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卓心一震,慕容非這是怎麼了?這次回來這般的反常?派侍衛立即的去找。
福陽宮,鄭太妃聽說慕容非過來請安,而且是一個人過來,心中很意外。平常他都是與皇甫卓一起,甚至是爲了避嫌這後宮索幸都不踏入,今日這麼早怎麼還過來了?
她猶豫了下,還是讓阮靈靈將慕容非叫進殿內。
慕容非規矩的跪下俯身行了一禮。鄭太妃忙讓他起身。他卻只是跪着並不起,而是對旁邊的阮靈靈等宮人道:“阮長史,慕容有些事想請教太妃,還勞您帶着其他人到殿外侯着。”
阮靈靈疑惑的看了眼鄭太妃,得到鄭太妃的首肯,才帶人退了下去。
鄭太妃心中倒是有幾分好奇,慕容非一向知禮,今日行爲竟這般古怪。
“有什麼事,起來說吧。”鄭太妃還是一貫的溫柔。
慕容非未起,而是從胸口扯下狼牙吊墜攤在手掌中,問道:“太妃娘娘曾說,這吊墜是家父所遺,慕容想請教太妃,慕容的生父是什麼人,慕容的生母又是何人。慕容活了二十多年,至今連生父母是誰,名諱是什麼都不知,愧爲人子。懇求太妃娘娘賜告。”說完便是俯身叩首。
鄭太妃驚得愣住,怔怔的看着慕容非,片刻,緩緩的問:“你……你怎麼忽然問這個?”
“慕容前段時間去了一趟陵州止戈山莊,打聽到一位虞國丞相慕容纓。”
“你?你怎麼……”
“太妃認識他是不是?”
“我……”
“太妃,慕容也不想再繞彎子,慕容只問太妃,太妃是虞國的安陽的公主是不是?慕容就是你與慕容纓的私生子是不是?”
“慕容……不是的!”鄭太妃激動地喝止,然後神情慌亂的道:“不是的,不是的,你不是他的孩子,不是的。”
“那慕容是不是太妃的兒子?”慕容非直逼着問。
鄭太妃看着他憤怒而威逼的眼神,心如刀絞,嘴巴張合許久,顫聲道:“不……是……”
慕容非愣住,繼而一陣冷笑。他以爲她不會否認,卻不想她會如此的絕情。是啊,她如今是大周的太妃,膝下已有一兒一女,又怎麼會承認一個她與別人的私生子,毀了她現在擁有的一切。
他俯身叩了三首,“多謝太妃這二十年的收養之恩。”抓緊手中的狼牙吊墜,起身離開,乾淨利索,不再拖拉。
“慕容……”鄭太妃立即的追上去,抓住他手臂,眼中淚光閃動,“對不起,我……”
“太妃何須如此說,我不過是你收養的一個孤兒,是你爲平王養的一顆棋子。”
“慕容……”鄭太妃淚流了下來,帶着哀求道,“不是的,慕容……”
慕容非擡手甩開她,大步離開福陽宮。
鄭太妃摔倒在地上,想起身去追,腿上卻受了傷站不起身,只能空喚他的名字:“慕容……慕容……”一陣咳嗽。
慕容非離開之後,阮靈靈立即的奔到殿內,看到地上跌坐的鄭太妃立即的去將她扶到軟塌上,又命宮女去讓太醫過來。
“靈靈,快去通知平王,讓他一定要攔住慕容非,快去,快去……”
阮靈靈見她如此激動,剛剛在殿外也聽到裡面聲音很大好像是爭吵,肯定事情很緊急,也不多問,親自的過去。
皇甫卓聽到消息,一邊派人立即的去將慕容非抓回來,一邊和莊淑進宮去看望鄭太妃。
鄭太妃半躺在軟榻上,臉色並不好看,皇甫卓走上前坐在榻邊看了眼母妃的腿腳,然後立即的詢問太醫。太醫回道鄭太妃左腳腕扭傷,左膝蓋摔傷。
“是慕容?”皇甫卓問。
鄭太妃搖着頭道:“是母妃自己不小心。”
“今日他進宮與母妃說了什麼?母妃不要瞞着兒臣了,昨日慕容從外面回來就精神異樣。”
“他……真的沒有說什麼,不過是過來請安罷了。”
“母妃!”
“卓兒,別問了。你還是派人儘快的尋他回來吧!”
