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晴空的一天。
宮中。
在冰冷的屋裡憋了多日,顧云溪終究是憋不住的了。
羨殿下一直不曾來看她,是想把她打入冷宮嗎?
現在她這裡除了自己帶入宮的兩個婢女外,就連柚子都不來了,這明顯的是要對她不管不問了呀。
她纔不要過這樣的日子,她要過好日子,過榮華富貴的日子。
羨殿下不見她,她可以見羨殿下呀?
她刻意打扮了一番,把自己臉上的疤依舊拿筆畫了朵花,拿胭脂塗上實心,給遮住了,一朵鮮花像有生命似的活躍在臉上。
“小姐,您還沒出小月子呢,這樣出去怕不太好吧?”她的婢女冬草跟在後面小聲和她講。
“有什麼不好的。”她滿不在乎,覺得自己身體現在完全康復了,何況她還沒生出來,有必要非在牀上躺一個月嗎?現在那個牀躺一下都覺得犯惡心了,沒生前爲了安胎便天天躺着,現在生不出來了,還要她躺?
顧云溪轉而又一瞪眼:“你剛剛叫我什麼?”
“夫,夫人。”一時之間沒繞過來,畢竟小姐叫了許多年了。
顧云溪這纔算滿意了,邁着碎步快步往外走,她一定要見到羨殿下。
她畢竟不是頭次來這重華宮,對這一塊還是熟悉的,繞了一圈,總算來到了前面。
她也不是頭一次來這裡了,有些宮女還是識得她的。
她現在爲何住在這重華宮,宮女們私下裡也是曉得一二的,不管怎麼樣,都不過是被冷落的妾,宮女多半是不放在心上的,沒有搭理她。
沒人理她?顧云溪暫時無所謂,自己不過是個妾,不受寵的妾,這些宮女狗眼看人低,正常,這樣的氣她在國安候府受的還少嗎?
顧云溪悶頭就進了抄手遊廊,準備去羨殿下的居所。
“這不是云溪嗎?不躺着好好休息,怎麼跑出來了。”羨殿下還沒見着,就在遊廊裡遇着了蕭貴妃,她貌似關切,但現在顧云溪是明白的,關心她都是假的。
要真關心她,不會這麼久了都不來看她。
當然,她不在乎,不看就不看吧,就算不看她,她現在還是羨殿下的妾,已經是他的妾室了,生死他的人,死是他的鬼,這一點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蕭貴妃假裝關心她,顧云溪也就柔和含了笑,走過去行禮:“妾身見過貴妃娘娘。”
蕭貴妃不喜歡她用妾身這個稱呼,眸色變了幾分,語氣也就重了些:“月子都沒有出,你就到處亂跑,是想要把晦氣帶給別人嗎?”
她初次經歷這事,並不知道月子不出是不能到處亂跑,更不能跑別人家裡的。
顧云溪拿出好脾氣柔聲說:“我就在這院子裡走動走動,也不去別處。”
蕭貴妃冷笑,問她:“你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這是指她臉上的傷疤難看。
顧云溪假裝聽不懂這話,故作天真:“爲什麼不好意思?”
蕭貴妃冷笑,真是懶得搭理她,不自量力。
她以爲進了宮就有好日子過了?簡直是癡人說夢。
不知死活。
罷了,由她跑去,衝撞了某些貴人,被處死纔好呢,到時候就怨不得她了,皇上也無話可說。
甩袖,蕭貴妃走了。
顧云溪以爲蕭貴妃是被自己氣走的,毫不在意,還覺得自己是贏了這一局。
她扭身繼續走,來到羨殿下的居所外,有護衛攔着不讓她進,她也不在意,立刻站在外面喊他:表哥,表哥。
喊過,又覺得不對,立刻又改了口:“夫君,夫君。”
皇甫羨立刻從裡面走了出來,眸中帶些怒意:“閉嘴。”
顧云溪眸色微動,柔聲說:“表哥,你一直不來看我,我都想你了。”
“你給我閉嘴,滾出去。”
云溪委屈,紅了眸子:“表哥,我也不想小產啊,你如因爲我小產便對我這麼兇,讓別人知道了可是會罵你無情無義的。”
“你威脅我?”她果真是越來越長本事了,現在竟是開始受她的威脅了?
