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的一甩,莊淑哪裡能夠承受住他勇猛的力道,撞在茶几上,然後跌趴在地,腹部被撞疼的她幾乎沒忍住聲叫出來。
“莊淑,你爲什麼這麼做?你已經是我荊元纓的貴妃,是我孩子的母親,爲什麼還要幫着大周?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已經是我赤狄人?”
莊淑回頭看着他,臉上卻是掛着悽然的慘笑。
“你以爲盜取兵符就能夠阻止我赤狄攻打大周嗎?你以爲你兄長皇甫卓就能夠守得住裂雲關,守得住大周嗎?”他上前兩步一把將莊淑提起來。扯到腹部的傷,莊淑痛的額上冷汗涔涔。他惡狠狠的道,“朕會讓你看看朕是怎麼殺了你兄長,怎麼殺了大周的數十萬將士,怎麼亡了大周!”
莊淑依舊是一句話不說,只是看着他的目光卻如冰寒,雖然已經是六月天,荊元纓卻感到她身上散發的陣陣寒氣。向來端莊嫺淑溫柔的莊淑,此刻竟然能夠讓人感到如此的冷。
他再次用力的一推,莊淑退了兩步摔在地上,頭重重的磕在殿內的石階上。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莊淑感到後腦傳來一陣裂骨般錘痛,眼前人漸漸模糊。
石階上流下的血,讓荊元纓也驚了。他走上前兩步,血越流越多。
袖中的手伸了伸最終還是收緊,轉身出了殿門。對外面衆人道:“貴妃通敵母國,私盜兵符,削其封號,貶爲宮人,囚禁冷宮,生死由命。”
簫音聽此,忙衝進了殿內,見到血泊中的莊淑,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意識,她嚇得忙叫人去請太醫。但剛剛皇帝的話宮人也都聽的真切,這時候誰還敢不要命的去請太醫,個個都退了出去。
一個公公走了進來,很不客氣的對旁邊幾個太監命令:“將貴妃……將皇甫莊淑拖到冷宮去,陪嫁來的宮人留下簫音一人,其他全部縊死!”
幾個太監動作粗魯,根本不管莊淑現在傷的多重,也不管這樣會不會要了莊淑的命,將莊淑向外拖去。簫音忙上前去護着莊淑,求幾個太監輕點。
而另一邊,在穎王帶着聖旨離開蒼狼城不過一日夜間投宿時候便遭遇了殺手。雖然爲了安全起見他帶了幾十精兵,但殺手也是早有準備,幾十精兵被斬殺大半,隱王受了重傷,聖旨被毀,餘下精兵帶着穎王逃回蒼狼城。殺手沿路追殺,直到蒼狼城外見形勢不利便撤回。
皇帝聽到穎王的稟報之後,這次便做了準備,下了數道聖旨給吳慶榮,同時爲了穩固軍心,還給了寒王一道聖旨。但這樣來回耽擱了兩日,吳慶榮的軍隊已經距離蒼狼城越來越近。
這次殺手並未攔截,全部銷聲匿跡。當皇帝的人來攜帶聖旨來到軍隊的時候,清水和龍江俊將軍反口咬這些人是穎王之人,假造聖旨。吳慶榮便讓人將他們都抓了起來。
軍隊向來是認虎符不認人,士兵更是如此。吳慶榮雖然是不常在帝都,但是當年也是跟隨寒王和肅王的將軍,對肅王是信任的。清水和龍江俊當時前來不僅帶了虎符,陳沛還僞造了一份聖旨,便是穎王謀反,派遣肅王妃和龍江俊將軍攜帶虎符調兵前來救駕。所以才取得吳慶榮的信任。
夜間,龍江俊步入清水的帳中,讓旁邊伺候的士兵先退下,擔心的對清水道:“小姐,我今日見吳慶榮似乎已經對我們有所懷疑,剛剛屬下見其派了一隊親兵快馬離開,向蒼狼城方向而去。”
“恩,我也看到了,吳慶榮並不是一介武夫,快馬前往蒼狼城,日夜兼程,往返一日一夜便可,我們必須在這段時間內脫身。只是現在吳慶榮已經開始派人監視我們了,要離開已經不容易。”清水在帳子內踱了幾步,然後再龍江俊耳邊低語幾句,龍江俊點了點頭,立即的離開了營帳。
丑時,忽然軍營糧草之處起了火,馬匹也好似受了驚嚇發了瘋一樣到處亂竄。士兵被驚醒,前往撲火攔馬。清水剛走出營帳便見到了吳慶榮,急忙的問:“吳將軍出了什麼事了?”
“有人縱火。”
“縱火?”清水立即的趕過去,吳慶榮也跟了過去。此時馬匹衝開圍欄在軍營中橫衝直闖。清水立即的指揮士兵提水救火。慢慢的身影便在混亂中離開了吳慶榮的視線。他立即的派人去找。
而清水此時已經駕馬離開了軍營。當吳慶榮看到有馬匹離開,立即的派人前去追趕。但馬匹大都受驚,難以控制,道了圍欄內牽馬再去追,人已經逃遠。
吳慶榮立即的前往白日關押的幾個傳達聖旨的那裡,詢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才知道這些天一直都在被清水矇蔽。
清水一路趕往裂雲關,還未到裂雲關便聽聞了赤狄在裂雲關一戰中慘敗。同時,赤狄與蜀國邊境發生了動盪,赤狄腹背受敵。
到了裂雲城在茶樓見到殷商,從他那裡得知詳情。一切都與原先設想和計劃的一樣。殷商同時也告訴她:“荊元麟已經奉召返回蒼狼城,應該凶多吉少,不……應該是必死無疑。”
“表哥……做了什麼?”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通敵賣國之罪?”
