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時光,對於萬青與薄葉來說,就是東躲西藏了。
後來,薄葉忽然懷孕了,且動了胎氣。
簡陋的房屋之內,薄葉躺臥在一處農家的小院,養着。
大夫說,她動了胎氣,在胎未穩定之前,一定要躺臥在牀養着。
“葉子,我做好了。”萬青端着一碗雞湯進來,還有兩道小菜。
拉張矮几擺在牀上,不讓她動一下。
薄葉看他一眼,他一臉開心,看起來沒有絲毫的爲難。
“來,嚐嚐好吃不。”他坐下來,夾了塊肉,喂她嘴裡。
她吃了一口:“好吃。”剛開始的時候,他是不太會做這些的,味道放不對,但在她的指點下,他倒是很快就上手了,漸漸的把自己練成了一個廚子了。
“好吃就多吃點,你看你這臉上,肉又少了。”
“明明是肉又多了。”這小半個月來,她天天躺在牀上,什麼也不做,就是吃,吃了睡,都快養成豬了。
她雖懷孕了,孕吐並不嚴重,相反她胃口還挺好。
“你也吃啊。”薄葉把肉夾給他,他這個人,恨不得她一人吃兩個人的,真當她豬養了。
萬青跟着一塊吃了些,過了一會,說:“三爺回來了,那些人都撤回去了。”
薄葉住了一會,慢慢放下了筷子:“那,我們回去吧。”
“你身子,奔波不得。”
“僱輛馬車,我們慢慢往回行。”
萬青默了一會,薄葉忽然懷孕了,這事讓他很糾結。
如果無孕在身,他會立刻帶着她一塊回府的。
“夫人還不知道府裡的情況,我得回去,把我知道的告訴夫人。”
“我先修書一封給三爺,把知道的都告訴他。你的身體再觀察一段時間,確定無恙,咱們再上路。”再過小半個月,她差不多也就三個月的身孕了,胎位穩了一些,僱輛馬車上路,他也放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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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府。
這些天李氏的心情是極爲的不痛快的,一件是因爲顧今笙,二爺常往她那邊去,另外又多添了一件堵心的,是顧燕京的那個兒子顧擎蒼。
她捧在手心裡的小祖宗讓擎蒼打了兩回了,上次還打出血了,這事讓她想起來都覺得心疼。
這些事堵得她難以喘息,甚至是食不下咽。
趁着兒子也休息的時間,她自己靠在榻上想了一會,正在氣着,她的婢女蓮俏捂着紅腫的臉出現在她的面前,眼淚汪汪的撲通跪在她面前哭喊:“夫人,求您給奴婢做主。”
李氏有些震驚的看着她紅腫的臉:“這是怎麼了?哪個打你了?”她是不敢相信,除了她這個當主子的,這府裡還有哪個敢打她的婢女。
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呢,誰敢不給她面子。
蓮俏哭道:“是紫衣,三房那邊的人。”
“剛剛奴婢出去的時候,遇着了紫衣姑娘,她故意把端給三房夫人的湯灑在了地上,非說是奴婢給撞灑的,奴婢不過是分辨了兩句,她非但不聽,還罵奴婢居然敢和她頂嘴,說她可是三爺和三爺夫人身邊的紅人,就是打死奴婢,也沒人會說什麼的……”
李氏住了一會,目光染上怒意,氣得不輕。
紫衣是三房夫人那邊的紅人,這蓮俏也是她身邊貼身侍候的,沒少爲她辦事。
她自己的婢女,想怎麼打罵都可以,但旁人竟敢打她的人……還是一個小小的婢女……這也未免太不把她放在眼裡了,說到底還不是她們家的主子不把她放在眼裡。
婢女的態度,就是主子的態度。
李氏騰的就站了起來,看了哭哭啼啼的蓮俏,氣急,上去就踢了她一腳:“沒用的東西,哭什麼哭?你是我的人,讓人打了,就不知道還手?就不知道給我打回去?你現在回來給我哭,我還能幫你打回去不成?那邊的人都是什麼德性你不知道嗎?一個個黑白顛倒最本事了。”她若真去找顧今笙理論,那也是死的都能讓她說成活的,理是甭想討回來了,還白白把自己氣個半死。
蓮俏哭:“奴婢一個人,打不過她們。”當時,紫衣讓其餘兩個婢女摁了她後,她自己親自動手,賞了她到底有多少個巴掌,她都不記得了,只感覺被打得頭昏眼花,打過之後,紫衣就帶着人揚長而去了。
她若是有能力打,或者逃,身爲李氏的貼身婢女,怎麼可能會傻站着讓人打了去。
李氏氣得頭疼,直罵:“這些個賤婢,真是翻了。”
她有些暴燥的在屋裡走了兩步,三房敢如此囂張的欺到她頭上來,她氣得殺人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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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今閣。
午後的功夫,今笙今個沒睡。
坐在花廳那邊,紫衣已進來把之前發生的事情和她講了一遍。
她聽了後,打量了紫衣一眼,道句:“沒看出來呀,你也會動手打人了,手打得疼了嗎?”紫衣性子向來柔弱,動手打人這件事情,她平日裡還真沒幹過。
紫衣咧嘴笑笑,伸手給她看了看:“還真有點疼,您看,手都紅了。”
今笙看了看,點頭:“瞧這細皮嫩肉的,打人這活果然不適合你看,不過,看得出來你這醋勁不小,是時候該把你和蕭凌的婚事給辦了。”
紫衣臉上一臊:“夫人,您說什麼呢。”
“我說什麼,你心裡明白,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就不想學學人家襲人?成了親,生幾個娃,相夫教子?”