顧云溪忙搖頭:“我哪敢,我都是爲了表哥的名譽着想,這世上沒有比我更愛表哥的人了,您只有成爲一個愛民的皇子,將來才能治國不是麼,可表哥若連自己的妾都不愛,又如何愛民呢。”
“你在胡說什麼?你給我滾進來。”皇甫羨有點不敢置信,那話是她說出來的。
顧云溪默默的跟着他進去了,她的表哥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又豈會不知道。
他雖貴爲皇子,但到底是貴妃所生,所以不能被立爲太子。
他雖不說,但她還是瞭解他的心思,也許這便是庶出之間的心靈相通吧。
他想要那個太子之位,但他又得不着,就像她一樣,想得到嫡女之位,不管怎麼樣,還是得不到,周姨娘最後死了,她與嫡女之位從此無緣。
她雖得不到嫡女之位,可羨殿下卻是有機會的。
~
如今的表哥是那樣的討厭她,甚至恨不得殺了她吧。
只有成爲他手中有用的工具,他纔會對她另眼相看。
爲了表哥,也爲了自己的未來,她一定要幫助表哥,奪得那個位置。
跟着皇甫羨走進他的居室,他冷冷的盯着她:“你這個賤人,剛纔的話你若再敢亂說一句,我立刻殺了你。”她想死也就算了,竟是想拉着他不成麼。
那樣大逆不道的話,她竟然敢說出來。
什麼治國……那是皇上的事情,他不過是個皇子。
顧云溪任他發怒,依舊柔聲說:“表哥,難道你不想得到那個位置嗎?如果你不想得到,便算我沒說過,如果你想得到,我倒是有個法子,可以助你成功。”
“我再警告你一次,再讓我聽見你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我立刻殺了你。”
顧云溪好言相勸,柔聲細語:“表哥,您說這話小聲點,讓別人聽見可不太好了,我如果真死在宮裡了,表哥的對頭就會在皇上面前說些你的不是了,會讓皇上誤以爲你是個無情無義之人,連自己的妾室、表妹,都敢殺,又怎麼會顧及手足之情。”
蘇大人能夠幾句話就令皇上下了令讓羨殿下把她接回宮裡,可見皇上是不喜歡羨殿下幹一些無情無義之事的。
這個問題,顧云溪早就想明白了,羨殿下不能真的把她怎麼樣。
至少在宮裡,她是不會死的。
她若死了,一定會有人在皇上面前嚼舌根的。
皇甫羨的確是不會把她怎麼樣,至少在宮裡,他是真的不會動她,但還是被她氣得不輕,狠狠的盯着她,說了一個字:滾。
顧云溪沒有辦法,只得滾。
羨殿下現在對她是滿滿的不信任,自然不會立刻聽她的話,但她相信,早晚有一天,羨殿下會聽她的意見的。
因爲,她們是同一類人。
她溫柔的朝他笑笑:“表哥,那我先走了,我的話,你放在心上,你要相信我,我是最愛你的,我不會害你的,你好了,我才更好不是麼。”說罷這話,她扭身離去。
她也算是經歷了許多大起大落之人了,到了今天,那份心思也確實沉靜下來了,她也可以做到在別人暴跳如雷的時候,她毫不生氣。
生氣,是弱者的行爲。
強者,只要看別人生氣就夠了。
早晚有一天,她會變成那個強者的。
~
走出羨殿下的居所,她來到重華宮外。
這宮殿,真貴氣,是多少個國安候府都攀比不上的。
早晚有一天,她會說服羨殿下的。
她想成爲這宮中的女主人。
只有成爲這宮中有的女主人,才能夠爲所欲爲,才能夠把顧今笙抓過來,狠狠的折磨她。
就算是蘇大人,又能奈她何!!!
~
她漫步在宮中,一切入眼的,都讓人覺得心動。
既然踏入了第一步,那個位置離她還會遙遠嗎?
一個小小的妾室,真的以爲她會滿足麼?
