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復辰思量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有將真相說出口,將已經沏好的茶雙手端到清水的面前,笑着道:“夫人不該來南越,這邊的事情屬下自然會處理妥當,夫人自不必掛心的。如今王爺必然也是擔心夫人安危。屬下讓人送夫人回蒼狼城。”
清水打量着他,顯然這一段話並不是他剛剛內心真實想說的。他明顯是改變了想法,將要說的話都嚥了下去,用着幾句話來打發她。既然他不說,她也不強求。但是想讓她就這樣的回去,似乎太過簡單了。
“我不遠幾千裡來到白玉城,你認爲我會這般的輕易的回去?”
“夫人是想親手結果了皇甫卓嗎?”他毫不客氣的問。
這倒是讓清水很是詫異,他竟然這般的刺激她。“難道有什麼不可嗎?”毫不留情的反擊。
他沒有回答,而是品了口茶來掩飾自己的內心的慌亂。他只是不忍心看到清水那麼做,畢竟這其中有太多的理由,可如今他卻不能夠說出口。
他只是笑着回道:“夫人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屬下擔心夫人的安危。還請夫人早些回蒼狼城,也免得王爺擔憂。刺殺皇甫卓的事情有屬下來辦。”
清水冷笑了一聲,挪了下身子,找個舒適的自是,饒有興致的反問:“你是認爲我在這兒幫不上你的忙,還是認爲我會拖累你。總不會是認爲我會阻止你吧?”
秦復辰自然是不認爲她會這麼做,否則當初她也不會在給玄的回信中是個殺字,她也不會前夜去楊府刺殺了。
他見勸不了清水,也不再白費口舌了。便給清水說明了現在皇甫卓和他們現在的狀況,以及他們現在的計劃。爲了不讓清水直接的參與到刺殺的事情中,秦復辰故意將刺殺的行動拖延,說此來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便是尋找玄。然後將清水的目光轉移到尋人上。
清水也看出了秦復辰的心思,並沒有揭穿,口頭上也便是答應了,暗中卻是注視秦復辰的行動。
這日,清水正站在客房的窗口前,看着院中的景緻,腦中在想着刺殺皇甫卓的事情。楚烏卻匆忙的從樓下跑了上來,進門便對她稟道:“秦侍衛帶人離開了白玉城。”
清水吃驚,立即追問:“他們去了哪裡?”
“一路向北,從北城門離開的。楚烏從楊府那邊也得到消息,大周的平王似乎也離開了楊府,在侍衛和楊府護衛的保護下回大周了。”
毫無疑問,秦復辰便是追隨皇甫卓而去的。她立即的出門,駕馬一路向北,剛出了城門便見到了肅王府的長史羅潼,立在城外最顯眼的位置,身後跟五六個侍衛。
羅潼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少年時候是荊元麟的伴讀,後來就成爲了肅王府的長史,很得荊元麟的信任。他此刻手中打着摺扇,一臉笑容的靠在馬車上,見到清水主動的走上前來。
“夫人,羅某可是在此等你你許久了。”他左手打着扇子,右手拍了下清水胯下坐騎的頭,懶洋洋的道,“可真是辛苦這畜牲帶着夫人從幾千裡外的蒼狼城到這兒。”
“羅長史想來繁忙,我這兒就不敢勞煩了。”說完準備駕馬,卻發現羅潼已經死死的抓住了繮繩。卻一副輕鬆自在的神情道:“瞧夫人說的,羅某是來請夫人回去的。王爺很是擔憂夫人,羅某來之前,王爺特地命羅某無論用什麼方法都要請夫人回去纔是。”
他回頭看了眼身後的馬車,示意了清水一眼,“馬車羅某已經備好了,路途遙遠知道夫人必然辛苦,所以準備了一個寬大的,裡面有茶水、乾果和書籍,夫人路上可以打發着時間,若是累了也可以躺着休息,裡面也有厚厚的褥子,不會太顛簸。”
羅長史從容淡定,看上去十分的有把握她不會拒絕一般,也可以說即便是她拒絕了,他也有辦法讓她回去,畢竟荊元麟給他的明示是無論用什麼方法。
他是肅王府的長史,荊元麟讓他來,他又怎麼能夠空手而回呢!馬車四周五六個侍衛,她都是認識的,論武功,她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可她還是想賭一把。
她揮起手中的馬鞭抽在馬屁股上,坐騎一聲長嘶立即的奔了起來。旁邊五六個侍衛不約而同的飛身而去阻攔。馬還沒有跑起來便被兩個侍衛一左一右的制止。清水飛身而下,剩下的四個侍衛將其圍在中間,皆拱手道:“請夫人回府。”
現在再動手,結果還是一樣,她也不自討沒趣,笑着對羅潼道:“既然羅長史如此有心,我怎麼好拒絕。”走向馬車。
一路上清水許多次想試圖逃走,但是奈何每次都是失敗。也許是這些侍衛已經知道她逃跑的本事,對她是寸步不離的守着,不給她任何的機會。
在進入蜀國的時候,她心中已經斷了逃走的念頭。只是想知道秦復辰那邊現在是什麼情況。詢問羅潼,他只是回答並沒有收到任何的消息並不清楚。
在抵達蒼狼城的時候,她猜測秦復辰要麼已經的手了,要麼皇甫卓回到了華京。
果然在回到肅王府的時候,從荊元麟那裡聽到消息,皇甫卓回到了華京。一旦他回到了華京,秦復辰再想行刺已經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特別是現在他官府原職,身邊的人更多,而且保護的侍衛也會嚴謹。
不知道爲何,那一刻她內心有一種舒暢和坦然,似乎身上揹負的包袱放下輕鬆了許多。
“我答應了讓你自由出入王府,可沒有讓你自由出入蒼狼城,自由出入赤狄!”荊元麟站在水墨閣後的石階上,對着平臺上正悠閒地喝着茶的清水薄斥。不辭而別,而且一去便是兩三個月。他心中多麼的害怕他與皇甫卓見面。
清水不以爲然的笑着反擊道:“你也沒有說不可以,不是嗎?”現在想關着她,可已經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了。
荊元麟一時竟然被她反駁的無語,“知不知道你離開蒼狼城多危險?”
