可能。可是如果說是皇叔要殺薛琳,那就真的讓人有些不能接受了。
皇叔對薛琳的感情她可是見識過的,現在突然聽說皇叔要殺她,袁曉寧願相信是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
“真的,王爺已經準備好了毒藥,說是要三天後親自拿給王妃。”這是一個誰都不願意接受的結果,劉志每說一遍都感覺喉嚨發啞。
“皇上呢,皇上竟然同意了?”站在袁曉的角度來說,真正讓人失望的並不是薛琳而是皇上。在失望的同時她甚至很恐懼,王爺今天可以這樣對待薛琳,就保不準以後穆星禹會這樣對待自己。
男人果真是不可靠的,見識到了這麼多的爭端以後她有些後悔了,後悔自己嫁給了一個皇帝。
“是的,同意了。”劉志知道袁曉在想些什麼,他想要說個謊話的,可是猶豫再三,還是說了實話。
“呵呵,男人還真是靠不住呢,劉志你可以好好對公主啊。”此時此刻,袁曉臉上那股自信的光芒彷彿都暗淡了,第一次她開始懷疑感情。
“恩,我會的。”想到自己家中那個已有身孕的妻子,劉志在心裡發誓,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都要站在她的那一邊,不讓她受苦受累。
可是回想起來,王爺應該也無數次在王妃的面前發過這種誓吧。到底呢,不過是一紙空書罷了。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算了,現在薛琳還在大牢裡,他們又哪裡有那麼多的時間感慨和悲傷。想辦法把薛琳揪出來纔是最要緊的事情呢。
“我也不知道,所以纔來找皇后商量的,只有三天的時間了,如果王爺和皇上那裡都說不通的話,那麼我們恐怕就只有一個選擇了……”
這個選擇很冒險,甚至萬劫不復。可是他們卻不能不選擇,因爲薛琳還在等着他們,他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一條熟悉的生命死去。他們不是皇帝也不是王爺,他們是身在皇室之中卻又脫離於皇室的一羣人,是他們賦予了這個殘忍的國度生命裡。
是他們讓這麼皇宮中還殘存着幾絲人情味,而免於變成徹徹底底的利益困獸場。
“劫獄。”牢獄其實是一個很封閉的地方,輕輕鬆鬆的進去,可是等到出來的時候卻可能是死亡的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