她要的可是皇后之位,而表哥,則是這個天下的男主人。
宮中時爾有巡視的護衛來回走過,對她的出現倒是視若無睹。
“夫,夫人,您這是要去哪?”秋蟬小聲詢問。
“隨便看看。”她聲音極輕,像是飄了很遠很遠。
本以爲可以生下個皇子,現在孩子也沒有了,想再次懷上表哥的孩子,恐怕還要費一番的心思了。
她腦子裡琢磨着一步要怎麼辦,她不能坐以待斃的。
~
“夫人,您看,那不是大少爺嗎?”冬草眼尖,忙給她指了一下。
果然,就見不遠處的長廊裡,顧燕京正站在那裡,在他身邊還有一位貴氣的女子,那女子正是芊晨公主,她貌似有些印象,但又不太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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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芊晨公主正輕聲細語的說:“都統大人,沒想到你竟是有這麼一個厲害的妹妹,我聽說她作畫時間並不久,但這一次排名都在我之上呢。”她說這話帶着謙虛,沒有絲毫的架式,聲音也極是好聽,甚至帶些嗲氣,聽起來有幾分的像撒嬌。
顧燕京是個武將,平時身邊也都是男人,從未有哪個女子站在他面前與他單獨說過話,眼前的公主嬌柔得不像話,纖細的身子,好像一個巴掌都能把她捏碎了似的。
他多少有點拘謹,人站得筆直,一板一眼的迴應她:“笙兒真正學習作畫也不到一年的時間,這都是她苦練的結果,當然,這也都是蘇大人教得好。”
提到蘇大人,芊晨公主面上笑得有幾分的不自然,說:“蘇大人還是重樓的老師嗎?”
“也算是吧,做過她的琴師,也指點她的字畫。”
竟還有這麼一層關係,還做過她的琴師。
芊晨公主心裡有些許的落漠,還是故作輕鬆的說:“看來這是名師出高徒了。”
又多說幾句:“我與重樓倒是有過兩面之緣,第一次她是男兒裝扮,我竟沒認出她是個女兒身來,還罵她是個登徒子,現在想來都分外不好意思呢,第二次是在選京城四大才女那日,我們一起同臺,後來還說上幾句話,這些日子一直想登門拜訪重樓,與她聊一聊詩詞歌賦,就是不知道她是否方便,我便不敢前去打擾。”
原來還有這麼一層關係,顧燕京也就說:“笙兒平日都在府上,她也是一個好客之人,喜歡與人結交的,就怕她有時性子太直,反會衝撞了公主。”
“不會不會,我這個人性子也直,也是有什麼說什麼的,我就喜歡與直性子的人說話,和心眼多的人打交道太累了。”
顧燕京不由得低笑了一下,沒有心眼那不成了傻子,尤其在這些皇族面前,沒有心眼,腦袋隨時不是要掉下來了。
“你今日幾時回府?一會我隨你一塊前往可好?”
“公主先請求過皇上再說吧。”公主外出,並不是一件隨意的事情,他也需要負責她的安全的,這事馬虎不得。
“好,我這就去和皇后娘娘說一說去,你等我哦,我說過就來找你。”
“……”怎麼說風就是雨,他現在還沒到離宮的時間,擅離職守可不是鬧着玩的。
芊晨公主扭身跑開,要去找皇后娘娘說這事情,顧燕京微微擰了眉,看向從遊廊盡頭的拐角處走來的顧云溪,她輕手輕腳又甚是害怕的樣子。
“大哥。”她眸中眨了紅,幾乎要哭出來的樣子。
顧燕京瞧她一眼,微微蹙眉:“幹什麼?”
“大哥,我,我小產了。”她有些哽咽着說,她和顧燕京的關係比較遠,他平時很忙,基本上說話的時候都不多,可也正因爲這樣子,顧燕京對她的瞭解便少了許多。
她作出可憐的樣子,自然是要駁得他的同情。
離開了國安候府,現在到了皇宮,瞭解她的人並不多,她總要再博一博,或者,大哥真的會同情她呢?