紫衣住了一會,被說得這麼直白,她到底是有幾分的不好意思的。
今笙說:“等成了親,我就放你出府,你日後就跟着蕭凌好好過日子吧。”她們姐妹都過好了,她也圓滿了。
她輕輕撫額,想到奶孃……本想讓她跟着自己,後半生可以享點清福的,誰知道,避開了顧云溪,來到太傅府,卻還是沒有避過去。
紫衣走過去,輕輕給她揉了一下太陽穴,輕聲道:“夫人,奴婢不想離開您。”襲人已經出府了,奶孃也不在她身邊,就連薄葉都不在了,如果自己再離開,夫人的身邊,就再沒有什麼人了。
外頭那幾個丫頭,到底不是從小跟着夫人一塊長大的,與夫人的感情沒那麼深,若不能與夫人一條心,很容易就會成爲別人的工具,對夫人不利。
顧今笙住了一會,道:“孩子們快要醒了吧?等他們醒了,告訴我一聲。”
“好。”
等孩子們睡醒了,吃過了,她準備跟孩子們一塊去武場。
有些事情既然已找不到線索,那就由她出手,把人再次引出來吧。
二嫂的妒火,殺意,還能忍多久?
思來想去,自己從入府,也沒做過什麼令她非要至自己與自己的孩子於死地之事,如果非要找出個理由來,那問題就是出在二爺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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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顧今笙站了起來。
她慢慢走了出去,午後的陽光,有些溫暖。
紫衣跟在她身邊,輕聲道:“都過去這麼久了,看樣子李夫人是不會找過來了。”
今笙點頭:“她倒是能忍了,這倒有點不像她了,留意着吧,狗不叫了,估計是要準備着咬人了。”照着李氏那囂張的性子,現在府裡又是她掌事,她完全是橫着走的姿態,如今她的人被打了,她怎麼可能會忍得了,肯定是會找過來問個說法的。
不來,說明在醞釀壞事了。
今笙擡步走向院中,站了一會,青蓮過來稟報:“夫人,兩位小少爺醒了。”
“嗯。”她應了聲:“吃好就帶她們去武場吧。”擡步,她往外走了去,和紫衣說:“你去把蕭凌叫上。”
“是。”紫衣轉身喚人。奴婢月眉和銀環就隨了她一塊出去了。
今笙來到了武場,隨便坐了下來,過了一會,二爺就領了孩子們一塊來了。
今笙瞧了一眼,二爺今天穿了白色錦服,倒是讓人眼睛一亮,與平日的風采大不一樣呢。
白色的衣裳,果然還是比較襯人的。
倒是沒料到她人已在武場了,蘇長淵瞧了她一眼後,先去訓練兩位小少爺練些基本功。
兩位小少爺天資過人,教過兩回便記下了,有模有樣的練了起來。蘇長淵得了空,也就過來了。
“今個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以往她應該都是睡過午覺纔來的,可今天明顯來早了,都在習習之前來了。
“睡不着,過來坐會。”
蘇長淵也就在她面前坐下來:“怎麼又睡不着了?讓華歌給你開些安神藥服下。”他想當然的以爲,她定然是因爲蘇羽和奶奶的事情傷神,睡不着了。
今笙沒答他這話,反問一句:“二哥,你每天來教導擎蒼和蘇遊,反而沒有教導榮盛,二嫂會不會不高興?”
蘇長淵住了一會,回她一句:“你甭理她太多。”是他不願意教導榮盛嗎?是這個惡婆娘不捨得讓他教導非要自己來。
今笙莞爾:“二嫂這個人,你認識她也不是一年二年了,她的脾性您最瞭解了,您這樣子不理她,她會生氣的。”
而且生起氣來,後果是很嚴重的。
蘇長淵看她一眼,他當然知道她會生氣,但那又如何呢?
