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燭臺從桌上拿起來，披着外衣放到了正廳裡，等着汐兒稍後過來更換。
等到王曇雅梳洗完畢之後，楚若宸才悠悠轉醒，還未完全清醒的眼神有些迷濛，王曇雅不禁輕笑了一聲。
“臣妾給皇上請安。”王曇雅輕輕施了一禮，笑着看楚若宸起身下牀。
“讓臣妾服侍您更衣吧。”王曇雅從牀頭拿起楚若宸掛着的衣裳，等楚若宸伸開雙臂繞到他背後給他穿上，繫好腰帶。
王曇雅手上動作結束之後，楚若宸抻了下袖子坐到牀邊，王曇雅親自拿了帕子倒水給楚若宸擦臉。
微冷的水讓楚若宸清醒許多，想到最近來凝箬閣時王曇雅似乎心情不好，“曇兒，朕想起你進宮快一年時間了，也未曾回過孃家啊。”
“宮中妃嬪都是這般，臣妾也不能逾了規矩呢。”王曇雅詫異楚若宸爲何突然提起這事。
楚若宸寵溺地拂過王曇雅還未梳起的長髮，“既然有規矩在，不如朕準令堂進宮，與你聊聊天解解悶好了。”
王曇雅對王丞相一家自然是沒什麼好感，不論是從前世葉珂兒的身份還是今生備受欺凌的庶女身份來看，都不該有什麼好感。
但王曇雅知道，楚若宸此舉該是看了自己心事重重的樣子，爲自己好才這樣決定。
“多謝皇上恩典。”王曇雅只得做出高興的樣子接受道。
“但是令尊……朕就沒辦法了。”楚若宸做出一個無奈的表情。
宮中妃嬪只可以讓家中女眷前來探望，楚若宸話中表面是無法通融，但王曇雅總覺得這無奈中還有另一層意思。
似乎是對她是丞相之女的無奈。
在楚若宸走後，王曇雅坐回牀邊，自從春獵之後楚若宸回宮，似乎一直在爲朝中之事煩擾，最近又出了滅門慘案，看楚若宸的態度，王曇雅有一種這事與王丞相脫不了干係的感覺。
王丞相作風狠辣，從先帝在位期間便已經位居丞相，權傾朝野，就算幹出什麼滅門之事也不奇怪。
但陸貴人的父親不過是個禮部的從五品員外郎，又有什麼值得王丞相派人滅口的？
王曇雅想不明白，搖搖頭暫時放棄思考，換來汐兒爲自己梳妝。
覓香經過昨天的事，老老實實的收拾起了正廳，王曇雅倒不相信她會就此消停，只是暫時蟄伏罷了。
“汐兒，皇后派來的人時刻盯着呢，以後言語小心不可再有漏洞讓她們借題發揮。”王曇雅輕聲對汐兒說道。
“奴婢明白了。”汐兒抿了抿嘴脣，她也知道昨天一時衝動給王曇雅添了麻煩，認錯般的答應一聲。
“嗯，待會兒把紙筆拿來，我要給相府遞封家書。”王曇雅對着銅鏡捋了捋頭髮，吩咐汐兒道。
汐兒點點頭，放下手中的木梳，去書房拿了筆墨紙硯來。
王曇雅在汐兒出去的空檔，組織了下語言，卻發現自己對王夫人根本不瞭解。
想了想重生之後身邊丫鬟的介紹，王丞相的夫人似乎是京城陳家的大家閨秀，王曇雅接過汐兒遞過來的毛筆，在紙上點了點，復又停下。
汐兒挪過硯臺在一旁磨墨，王曇雅最後只得寫了些不輕不重的客套話，晾乾信紙之後，裝到信封裡粘好。
“叫小李子過來。”王曇雅把信封拿在手裡，讓汐兒去叫小李子，
相府離皇宮本就不遠，王曇雅算計着，若是王夫人有意來看望自己的話，那近兩天就該到了。
王曇雅把信交到小李子手裡，“替我出宮去相府一趟，把這封信交給丞相夫人。”
“奴才明白。”小李子小心收了信下去，王曇雅讓汐兒收拾了桌子，出去準備吃早飯。
玉琮和玉瓏手藝頗好，王曇雅對這兩個不多話的婢女稍有些好感，最起碼楚若宸派來婢女不會抱着算計自己的心態。
“娘娘，您還滿意嗎？”
王曇雅有些不太適應雙胞胎姐妹的異口同聲，但還是點了點頭，“這份冰糖銀耳雪蛤羹煮的格外好。”
“多謝娘娘讚賞。”兩人一齊屈膝笑着行禮。
王曇雅吃過早飯，正想着出去散散步，汐兒就從院子裡跑過來。
“小主，門外蘇貴嬪過來拜訪。”汐兒說道，她對蘇貴嬪也不熟悉，不知道爲什麼會找上王曇雅。
王曇雅想起在坤寧宮時蘇貴嬪替她解了圍，否則她還不知道要和皇后對上多長時間。
“我親自去接。”
凝箬閣院外。
蘇貴嬪身邊未帶一人，臉上從容不迫的淡淡笑意，依舊是簡樸的裝扮，但褙子遮住的腰間似乎懸着什麼。
見到王曇雅親自出來，蘇貴嬪表現的有些驚訝，“臣妾竟讓貴妃娘娘親身相迎，實在榮幸啊。”