顧燕京倒是有些意外,但既然小產了,他有什麼辦法:“那就好好休養吧。”
顧云溪便伸手抹了把眼淚:“我在宮裡無依無靠的,我想家了。”
和他說這些有什麼用呢?因爲她與顧今笙的關係不好,他對這位庶出的妹妹便喜歡不起來,再加上她姨娘所做的那些事情,她就顯得更不討人喜歡了。
“既然進了宮,這宮裡就是你的家了,回去吧。”他想轉身就走,但想到之前芊晨公主的話,一會還要來找他,他不得不繼續站一會。
顧云溪沒有走,她朝顧燕京走得近了一些,哽咽了幾聲:“大哥,因爲我小產的事情,羨殿下可能不太高興,好幾天都不肯見我,我特別難過,這宮裡真的是冷冷冰冰的,沒有一點人情味,還是咱們府上好。”
“……”但這不正是她求來的麼?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大哥,你是不是還在氣我。”
“……”又管他什麼事了。
“以往是我不懂事,與笙姐姐有諸多的誤會,可現在周姨娘已經死了,就剩我一個人了,我才知道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還是和我從小一塊長大的笙姐姐,離開的這段時間,我很想你們的。”
說這些有什麼用呢?她的生母害死了他的母親,這是無法原諒的事情。
留着她們兄妹不殺,已經是顧及手足之情了。
“大哥……”顧云溪忽然就跪了下來,眼淚嘩嘩的流。
顧燕京微微擰了眉:“你這是作甚麼?”
“大哥,我錯了,求你原諒我。”
今笙那邊是很難有緩和的餘地了,但大哥這裡是不一樣的,他們之間的認識本來就不深,許多的誤會也是顧今笙說給他聽的,興許她哭上一哭,大哥便會心軟也不一定。
“你趕緊起來,讓人看見像什麼話。”還以爲他欺負了她這個庶妹呢。
她哭得更兇了:“不,大哥不原諒我,我就跪在這兒不起。”
“你又沒對我作過什麼不值得原諒的事情,我沒怪你什麼,你起來吧。”
“謝謝大哥。”顧云溪這纔有幾分怯怯的站了起來,又小聲詢問:“大哥,東來現在還好嗎?”
“不知道。”送過去之後他便沒去了,哪知道他好不好。
“大哥,我想見見東來,我也想他了。”
“……”
“東來那麼小,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了那些苦頭,萬一他吃不了苦,想不開怎麼辦?”
“你想多了,他不會想不開的。”沒誰比他更想好好的活着了吧。
“大哥。”顧云溪又抽噎起來。
上次和羨殿下說過東來之事,都不知道他辦得如何了,現在東來簡直就像消失了一樣,看不見他的人。
“大哥,你能不能把東來調到宮裡來,就待在我的身邊,我人在宮裡,也好時刻看見他,有個照顧,他若是犯了錯,我也可以隨時管教他。”
“大哥,我求你了。”她又跪了下來。
真是說跪就跪了,好像他不答應她便又不會起來似的。
“行,改天我讓人把他送到你身邊來,你自己親自照顧吧。”到時若是闖了什麼禍,便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反正,他人不在國安候府就成。
“謝謝大哥。”她又忙抹了眼淚。
“你站起來。”他有幾分的不耐煩,覺得自己今天和她說得太多了,所求的事竟還都成全了。
不管目的出於什麼,總歸覺得不太舒暢。
顧云溪便站了起來,但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你先回去吧。”顧燕京開始趕她,有點不想被芊晨公主撞見她。
“大哥,我能拜託你一件事情嗎?”
