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逍又勸了幾句,他還是跪着不起身。冷逍也是爲難,想反勸皇甫卓,但見到皇甫卓那憤怒的眼神,也不敢開口,他還未曾見過皇甫卓會對一個人發這麼大的火。
“趕出去!”皇甫卓再次的斥令。
冷逍猶豫了一下,伸手去扶皇甫深,“襄王,還是先回府去,王爺只是在氣頭上,你這樣也無濟於事。倒不如讓王爺靜一靜。”
皇甫深擡頭看着皇甫卓,他這團火想必已經在心中憋了半年之久,自清水從赤狄回來他便知曉一切,今日被他徹底的給點着了。
他俯身叩了一首,“十三叔,侄兒自知所做作爲有悖忠孝,也對不起你,對不起夫人,可侄兒真的不是爲了私心私慾,求十三叔看在侄兒本心爲了大周的份上,原諒侄兒以往的過錯。也求十三叔能夠……瞞下此事。侄兒……侄兒……再次叩謝十三叔。”說完便又是深深的三稽首。
皇甫卓卻一直未再看他一眼,直到他離開書房,他才冷冷的望了眼皇甫深的背影。
他並不懷疑清水與白玉闕所言有虛,但是他內心總是有那麼一絲抗拒,不相信皇甫深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他或許會派人刺殺清水,但是他並不會勾結赤狄,更不會暗中與郭氏串通,這都是他以往所不齒的。
若不是因爲上次太子薨逝皇帝召清水入宮,他還不會發現皇甫深的異常。派冷逍前去接清水,竟然真的是遇到了殺手刺殺。
他從那時候便對皇甫深所爲留意。關於虞國地圖的事情,當年也的確只有他們幾個前往山谷茅屋的人知道。皇甫深在他身邊向來聽教,他對他從不設防,他想盜取地圖易如反掌。
他只是太過於失望,養了這麼多年的孩子,竟然會這麼的對他。
皇甫深剛走到王府門前,清水便攙着央兒從外面跨着門檻進來。央兒興奮的跑上前去拉着皇甫深甜甜的喚道:“九哥哥,你怎麼好久都沒有來了,央兒好想你。孃親說,你要成親了,以後柔姐姐就是九嫂嫂,是不是啊?是不是以後你就不會疼央兒了?”
皇甫深微微的牽了牽嘴角,撫着她的頭,捏了下她的小鼻子蹲下道:“九哥哥怎麼會不疼央兒呢,你可永遠都是九哥哥最乖巧的妹妹。”
央兒嘟着嘴巴,哼了一聲。“騙人!遺一哥哥去舅舅那兒還說會回來看央兒,都一直沒有回來過。你有了九嫂嫂肯定也不會再來看央兒了。”
皇甫深寵溺的笑着逗着她道:“九哥哥和你的遺一哥哥不一樣,九哥哥會一直都疼央兒的。”
她歪着腦袋想了下,點了點頭,“好吧!看在你以後會來看我的份上,送給你一個東西。”說着便跑到碧兒身前,從她提着的包中取出來一紙包東西塞給皇甫深。
摸着還是熱乎乎的,“這是什麼?”
“是燒餅啊,這燒餅可好吃了,比以前吃的都好吃,本來是要帶回來給父王的,現在送給你了,你嚐嚐。”
他點了點頭,“九哥哥待會回府後就吃。”
“可一定要趁着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知道了。”她再次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站起身正迎上清水打量的目光,他點頭笑了下,“夫人。”
清水也淺笑了下,然後便再次的攙着央兒走。
剛走幾步皇甫深立即的喚住她,清水頓下步子,轉身問:“襄王是有什麼事情嗎?”
他瞥了眼旁邊除了冷逍還有兩個看守得衛士,想要說的話便嚥了回去。
“沒有。”他笑了笑。
清水掃了他一眼,轉身後,卻不禁的冷笑,帶着央兒離開。
皇甫深並沒有做馬車,而是步行向襄王府去,一路上也是心不在也,走了一段距離之後,他立即的調轉了方向。
兩日後,皇甫卓準備出門,藺若芸從旁邊迴廊走過見到,喚住了他,“王爺是要進宮?”
“是,皇上召喚。”他冷清的回道。
藺若芸卻並不不快,走到他身邊幫他理了理衣裳,笑道:“這侍女伺候的太過粗糙,衣服都伺候穿戴的不規整。”
皇甫卓知她是有話說,挑明瞭道:“有什麼事直接說吧。”
藺若芸也不與她躲躲閃閃的,回答的也直白。“今日皇上召喚,想必還是爲了儲君之事,王爺真的要力薦定王嗎?”
皇甫卓好奇的看了她一眼,事情過去幾日了,她竟然今日和自己提及。“有何不妥?”