王曇雅伸手攔住要行大禮的蘇貴嬪，“哪裡，不過是走了幾步路而已，快進來吧。”
蘇貴嬪也不客氣，放下行禮的手，悠然踏進凝箬閣內。
院中的楓樹並不是四季皆紅的品種，但這種蔥翠的綠較之火熱的紅卻給人別樣的感覺，清新爽朗。
蘇貴嬪在楓林前停下，伸手壓下一根枝條，“去年秋天的時候，臣妾就曾在凝箬閣外看見一片如火嫣紅，可惜卻沒有勇氣叩響凝箬閣的院門哪。”
說罷，狀似遺憾的搖了搖頭。
王曇雅被蘇貴嬪帶着淡淡輕鬆感的語調惹得輕聲一笑，“我這凝箬閣又不是什麼凶神惡煞的地方，誰過來我都歡迎，雖然這楓樹不是紅葉，但綠色也別有情趣，蘇貴嬪喜歡的話，可以帶回去一兩枝啊。”
“哎，美麗的東西若是失了生命，豈不可惜。”蘇貴嬪放下壓着紙條的手，對王曇雅展顏一笑，“承蒙貴妃娘娘大度，等到這楓樹再紅之日，不如送臣妾一整棵可好？”
跟在王曇雅身後的汐兒，捂着嘴別過頭去。
王曇雅有點意外，宮中像蘇貴嬪這種性格的妃嬪太少了，話語間全然不見心機套話，只是淡然的說着風趣卻不討人嫌的玩笑，雖然稱呼着貴妃娘娘，但卻無一點諂媚之色。
“當然好啊，到時蘇貴嬪可不必客氣。”王曇雅也放輕鬆了語氣，進了凝箬閣內。
正廳桌上放着一盤精緻的小點心，九層糕每一層都晶
瑩剔透。
汐兒從未做過這種糕點，王曇雅心知這應該是玉琮玉瓏做的。
“蘇貴嬪嚐嚐看。”王曇雅拿起一塊兒，示意蘇貴嬪不必客氣。
蘇貴嬪夾起一塊九層糕，咬了一口，點頭讚道：“這種手藝果然不錯，在坤寧宮時聽聞皇上撥了兩個御膳房的宮女過來，貴妃娘娘真是有口福了，娘娘不介意臣妾常來蹭飯吧？”
王曇雅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蘇貴嬪言語真是直爽，我當然不介意了！”
“臣妾口不擇言都習慣了，貴妃娘娘不在意已是恩德。”蘇貴嬪咬了手中最後一口九層糕後笑着說道。
清晨的涼意漸漸散去，隨着太陽升上穹頂，溫暖直射大地。
蘇貴嬪和王曇雅聊了一陣之後，向窗外看了看，“娘娘，現在這也算酒足飯飽，外面春意正盛，不如出去走走？”
“好啊，我也正有此意。”王曇雅用帕子擦了擦手，跟蘇貴嬪出了凝箬閣到御花園中散步，
春日的花樹大多過了花期，開始遍佈綠葉，落下的花瓣有些埋進泥土，有些則掛在低矮的灌木叢中。
王曇雅想着唯一一處有些顏色的地方，腳步也不禁踏上了小路。
路邊一簇簇酸漿草開着或紫或白的小花，層疊的三瓣草葉來回輕蕩。
王曇雅和蘇貴嬪一前一後保持着半步距離，並肩走在鵝卵石的小路上，王曇雅向蘇貴嬪腰間瞟了一眼，看到了穿着玉環的紅色穗子。
遠遠地，一條金黃色的帶子映入兩人眼簾，來過幾次的王曇雅知道那是陸貴人宮前的連翹，蘇貴嬪卻有些好奇的樣子。
“真漂亮啊。”蘇貴嬪眯着眼睛衝連翹叢感嘆道。
“御花園中許多地方我都還沒走過，這片連翹也是前幾日才知道的。”王曇雅和蘇貴嬪走進了，淡淡的清香便涌入鼻腔。
微風一拂，許多細碎的金色花瓣騰空而起，在陽光下閃着耀眼的金色，再重新墜回金色的海洋中。
“那座宮殿……啊，是陸貴人。”蘇貴嬪順着夾在連翹當中的小路走過去，發現陸貴人大門緊閉的宮殿匾額。
“是啊，陸貴人宮裡也開着一模一樣的連翹。”王曇雅有些羨慕，但想到凝箬閣花草也有許多之後，自嘲地搖了搖頭。
“臣妾聽說陸貴人突然間瘋癲傷人，真是世事無常，生老病死自然法則，誰都避不過啊。”
王曇雅注意到蘇貴嬪說這話的時候，神情有一瞬間的失落，隨即看開了似的挑眉微微一嘆。
她有所懷疑。王曇雅得出這樣的結論。
“幾日前皇上令所有妃嬪上交一份花樣，陸貴人擅長繪畫，皇上十分欣賞，讓她父母進宮探望，我看見她十分高興。”王曇雅想起那日陸貴人的神色間藏不住的喜悅，絕不是作假，“大概是因爲一時承受不起滿門盡滅的悲痛吧。”
蘇貴嬪側頭看向王曇雅的表情，是帶着些同情的不忍。
“或許是吧。”蘇貴嬪無奈地笑了笑。
兩人在陸貴人宮門一側的連翹叢中站了一會兒，衣衫上沾了些許金色的花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