殷商笑了笑,反問:“難道這個罪名冤枉了他嗎?”
清水沉默的看了眼面前的茶盅,的確沒有冤枉他。也許他最初的願望的確是好的,他真的希望天下太平。可他的方法錯了。也許在很多人眼中他是對的,可在殷府人的眼中就是不可饒恕。
她心中卻忽然有什麼堵着,端起茶盅喝了一大口,卻依舊覺得有些悶。
“現在皇甫卓的計劃是什麼?”
“趁勝追擊,收復西北十數州城,將赤狄擋在肅山以西。”
“他不想借此攻佔赤狄?甚至是一舉滅了赤狄?赤狄雖然人強馬壯,個個驍勇善戰,但畢竟曾多次的侵犯周邊各國,若是此時聯合蜀國,羅陽,舒龍,雲戎四國一併瓜分赤狄,也不失爲上策。”
殷商笑了笑,提起茶壺爲她倒了一杯清茶。“皇甫澤並無此野心,而皇甫卓也更不想過多征戰殺戮。大周如今已不是三十年前的繁榮盛況,這些年的戰爭已經將大周拖垮,是該好好休養生息了。”
清水慢慢的品了幾口茶,打量着殷商悠閒地神情,壓低聲音問:“表哥……當年虞國之仇……你已經放下了嗎?”
殷商沉默了許久,望了眼茶樓外面街道上的行人和對面坐在牆角的乞丐,嘆息了一聲。“已經二十多年了,籌謀了這麼多年,除了讓身邊的人一個個的離去,我什麼也沒有得到。我累了,我想他們也累了。也該放下了。”他轉過目光後,忽然自嘲的笑了。“這段時間,我忽然覺得自己這麼多年從沒有這麼輕鬆過。”
“那殷府和止戈山莊呢?”若說當年虞國是因爲先皇,那殷商這麼多年也算是報了仇。可殷府和止戈山莊的人,是跟了他那麼多年的屬下,是他帶出來的人。
殷商轉了轉手中的茶盞,“他們都是陪我一直從虞山逃出來,一起長大,甚至還有我的良師益友,我的親兄弟。我至少要給他們一個交代,也給還活着的人一個交代。”
傍晚,清水來到了裂雲城遠離街市的一處小院中。剛進門便見到遺一坐在東廂門前的石階上發呆。見到她回來,站起身迎上前兩步,又是愣站着。
“怎麼了?”看着他不開心,她走上前去撫着他的頭關心的問。
央兒從旁邊跑出來,道:“姑姑,我知道,遺一哥哥是被南叔叔罵了,所以纔不開心的。”
南軒?清水很是好奇,詢問:“爲什麼罵你,該不會是淘氣去擺弄他的藥了吧?”
遺一搖了搖頭,擡頭看着她,眼淚汪汪的,一副模樣很是可憐。“姨母,遺兒的父親是誰?”
清水撫着他肩頭的手猛然一顫,他是問了南軒這個問題才被罵的?她瞥了眼身邊的殷商和走過來的江流霞。
“遺兒有姨母、有舅舅,還有江姑姑和其他的叔叔,大家都很疼遺兒不是嗎?”
“可遺兒想知道遺兒的父親和母親是誰。”
“遺兒……”
“姨母,爲什麼我要叫遺兒,是不是他們都不要我了,所以纔給我起這麼不好的名字?”
清水幫他拭去淚水,將他摟進懷中,安慰的道:“姨母會永遠都疼着你的,姨母永遠都不會不要遺兒的。”
“姨母……”遺兒抱着她的脖子趴在他肩頭大哭。
清水輕輕地拍着他背哄着他,許久,他才慢慢的停止哭聲。
入夜,當遺一和央兒兩個孩子都睡下,清水從房間內走出來。正見江流霞站在院中。想必是爲了白日的事情,她便走了過去。兩人在旁邊的迴廊中長石凳上坐下。
江流霞看着遺一的房間,感慨的道:“他遲早是要知道自己身世的。他現在已經七歲了,也瞞不了幾年了。我擔心他知道了身世後,反而對他不利。”
“我也擔心這個,他父親畢竟不是普通人,他母親又是因他父親而死。也許當初,我該讓藍雨收養他,只是如今他什麼都知道,都懂了,即便是想再收養,事情已經瞞不住他了。”
“弱水當年讓我帶他出宮,便是不想他再踏進那個地方。今日殷商同我商量,等戰事結束,我們便離開華京回虞山城。到時候我帶着他走吧,遠離華京,在虞山城那樣安靜的地方長大,對他來說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江姐姐,這太委屈你了。”
“弱水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怎麼就委屈了?我還樂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