“倒不是不妥。”她溫柔的笑着,眉間卻藏着一縷愁緒,“只是最近外面有些風言風語都是關於王爺力薦立定王爲儲君之事。”
皇甫卓雖然幾日一直沒有出門,倒是從顏模和冷逍口中聽說了此事。外面人都在說他舉薦一個無權無勢的親王,說着一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不過是因爲定王登基他好控制,從而把持朝政。襄王雖與他最親,去並沒有得到他在皇上面前美言,就是因爲襄王出身軍旅,很有主張,若是以後繼任大統於他不利。
他不知道這樣話到底是出自誰之口,他並未有去查證,但是傳的滿城皆是,說他別有用心,並非忠義之士,顯然對方是在針對他。
他冷然一笑,“說道便說道吧,我也堵不了悠悠衆口。”
“王爺真的認爲定王合適嗎?”
“你認爲呢?”他反問。
“雖然定王看上去是忠厚仁義,可本性到底如此王爺真的知道嗎?襄王是在王爺身邊長大的,王爺最是瞭解,難道不認爲襄王更加合適嗎?”
皇甫卓理袖子的手停了下,“他找了你?”
“沒有。雖說王爺舉薦襄王可能有舉人惟親之嫌,可大周如今的朝局,可這唯親也是唯賢。襄王的賢德才能在衆兄弟中出類拔萃,毫不遜色。我只是一直不明白王爺的心思,不知王爺是作何想?”
他冷笑了一下,“你說的是,深兒是在我身邊長大不錯,其才能的確不輸任何一位兄長,但是賢德二字尚不能及。若是連賢德都論不上,才能不過是助其爲非作歹罷了。”
藺若芸爲他整理腰間玉佩的手愣了下才撫上玉佩。“王爺爲何這麼說?”
皇甫卓也並不解釋於她聽。只道時間不早了,不便再耽擱,便出了門。
藺若芸疑惑地看了眼他,然後便也獨自的出了門。
銜香樓的雅室內皇甫深正看着茶僮在沏茶。茶僮一邊沏茶一邊給他介紹換骨香茶的沖泡過程和其中要注意的地方,說的仔細,皇甫深也是聽的認真,好似一個認真聽教的學生。
藺若芸開門走進來後便是嘲諷一笑,“你還有心情在這喝茶?”隨口吩咐茶僮先下去。
皇甫深將剛剛沏好的茶端了一杯遞給她,自嘲的道:“我不喝茶又能做什麼?”
“現在朝中的局勢在變,皇上病危,其他的親王都在想方設法的拉攏權臣,甚至是向皇宮之內探病問安都頻繁起來。而你卻什麼都不做。你是對這個皇位真的不感興趣是嗎?我還真是不信。”
皇甫深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自嘲一笑,“連十三叔都不願意幫我,還會有誰幫我?”
“即便是沒有王爺,憑你自己的能力,我倒是不信你得不到這個儲君之位。”
“憑我的能力?什麼能力?”他冷笑一聲,“當年我們做下的事情十三叔都知道了。若非我是親王的身份,若非十三叔看在叔侄一場的情分上,你認爲我現在還會坐在這裡嗎?事到如今,你認爲十三叔會讓我如願嗎?”
“只要是其他大臣力薦,只要皇上頒下詔書,王爺也無可奈何。王爺並不是這件事情的關鍵,他並不能夠左右着一切。”
“是,十三叔是不能夠左右。可他卻是關鍵。”他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覺得似乎味道是不同,放下茶盅接着道,“依照十三叔的性子,他知道當年一切,必然會從中阻止,甚至可能說出當年的一些事情,到時候我不僅與儲君之位無緣,甚至身家性命都岌岌可危。我不想與十三叔爲敵。”
藺若芸也被她說的啞口無言,依剛剛她與皇甫卓的對話,顯然他對皇甫深是失望至極。斷然是不會讓皇甫深如願。他不能夠容忍的事情,皇甫深都做了。甚至是對他最心愛的女人下手,就是因爲當年的事情,造成了他們這麼多年的分分合合。
“你……甘心嗎?”
“我甘不甘心又能夠如何?王妃也別勸我了,還是多小心自己的行徑。姬夫人這段時間太過於安靜了,這對我們來說並不是好事。十三叔並不知道你與這些事情有關,希望你也別插手了。”
藺若芸卻是不屑,“他知不知道,於我而言,其實也並沒有多大的區別了。在他的心中,我從來都沒有一點的分量,也從沒有任何位置。當年幾次對清水下手,導致她們母女命懸一線,從那時候起,在他的眼中我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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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苦笑着望了眼窗外的天空,一片湛藍空曠,一直鳥從窗口飛過,嘰喳幾聲。這如此好的天氣和景色,她竟然覺得心中很壓抑,很失落。
此時的皇宮之內各大臣卻是爲了儲君之事,再次的掀起了爭論。皇甫卓卻一直很安靜,幾乎沒怎麼開口。但依舊是少不了其他大人的攻擊,說起別有目的。
皇甫澤再次的覺得頭腦要被吵炸了,牽動着咳嗽不止,最後忍無可忍,將閻公公將他們都趕出了內殿。
躺在牀榻之上緩了半晌纔好些,咳嗽雖然也止住了,卻覺得喉嚨好似針扎一般疼痛。
“閻昌”他又起無力地喚道,“筆墨伺候……”剛說幾個字,便又是呼吸不暢,咳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