“我不是安然無恙的回來了嗎?而且,你需要對我這麼關心嗎?”是怕她有個閃失就沒有了利用價值嗎?
荊元麟攏在袖中的手緊了緊。她每一句話竟然都說的這麼決然,根本不領情他的關心。
他剋制下內心的不悅,冷冷的命令:“將楚烏帶來!”
清水頓時感覺到不妙,立即緊張起來,“你要做什麼?”
他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清水更加的擔心,起身上前兩步。“你不要爲難他,他年少,什麼都不知道。”
荊元麟知道她心軟,這就是她的軟肋。
一個家丁將楚烏帶過來,他擡頭看了眼荊元麟,躬身施了一禮。
荊元麟卻只是冷淡的命令:“掌嘴!”
清水見楚烏已經跪下,氣憤地對荊元麟斥道:“你不過是因爲我頂撞幾句心中不快嗎,何必要責罰他,你想教訓可以衝我來。”
荊元麟斥責一聲:“自行掌嘴!”並不理會清水。
楚烏身側的手緊了緊,並不敢違抗,擡手自打耳光。
“你到底想幹什麼?他有什麼錯,難道府中的人都是你用來出氣的嗎?”她走到楚烏身邊,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他,吼道,“你瘋了,整件事情你並無過錯。”
楚烏用力的掙脫清水的手回道:“楚烏沒有勸回夫人,是楚烏過錯,應當受罰。”說着便又擡起手啪啪的抽打,眼中卻淚水晶瑩。
清水此時對楚烏的這種不問對錯、唯命是從的樣子惱火,揚手狠狠的一耳光扇在他的臉頰,楚烏身子不穩跌坐在地,接着慌忙的跪起俯下-身子。
“夠了嗎?”她轉身對荊元麟吼道,“你若是不滿意,我自掌耳光。”說完便揚手,手掌還未落在臉頰,便被荊元麟一把抓住。
“我不許你……”話在喉間卻戛然而止,眸中幾分疼惜和後悔,更多的卻是一種傷痛,頓了幾秒,輕聲道,“不必了!”聲音既無奈又頹然,慢慢鬆開她的手腕。然後吩咐楚烏退下。
舉步踏上了木板橋,越過拱形木橋,直接到了與水墨閣相連的水亭中。
清水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中生出幾分愧疚,也僅僅是那一瞬,緊接着她轉身離開。對於荊元麟,幾年來,她的認識一直都沒變。就是一個十足的喜怒無常的瘋子,心狠手辣的神經病。
荊元麟回頭望了眼清水離開,眼中霧氣朦朧。他微微的昂着頭看着涼亭頂部眨了眨眼睛。當目光再次的清明,他看向了湖對面遠處。
羅潼此時走進了水亭內,看着荊元麟的神情片刻,開口道:“王爺若是真的不捨,就不要爲難了夫人。如此只會讓夫人對王爺更加的疏遠。”
“也許我從來都不知道如何去關心一個人,更不懂的如何去愛一個人。”
羅潼沉默,跟隨他身邊十多年,對他的性子早已瞭如指掌。對於他這一點的自我評價,他心中多少是認同的。當年他與呼延玉茜也是這般,心中十分的愛,卻沒讓對方感受到一分。但是如今的姬夫人與當年的呼延玉茜並不相同。
“王爺心中對皇甫卓是恨的,對夫人最初也不過是爲了報復皇甫卓。也許在王爺內心深處,對夫人從未有動過情,只是一顆關鍵的棋子,不願它輕易的被吞食而已。”
荊元麟沉默了許久,似是想了許久,最後微微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