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一趟,轉身回來,所有的人都沒了,全都沒了。
明明之前一家人還高高興興的坐在屋裡喝茶烤火,明明之前一家人還在一起高高興興的天南地北的扯一通。
“爹,娘。”沈權一下子紅了眼。
“咳咳……”那邊傳來了低咳聲,是沈老爺子。
“爺爺,爺爺。”沈權跑了過去,扶起癱在地上的沈老爺子。
“爺爺,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沈權帶着哭腔大聲問他。
“權兒,去,找你大伯,快找你大伯。”
“是鳳陽將軍的人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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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爺子有膝下是有幾個兒子的,最有出息的就是長子沈戰了,近些年來在這廣陵做了知府爺,小日子混得是風生水起的,當然是有幾分能耐的。只不過,幾個兒子都分了家,他最終選擇與老實巴交沒多大出息的二兒子一起生活,住一塊了。
雖是分了家,可到底還都是一個爹生的,這邊出了人命案,自然是要管一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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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戰帶人趕了過來,瞭解了一下這邊的情況,沈權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下,說到沈千尋回來的事情,沈老爺子也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反應了一下。
他來的時候兒子還有一口氣,兒子和他交代了,是鳳陽將軍,是沈千尋派人乾的。
沈戰沉默了一會,道:“照你們這意思,這鳳陽將軍,就是當年的沈千尋了?”
“務要讓她血債血償。”沈老爺子一雙渾濁的雙眸充滿了仇恨。
沈戰看着他,知道他心疼,知道他恨。
這老二的生母,是他最疼寵的一位姨娘,後來分家了,他選擇跟了老二生活。
如今老二一家出了這樣的變故,他自然是恨的。
鳳陽將軍今天剛到廣陵,剛住進這邊的驛站,身爲當地的知府,這一切他都知道,他當時還親自去迎接了。
這些人,都是從京城來的人,根本不是尋常人可以隨便得罪的。
沈戰沉默了一會,沈老爺子一雙渾濁的眼掃過他,知道他有些膽怯,不敢得罪從京城來的人。
“沈戰,你該不是看他們是京城來的人,就不敢查辦他們了吧?”沈老爺子挑明瞭問。
沈戰默了一會,的確是有點慫的。
他慫,老爺子可不慫,道:“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就算她是京城來的人……”想在廣陵之地弄死一個人,也不是什麼難事的。
沈戰到底回了話:“這件事情,我會嚴加查辦。”
沈老爺子又道:“你現在去確認,沈千尋是不是就中鳳陽將軍,如果是,就想個法子把她單獨帶回來,不要驚動旁人。”
“好。”沈權答應了。帶人離開了沈府,直奔驛站去了。
到了這個時候,天早已黑了,外面的風雪就更大了。
用過晚膳,洗漱一番後,江小樹忽然說:“大人,今天有件事情忘記辦了。”
“什麼事?”顧燕京在榻上坐了下來。
“我爺爺一生鑽研醫術,生前是有不少這方面的書的,他都視爲寶貝。”所以她想去找回來,眼下只盼着這些個人,沒有把她爺爺生前的寶貝給賣了纔好。
顧燕京也就應了她:“今天已晚,明個再去看吧。”
“嗯,明個隨便告訴他們,讓他們準備一下搬家。”她家的房子,無論如何,也是要買回來的。
“將軍,沈大人來了。”外面忽然傳來了將士的通報聲,江小樹蹙眉,這大晚上的,他來幹什麼?
“請他稍等。”江小樹回了一句。
這沈戰她自然是認識的,在他今天跟着總兵大人一塊出來迎她的時候,她就一眼認出來了。
“不知道這沈大人來幹什麼,我去看看。”
“嗯。”顧燕京沒有要去的意思,既然是來通報她的,自然是見江小樹的。
換了個姿勢,他上了榻,拉上被子,蓋在了身上,打算休息一下。
江小樹瞧他一眼,忽然湊過去道句:“夫君,那您就在牀上乖乖等着我回來吧。”
顧燕京掃她一眼,她忽然就又給他拋了個媚眼,扭身走了。
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整日變着法子撩他。
顧燕京瞅着她離開,拿她是沒有辦法的,只好伸了雙臂,把自己的腦袋枕於其中,想了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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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陽將軍。”隨着江小樹出來,沈戰已迎了過來。
“沈大人,您還往外跑?”
沈戰瞧着她,目光在她臉上打量了一圈,忽然壓低聲問:“您還真是咱們沈家的沈千尋啊?”
江小樹瞧着她,忽然就明白了。
看來沈大人是知道她的身份了,她自然也沒有隱瞞的打算,如實認了:“沈伯伯,正是千尋。”
沈戰望着她,忽然就笑了,立刻也親切的道:“是你就好,是你就好,我今晚可是奉命而來的,咱家老爺子一聽說你來了,非要讓我來確認一下,請你過去一趟,你大爺爺這身體啊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若是可以,他早就自個跑來見你了。”
江小樹看他,說到這大爺爺,他是有些印象的,但關係算不上好吧。
大爺爺與她的爺爺原是一門的兄弟,只不過兩家的關係並不是甚好啊!