難道就因爲她會生氣,他就得處處順着她的意?便說了句:“她那個人的脾性,若是有你一半的好,便也是榮盛的福氣了。”
正說着李氏,李氏就來了,蘇長淵轉眼就看見了,不由得蹙了眉。
今天與李氏一塊來的,不僅有榮盛,還有三爺和習習。
榮盛由婢女抱着,習習則由三爺親自抱着。
就在剛剛,她是刻意帶了榮盛,去了一趟長今閣。
知道顧今笙不在,早就來了武場等着了,她也就刻意去把三爺驚動了。
她帶着兒子,三爺帶了女兒。
兩人朝這邊而一道而來,李氏說:“這阿笙在搞什麼鬼,也不等着你和習習一塊過來,竟是一個人先溜過來了。”
蘇長離沒說什麼。
兩個人漸離得那邊近一些,她又說:“阿笙與我們二爺的關係真是好得很,你瞧他們有說有笑的,二爺對我都沒這樣的好臉色呢,現在二爺見阿笙的次數比我都要多多了,我看着都要嫉妒了。”
蘇長離這才瞧她一眼,嘴角的笑若有若無:“笙兒從小就討人喜歡,人見人愛,長大了,越發可愛了,現在爲人母后,風情有增無減。”
李氏暗暗咬碎一口白牙,去她的從小就討人喜歡,人見人愛。她想聽的不是三爺把她誇上天。
她說那些話只是想引起三爺的嫉妒罷了,讓他提防一下,看好自己的妻子,沒事別出來招蜂引蝶勾引她男人。
暗暗忍下心裡的嫉妒,三爺說的確都是事實。
她的風采有增無減,一舉一動,都是風情。
兩個人漸近了那邊,李氏已揚了聲音說:“二爺今天這裝扮,真是俊出天際來了,乍一看去,我還以爲是三爺呢,走近一瞧,原來真是二爺呢,您怎麼也穿起白服了。”白服,這樣顏色的衣裳平日裡多半是三爺喜歡穿的,二爺反倒喜歡穿顏色暗沉一些的衣裳。
他今天竟是破開荒的穿了白衣,李氏本能的覺得他是想要學三爺,討顧今笙的眼目,讓她喜歡。
再看三爺,他身上穿的也是白色錦服。
不僅三爺穿的是,就是顧今笙今天穿的也是白色錦服。
這三人都穿成白的,就她自己,今個穿了一身的紅,分外的奪目。
蘇長淵已起了身,目光染了幾分的凌厲:“母親和奶奶相繼過逝,身爲兒子和媳婦,都理當守孝,衣裳要素纔好,你每天穿得這麼花紅柳綠的,就不怕惹人嫌話?”
“……”李氏怔了一下,她忘記了。
老太君逝,婆婆逝,她心裡正高興着,她們都死了,她才能當家啊!現在府中的情況是,天大地大她最大,沒人能管她了。
她在府裡多威風啊,她掌中饋啊……她一威風,一得意,再上加死人的事已過去一段時間了,穿衣裳這種事情,她自然是不會再講究的,當然怎麼好看怎麼穿,喜歡什麼就穿什麼了。
今笙這時也已站了起來,跟着二爺說了句:“二嫂,二哥說得是,您穿的實在太豔了。”頓之,又說:“我和三爺都已決定要爲母親和奶奶守孝三年呢,以後的衣裳都只穿素色的。”言罷,她轉身去逗弄自己的女兒。
三爺隨她一塊去了那邊,看孩子們練功,留下他們夫婦一個怒目,一個懊悔不已。
本想借着衣裳的事情諷刺二爺幾句的,讓三爺也警惕一下,不料,竟是搬起石頭又砸了自己的腳了。
蘇長淵氣得不輕,冷言冷語:“你每天不說話難受是吧?”
“二爺,我,我錯了,我這就回去把衣裳換了。”李氏不得不服軟。
蘇長淵說:“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武場。”
李氏忍下心裡的怒意,這些人都可以出現在這兒,就她出現不得?
“還不滾回去把衣裳換了?以後不要讓我看見穿花紅柳綠的衣裳。”
李氏繼續忍了,扭身走了。
這件事情,是她失策了。
李氏離開,蘇長淵氣得撫額,這個婆娘沒一天讓他痛快過。
那時,顧今笙和三爺也已來到擎蒼蘇遊跟前,兩小家在地上翻滾一圈筋斗下來後,已經可以做得很好了,蘇習習見了,掙着身子要下來,也不肯讓人碰她了,她往地上一趴……
“三爺,她這是想翻筋斗嗎?”今笙問。
“嗯。來翻一個。”蘇長離幫忙,把她的身子翻了過來,然後舉高高,這做法顯然讓她很是高興,愉快的她的心,她咯咯的笑了開。
笑着笑着,然後……她忽然住了,好像是背過氣了,眼睛閉上了,人不動了。
“……”顧今笙看在眼裡,嚇得腿軟。
三爺看在眼裡,其實手也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