“你說吧。”不知道又要求什麼。
“我真的很想笙姐姐了,有許多的話我也想當面和她說,我特別想和她說聲對不起,請她原諒我,您能不能回去後給笙姐姐帶個話,讓她到宮裡來一趟,我好親自與她說。”
“知道了。”
“謝謝大哥。”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爲到了宮裡後,纔想起家人的好,倒也沒看出她有什麼虛情假意來。
“你且先回去吧。”
他再次催她走,顧云溪一直不走,自是有不走的道理。
她剛聽見他們的話了,那芊晨公主一會還過來,她想趁機認識一下芊晨公主。
在宮裡認識一位公主,總歸不是什麼壞事。
顧燕京催她,她磨蹭着:“大哥,還有父親,我也好久沒看見他了,您回去後就告訴他我在宮裡挺好,千萬別告訴她我小產的事情,我怕他會擔心我。”
她好像凡事都爲旁人想到了,體貼又周到。
若是沒有府裡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她還是那個瞧起來嬌柔的顧云溪,但有些事情發生了,是很難改變了。
~
那時,芊晨公主已跑到皇上的面前去了,她平日裡雖是養在皇后膝下,但最愛她的還是皇上,所以她便跑到皇上跟前來求他了,不巧的是,皇后娘娘也剛好在。
皇后娘娘的身子骨近些年是不大好的,氣色也不好,難得她親自過來找皇上,皇上自然是要見她的。
兩人正說着話,說的是太子瀚和羨殿下的事。
皇后說:“皇上您看,連羨殿下都有妾室了,要是運氣好一些,孩子都要生下來了,倒是瀚兒這裡,除了一個太子妃的人選外,側妃都還沒有,您看……”她想把自己的侄女給太子瀚,這一直是她的心願,但這事還是要徵求皇上的意見的,他最近干預太子瀚的諸事,尤其是把自己的侄女塞給太子瀚這事,還是要求得皇上的認可才行。
“父皇,父皇。”公主已經喊着進來了,她一臉明媚,嬌俏可人。
皇上看她進來心情好似大好般,皇后也微笑開了。
“西鳳來了。”這是她的小名。
“兒臣給父皇請安,給母后請安。”芊晨公主立刻行了個禮。
“西鳳,過來坐,讓父皇瞧瞧你。”對這位公主,他果然是很疼愛的。
芊晨公主便跑到他的面前,笑嘻嘻的說:“父皇,母后,兒臣有一事相求。”
“無論我的西鳳要什麼,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朕都摘給你。”
芊晨公主笑顏:“父皇,我不要天上的月亮,我就想出宮一趟。”
“怎麼又出宮了,外面那麼亂,壞人太多了。”
“父皇。”芊晨公主拽了他的胳膊,撒嬌:“您放心吧,會有人保護我的,我剛纔已經和都統大人說過了,請他陪我一塊出宮,我想去他們府上見一見顧今笙,就是那個顧重樓,才女,名次還排在我前面的才女。”
皇上若有所悟,點頭,作出一副我明白的表情和她說:“就是那個蘇大人的未婚妻唄。”
皇后在一旁靜靜的聽着他們父女倆說話,一個父慈一個女嬌。
“父皇,您到底答應還是不答應啊?”
“答應,答應,有都統大人在,朕還是放心的。”
“謝謝父皇,母后,我走了。”芊晨公主立刻作了一禮,扭身跑了。
“哈哈。”皇上看她扭身跑出去倒是笑了,和皇后說:“瞧見沒,西鳳多像一個快活的小鳥,無憂無慮的生活着,也不知道什麼是煩惱。”
皇后便笑着說:“是啊,真羨慕西鳳現在的樣子,想當年,我們誰不是從她這個時候過來的,也都曾經無憂無慮過。”只是後來經歷了太多,大家的心性都變了,尤其在這個皇宮之內,權勢會讓人變得越來越貪婪。
人的**,是無法停止的。
皇上便站了起來朝外面的護衛吩咐:“去,傳都統大人過來。”
~
且說,當芊晨公主過去的時候,都統大人已經不在了。
她的小短腿畢竟跑不過護衛,護衛早把人叫走了,但等在那裡的,還是有旁人。
顧云溪並沒有離開,她望着走來的芊晨公主,她的表情有些驚訝。
“你是誰呀?”
她不認識顧云溪,她上次進宮也差不多是半年前的事情了,隨着時間在變,臉上也都有了些變化,大家都在慢慢長大。
“芊晨公主,我是云溪,都統大人的妹妹顧云溪,也是羨殿下的妾。”
說是羨殿下的妾芊晨公主就明白了,若有所悟的點頭:“原來是你呀。”上下打量她一眼,落在她臉上的疤上。
“你倒是挺會給自己畫的,這朵花像真的似的,看來你也挺會作畫的,這次翰林書畫院選出京城四大才女的時候你是不在的吧。”
“我當時正在宮裡安胎,便錯過了。”
“那真是太好了,你若真是去了,沒準你就成了四大才女之四了,就沒我什麼事了。”那時候可就丟人丟慘了。
雖不知道顧云溪作的畫到底怎麼樣,但看她臉上這朵花,便覺得不會比她差的。
顧云溪便低笑了一聲,說:“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現在我錯過了這個機會,說明是我沒有這個命,公主您本就應當屬於四大才女之列。”
“你倒是挺會說話的。”
“對了,我一會就要去國安候府了,你想不想跟我一塊回去看看呀?”她並不知道顧今笙與顧云溪有什麼彆扭,纔有此一問,其實也是隨意一問。
顧云溪便紅了眸子,說:“我倒是想,只是既然入了宮,哪有我隨便出宮的自由,要是笙姐姐哪日能來宮中有趟和我見上一面,以解我思念親人之愁,我便心滿意足了。”
芊晨公主不由噗的笑了:“瞧把你可憐的,讓個人進宮有這麼難麼?到時候我給她塊宮牌,讓她隨時出入皇宮便是了。”
“真的?”