“千尋,走吧,跟我去看看你大爺爺。”沈戰已做了請的姿勢,江小樹想了想,去就去吧,既然大爺爺還活着,她剛好趁這個機會,把這事說開了,讓他們把房子再賣給她,還有那些書,也順便問一問,看看還在不在。
思及此處,江小樹也就二話不說,直接跟着走了。
知道外面風雪依舊大,江小樹也就沒有去驚動顧燕京了。
跟着沈戰,江小樹再次去了沈府。
白天已來過一次,到了晚上再次過來,院宇之中黑燈瞎火的,什麼也看不見,和白日一樣,亦不見一個人影。
沈戰推門而入,江小樹跟着進去,看了一眼面前的情形,不由得怔了。
屋裡燃了燈火,使得整個屋裡由於燈火而通明,卻也因此讓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面前的一切。
屋子裡,沈老爺子沈厲坐在椅上,雙腿上蓋了條被子。
知道有人來了,一雙渾濁的雙眼睜大了幾分,看着來人。
沈權失神的坐在地上,慢慢擡了雙眸,看着進來的江小樹,目光慢慢變得冷酷起來。
江小樹瞅着他們,又瞅了瞅地上倒着的人。
嬸孃一家子的人,全都倒在地上,地上還有凝固了的血液。
猛然,屋裡的門被關了上來。
沈權站了起來,目光恨意,一步步走向她:“沈千尋,你如果想要拿回房子,你直接開口說好了,我們一定會還給你的,你爲什麼要這麼殘忍的殺了他們?”
“我沒有殺他們,你們憑什麼說是我殺的人。”江小樹分辨一句。
“憑什麼?就憑我兒臨死之前說的話。”沈老爺子開了口。
他過來的時候,他兒還有一口氣沒咽,他兒和他說:來人說是鳳陽將軍的人乾的,說他們是鳩佔鵲巢……
沈權說:“你之前帶人來過這裡,是想要回這房子的吧?”
江小樹沒說話,就算她想要回房子,也不會用這種手段,把人都殺了的,這等沒血性的事情,就算兩家關係不算好,她也做不出來的。
沈權說:“當時你見我們已住進了這裡,鳳陽將軍的內心一定恨極了吧,所以你回頭就派人來把我的家人全給殺了。”
“我說過,不是我乾的,這件事情一定另有蹊蹺,沈大人,你身爲地方的父母官,你可以好好查一查。”
沈戰說:“我也相信鳳陽將軍決不可能幹這樣的事情,如果鳳陽將軍想要收回自己的房子,除了殺人以外,尚有它法,今晚下官就是爲了查辦此案,才請鳳陽將軍前來協助調查的。”
沈老爺子看向他,目有不悅,感覺這兒子在京城來的官員面前,太慫了,便沉聲道:“人都抓來了,還與她說什麼,直接殺了就是了。”
江小樹說:“我是與沈大人一塊出來的,今日我若死在沈大人之手,殺害朝廷命官,恐怕沈家所有的人都難逃干係了。”
這一點,身爲官員的沈戰當然也知道,所以讓他偷偷摸摸把人殺了,他是不太樂意的,但她不死,老爺子不願意啊!他仇恨的看着江小樹,當年那個小小的丫頭,竟然搖身一變成了鳳陽將軍了,聽說這一次前去江城立下了大功。
不殺她,難解他心頭之恨啊!
江小樹掃了一眼幾個面色各異的人,道:“爲了自證清白,協助沈大人調查此案,我倒是有一計,沈大人您大可以把我抓捕歸案,真正的兇手,一定會浮出水面的。”
沈戰瞧着她,雖是不瞭解她,可此時,莫名的就相信,這沈千尋真的不是兇手,兇手,一定另有其人。
鳳陽將軍自願協助調查入獄,這是最好不過的了,沈戰立刻抱了拳,道:“那下官就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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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江小樹沒有回到驛站,反而惹上了沈家的人命案,被關了起來。
這個消息在不久後,沈戰就親自去通知顧燕京了,說罷事情的發展後,沈戰抱拳道:“下官一定會秉公執法,還望顧都統能協助調查。”
顧燕京沒再多說什麼,只道:“我去看看她。”當下,立刻叫了幾個人,跟着他一塊去了。
雖是被關押在大牢之中,但畢竟是鳳陽將軍,她所住的大牢也就比較高檔一些了,單間,裡面有牀鋪有桌椅,但地方比較潮溼,也就比較陰冷了。
江小樹坐在牢獄之中的牀鋪上,看着冷着臉進來的顧燕京,她也就站了起來。
“我都聽說了。”
“我是被人陷害了。”有預謀的陷害。
“我知道。”但究竟是誰在陷害她,如何才能把兇手引出來,恐怕不是她在牢裡待上幾天,兇手就會自動現身的。
默了一會,顧燕京問:“什麼樣的人,設下這樣的局來陷害你,你心裡可有點譜?”
江小樹默了一會,搖頭:“沒譜。”
顧燕京看着她,如果兇手一直不現身的話,她的清白就無法洗涮,即使是鳳陽將軍,攤上這麼多的人命案,也很難全然脫身的,她的這鳳陽將軍這如同女英雄似的形象也會瞬間崩塌。
兩個人都默了一會,江小樹說:“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顧燕京沒走,只是再問她:“你都不害怕嗎?”
一點沒有想像中的驚慌,本來想安慰幾句的,結果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了,是果真長大了麼。
江小樹瞧着他,搖頭,又點頭。
“到底是怕還是不怕?”顧燕京挑了眉,問她。
“不怕,是因爲我相信我神武的夫君大人一定有辦法找到兇手,把我從這牢裡救出去的。”
這高帽子戴得他一點都不覺得快活。
“怕,是因爲從現在起,我沒有辦法陪在你身邊了,外面那些個妖女,恐怕要想着法子勾引你了。”說到此處,她吸了一下鼻子,好似真的很傷心,很難過似的了。
顧燕京瞧着她,妖女,說的應該是她自己纔對吧,明明是她自個整天變着法的勾引她。
江小樹一個箭步欺身上來,攀上他的頸,壓了下來,使勁的親了一口。
“我不在你身邊的日子,你一定要天天想着我,不然,我可能真的就出不去了。”
“知道了。”顧燕京回她一句,到底是沒有多少的心情親回去。
“那你走吧。”江小樹放開他,目光堅定了幾分。
顧燕京瞧她一眼,到底是轉身出去了。
江小樹嘴巴撇了撇,讓他走,他就走,就不知道說幾句貼心話,安慰安慰她。
夫君大人,許多的時候真的是一個不解風情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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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燕京走了出去,沈戰在外面等着,見他出來,忙迎了上去。
“裡面太冷了,給她生個爐子,再給她牀上加個被子和熱水的袋子。”顧燕京一邊出去一邊交代了這事。
“好,馬上就去讓人置辦。”沈戰連忙應承下來。
京城裡來的人,他當然是得罪不起的,他們帶的大軍就在驛戰裡,他一個小小的知縣大人,除了聽命,還是聽命。
不過,有一件事情他是真的堅信,鳳陽將軍一定不是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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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我去沈府看看。”一邊出去的時候顧燕京又一邊交代下去,沈戰連忙應了下來,立刻又帶他去了沈府。
家人的屍體全都停放在屋裡,天寒地凍的日子裡,也不怕屍體腐爛太快。
顧燕京前去查看一番,所有的人都是一刀斃命。
沈戰一路跟着他,和他講:“這就是現場,沒有任何打半的痕跡。”
顧燕京回了一句:“都是一幫手無縛雞之人。”所以,根本不需要打鬥,一般的高手,也就把這些人都解決了。
看過所有的人,顧燕京也就又交代下去:“真兇一定會找出來的。”
沈權這時已走了過來,問:“沈千尋真的不是兇手嗎?”
顧燕京回他:“一個房屋而已,以鳳陽將軍的身份,沒必要殺人才能取回房屋,請再給我一些時間。”言罷,轉身,他出了房屋,走了。
送走了顧燕京,沈戰又前去給沈老爺子回話。
聽完沈戰的話,沈老爺子陰森森的道:“你是怕了京城來的人吧。”明明兇手就在眼前,他還非說兇手另有其人,他兒臨死之前的話,是假的不成嗎?
說不怕,是假的。但他更願意相信,鳳陽將軍不是兇手。
沈戰道:“爹,您就再給我和他們一些時間,如果真的找不出真兇,就算是京城來的人,殺了這麼多的人,也難逃罪責的。”
沈老爺子沒再說什麼,閉了一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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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燕郎,燕郎。”韓閔匆匆跑了進來,有些震驚,問他:“燕郎,夫人真的出事了嗎?”
“我怎麼聽下面的將士在悄悄議論,說夫人攤上了人命案?現在被關押在大牢裡了?”
顧燕京面無表情,看她一眼,回了句:“是的。”
韓閔急切的再次詢問:“爲什麼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顧燕京慢慢坐了下來,臉色沉了沉,道:“爲了房屋。”
“沈府的那個宅子,是她家的房屋,她這次路過廣陵要住上幾日,就是爲了想要拿回她們沈家的房屋,誰知道沈家的人不願意給,她爲了拿回房屋竟是攤上命案……”說到這裡,他有些許的失望,又有些許的痛心疾首。
韓閔怔了一會,慢慢的道:“夫人也太沖動了,怎麼能因爲房子的事情殺這麼多人人呢,說到底都是她們沈氏一族的人。”
顧燕京瞧她一眼,沒語。
“夫人攤上這麼多的人命案,現在又鬧得沸沸揚揚,我看軍中的將士都在談論這事,這事很難壓下去的,我們要如何救證明夫人是清白的,救她出來?”
顧燕京默然不語,只是眉頭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