“這還能有假,我對顧重樓可是仰慕得很呢,四大才女的排名,她竟還在我之上,就我是個墊背的。”話是這樣說,她還是很高興,就算是墊背的,那也在四大才女之列啊!
“笙姐姐被選爲四大才女了?”顧云溪有點吃驚,她在宮裡,並沒有人朝她說過這事。
這個蠢貨,怎麼可以被選上?
她是錯過了這次的四大才女之選,若不然,這個位置一定是她的,哪裡輪得了顧今笙出這等風頭。
連顧今笙都可以入四大才女之列。
隱下心裡的嫉妒,顧云溪還是忙說:“如果你見着了我笙姐姐,代我朝她說聲恭喜好嗎?”
“這有什麼問題,一會見着她我就代你轉告了。”說了這話她轉身四下看了看,這都統大人去哪了?怎麼還不來?
“顧云溪,你有沒有看見你哥?他剛還在這兒,怎麼不見了?”
“我大哥他走了,你來之前便有護衛請他,說是皇上請他過去的。”
“父皇?我先去找他了,改天有時間再找你聊。”芊晨公主立刻扭身要走。
父皇不會是又想改變主意吧?明明上一刻剛答應過她的。
~
顧云溪默默望着她離去,眼裡滿了冷意。
天真又無邪的樣子,又愚蠢又可笑,偏偏命就是好極了,生在這皇室之家,貴爲公主,還能被選爲四大才女,一定是背後的作弊。
不過,公主這性子,倒是有幾分與顧今笙過去相似,也許日後可以用來利用一下也說不定呢。
只是,顧今笙現在已經變了,變得不能掌控,還要處處針對於她。
她眸中又染上恨意:顧今笙,她恨顧今笙,恨死了她的一切。
本來應該屬於她的四大才女之位,也讓她奪走了。
如果沒有蘇大人在背後幫忙作弊,她憑什麼能被評爲四大才女?
顧云溪默默站在那裡,眼裡滿了仇恨。
~
且說,當芊晨公主跑去找到顧燕京的時候,就見皇上正站在外面和他說話。
顧燕京身爲大都統,自然是和皇上走得比較近的,宮裡舉行什麼活動都會由他親自保護在皇上身邊。
兩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芊晨公主便跑了過去叫:父皇,您不是答應了讓都統大人保護我的麼。
皇上瞧她又是嬌又是嗔的,便眯眼笑了。
“朕沒說不答應你呀,我不過是要交代都統大人幾句話罷了,你便又找過來了。”
“都統大人,朕就把芊晨公主交給你了,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臣領命。”
“我們趕緊走吧,父皇,兒臣告退了。”芊晨公主扭身走了,笑得一臉燦爛。
顧燕京朝皇上行了一這記,轉身跟她一塊去了。
看着這兩人一前一後離去的身影,皇上心裡就微微一動,生了一個想法。
男未婚女未嫁,把他的公主配給大都統倒是不錯的選擇。
錯失了一個蘇長離,不能再錯失一個顧燕京了。
他們一個是文官,受他的喜歡,但這個武將,也一樣受他的喜愛。
心意一動,他便決定去擬個聖旨,這次不能再錯過了。
~
“都統大人,你說重樓要是看見我忽然過來,會不會很意外?”兩人一前一後的走着,芊晨公主自然慢了下來,與他並排走,方便與他說話。
顧燕京答她:“應該會很驚喜吧。”
芊晨公主抿脣笑笑。
不是她有多想認識顧今笙,她只更想認識一下被蘇大人所喜歡的女子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認識蘇大人的時間也不短了,但這麼多年來,蘇大人卻沒喜歡過她。
自認爲自己也不差,但爲什麼就沒入了蘇大人的眼呢?
蘇大人喜歡的女子,她想多接觸一下,瞭解一下,看看自己究竟輸在了什麼地方上。
想當初蘇大人初定親的消息出來後,也曾哭紅了眼,還跑到蘇大人面前問過他:爲什麼你會朝別的小姐提親?爲什麼不是我?你都看不出來的嗎?我一直都很喜歡你的。
當時蘇大人不知可否的看着她,說了句:“讓公主喜歡了這麼久?那就真的太抱謙了,我已經有喜歡的姑娘了,並且定了親,公主以後也會再有喜歡之人的,爲了大家好,這事還是休要再提。”
爲了大家好,這事她便一直沒有再提過,但當再一次看見顧今笙的時候,她便心癢難耐,想接觸她,瞭解她,靠近她,知道她。
蘇大人喜歡的女子,難道會比她更好嗎?
~
國安候府。
“小姐,江小樹那丫頭來了。”閣樓之上,薄葉進來稟報。
“讓她進來吧。”
片刻,江小樹走了過來,規規矩矩的行了禮:“奴婢見過笙小姐。”
顧今笙正在寫字,擱了手裡的筆墨,瞧了她一眼:“江小樹,有事嗎。”
“奴婢確實有一事,斗膽求教笙小姐。”她把自己寫的字恭恭敬敬的擺她的面前。
“這是奴婢臨摹的笙小姐的字,但許多的字奴婢並不認識,請教了府裡的些人,她們有的也不認識,奴婢便斗膽來求教笙小姐了。”
斗膽過來求她,自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笙小姐瞧起來好說話一些,比其她的小姐更好說話。
原來是爲這事,她剛好也要歇息一會,就指了上面的字說:“來,我教你讀一遍。”
江小樹站到她的面前,聽她把自己寫的字讀了一遍。
“你來讀一遍給我聽聽。”
江小樹認真的朗讀了上面她讀過的字:人之初,性本善……
她寫臨摹的是今笙之前所寫的三字經。
“記憶倒是不錯,孺子可教。”
“都是笙小姐教得好,謝笙小姐指教。”
這邊說話之間,芊晨公主與顧燕京入了府。
顧燕京這時吩咐身邊的護衛:“去知會一聲,就說芊晨公主到了。”
“哎,不用了,我們就這樣過去吧,給她一個驚喜,驚喜。”殺她一個措手不及。
“……”顧燕京只得作罷。
~
芊晨公主的確是殺了顧今笙一個措手不及,她直接與顧燕京來到她閣樓上了。
那時候江小樹還正在跟着她朗讀三字經,一個聲音柔和,一個聲音清脆,帶着稚嫩,江小樹規規矩矩的站在顧今笙的面前,把臨摹出來的字認了個遍。
現在的江小樹也是逆生長了,突飛猛進的長身子,人圓潤起來,個子也高起來了,兩個蘑菇頭,又可愛又俏皮,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還充滿了靈氣。
聰明的丫頭,她自然是喜歡的,便多關照她一些。
本來還有心想留在自己身邊以後用呢,結果硬是讓大哥給帶走了。
江小樹正朗讀着,門便被推開了,顧燕京進來了,微微蹙了眉,這江小樹在這裡作甚麼。
幾個人擡眼望去,芊晨公主已經站在了門口,含了笑。
“公主?”顧今笙已站了起來。
“打擾到你們了麼?”芊晨公主笑笑的問了一聲。
“沒有。”
“公主到府上,怎麼沒知會一聲,我好去迎您呢。”
“無須迎我。”
“我可以進來看看嗎?”
“公主請。”她本是準備領她到下面的客堂。
她這裡其實並沒什麼好看的,但公主要看,她也就應了。
芊晨公主也就走了進來,那江小樹已經飛快的站了起來,往邊上退,再退,一直退到顧燕京旁邊,低聲言聲:“大少爺,您回來了,奴婢這就回去了。”
顧燕京沒說話,由着她退下了。
芊晨公主進來打量了一圈,便落在那架琴上了。
“我剛聽你大哥說,你還很喜歡彈琴呢,說是蘇大人還做過你的琴師呢。”
大哥連這個都和人家說了?
顧今笙不由得看了一眼顧燕京,他不明所以的看過來。
今笙也就笑了一下:“是哥哥介紹的,也是那個時候才認識了蘇大人。”
看樣子公主與蘇大人也是熟悉的吧!!!
芊晨公主走到那琴旁邊,幾乎可以看見他們常坐在這裡的樣子,你依我儂的,讓人好不酸楚。
“以前我也曾想過,像蘇大人這樣的人,得是什麼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呀,現在看到了你,我才真覺得,天下間恐怕也只有你能配得上蘇大人了。”
這違心的話,說得人真是酸爽。
今笙含了笑,不着痕跡的轉了話題:“公主,您也定親了麼。”
“沒有,我還沒定親呢。”
“公主金枝玉葉,還不知道哪家的公子能配得上您呢。”
“我大哥也還沒定親呢。”
怎麼忽然扯到他身上來了,顧燕京微微蹙眉,瞧了一眼這顧今笙。
芊晨公主也是一怔,她是女子,女子總是敏感的,好像從顧今笙的話裡聽出來點什麼了,便噗的笑了:“我喜歡文官。”
只差沒直接說喜歡蘇大人了。
顧今笙佯裝不知,笑說:“我大哥雖是武將,內心也是溫柔細膩的。”
“扯我作甚麼,你們先聊着,我出去一下。”顧燕京立刻走了。
“瞧瞧瞧,你把你大哥都嚇走了,你這架式,倒像是在作媒一樣。”
顧今笙嘆口氣:“我倒是想爲大哥作場媒,只怕我大哥沒這麼福氣。”她眸色微暗:“母親逝前,最放心下不的便是大哥了,他這個人不善與女子相處,從小身邊接觸的也都是男子,都不知道怎麼討女孩子歡心。”唉……
芊晨公主本想笑,但還是忍住了,畢竟顧今笙一臉憂色的樣子,她不應該笑的。
“這能是什麼難事嗎?都統大人豈是等閒之輩,只要他願意,有的是女子大把的要嫁與他,再不成,回宮之後我和父皇說去,讓父皇給都統大人賜婚得了。”
話題轉到顧燕京的身上了。
顧燕京匆匆走了出去,暗暗再擰眉。
“你站在這幹什麼嗎?”本以爲江小樹已回去了,沒想到一出來就又碰上這丫頭,竟是鬼鬼崇崇的躲在這院外沒走。
江小樹也嚇一跳,沒想到他忽然就出來了。
“大,大少爺,奴婢這就回去。”
“站住。”
江小樹忙站住,顧燕京走在她前頭:跟上。
江小樹立刻後面跟上,就聽他問:“你在笙兒這做甚麼?”
“奴婢有些字不認識,有些字的筆順也不清楚,想請教一下笙小姐。”
“現在都會了嗎?”
“奴婢還沒認完,大少爺您就回來了。”
“還有哪些不認識?”
“這些。”江小樹忙把字舉給他看。
顧燕京看了一眼:“爺只念一遍,你記清楚了。”
顧燕京是背了一遍,知道她默的是三字經。
江小樹趕緊一個字一個字的對,基本上是記着了。
“大少爺,這些字的筆順奴婢可能也寫得不對。”
“想要爺教你?”
“斗膽請大少爺指點一下。”
“行,爺今天心情好,就指點你一下。”
說話之間,主僕回去了。
江小樹立刻堆滿了笑:“大少爺今天心情好,是不是因爲今天陪大少爺回來的是公主?”心想大少爺是喜歡人家公主的吧。
“你胡說什麼啊你。”腦袋上忽然就被抽了一個巴掌,江小樹立刻疼得捂住腦袋。
“奴婢錯了。”
“再胡說一個字,爺割了你的舌頭。”
“奴婢不敢了。”
明明前一刻還很好說話,下一刻又發火了,難道真的是她猜錯了?
大少爺沒喜歡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