皇甫卓思量了一下,故意威脅道:“他對母妃如此不敬,竟出手傷母妃。他最好是別讓我抓住,否則我絕不輕饒他。”
“卓兒,不可……”鄭太妃立即的攔道,“別爲難他,是……是母妃對不起他。”
“母妃有何對不起他之處?當年若不是母妃收養,並將他接入宮中,他早已餓死街頭。如今他卻如此忘恩負義將母妃傷成這般。”
“不是。”鄭太妃搖着頭,眼淚嘩嘩又流了下來。
阮靈靈見此,立即的帶着宮人和太醫退下。
莊淑坐在榻邊,拉着鄭太妃的手勸道:“母妃別擔心,十三哥肯定會將慕容尋回來,若是他真的有苦衷,十三哥也並不會處置他。”
“卓兒,你答應母妃,無論他有無苦衷,都不要責難他。”
“母妃,兒臣知道你一直將他當成半個兒子,可事情總要有對錯,兒臣不能如此縱容姑息他。”
“你答應母妃。”
“母妃……”
“母妃求你,別傷害他。”鄭太妃坐起身緊緊的抓着皇甫卓手臂,雙目懇求的看着他。
皇甫卓雖然心中懷疑,爲了不讓母妃擔心,還是點頭答應。
華京城南門,慕容非牽着馬剛出城門,忽然被幾個蒙面人攔了下來,一句話不說便持劍刺了過去。慕容非棄馬與幾人動起手來。雖然從小就爲了保護平王苦練武功,但是面對四個武功卓絕的高手,還是寡不敵衆。腿上和胸口分別被劍刺傷。他正與其他三位周旋,另外一位黑衣人執劍向他脖頸處刺去,卻在距離僅有一寸之處劍鋒偏轉,然後急速收了回去,反身將劍架在他的脖子處。
黑衣人又示意另外三個人,然後將慕容非綁走。
殷府。清水正在後花園中散心,卻見到司馬昀帶着幾個人押着慕容非從後院的偏角門進來,顯然是故意想避開外人。她跟了過去。
慕容非被關進後院廢棄的舊房中。
“這是怎麼回事?”她問向從裡面走出來的司馬昀。
“慕容非身份可疑,所以屬下將其帶回交給公子處置。”正說着,殷商走了來。
幾人走進房中,慕容非被捆綁在房中的柱子上。身上有幾處傷,雖然流了不少的血,但是看上去並不是很嚴重。
“慕容公子,沒想到我們會在這兒以這種方式見面。”
“你想怎樣?”
殷商瞥了眼他脖頸處的紅色繩子,走上前一把將其扯了下來。白色的狼牙吊墜上墨色的“慕容”二字清晰入目。慕容非心中一緊,殷商必然是認得這個吊墜,而且似乎是爲了這個吊墜將他抓來。
“這個吊墜是誰給你的?”
慕容非別過目光不回答。
殷商並不惱,而是慢條斯理的道:“我沒猜錯,應該是平王的母妃鄭太妃。你前段時間去陵州查當年的虞國慕容氏,想必也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聽聞今早你進宮傷了鄭太妃,現在平王到處的在抓你回去治罪。而你離開華京城是想逃避現在知道的一切真相。”
慕容非一直盯着殷商手中的狼牙吊墜,殷商冷笑道:“你的確該謝謝這枚狼牙吊墜,否則,你現在就是一具冰涼的屍體。”
“你……”
“我要殺你。”殷商毫不避諱,“因爲你知道我虞國的事情太多了。不過看在這枚狼牙吊墜的份上,我可以先饒你一命,就在我殷府好好的呆上一陣吧。”說完將吊墜扔給旁邊的一個護衛,示意他還給慕容非,轉身出了舊房。
清水看了眼慕容非,終究心下不忍,畢竟曾經他對她還不錯,現在得知他身份也是虞國人。她便吩咐一個護衛去請南叔過來給他看看傷勢,處理一下,再弄點吃的過來。
“清水姑娘。”她轉身準備離開時候,慕容非喚住了她。
她駐足,回頭望了他一眼。
慕容非張了張嘴,卻並沒有發出聲。當日他跟蹤皇甫泓囚車的時候,在遠處親眼看到皇甫泓慘死的整個過程,甚至最後被扔進樹林。在他們離開的時候,他走進樹林去尋找過皇甫泓的屍首,看到兩匹狼嗅着血腥而來,然後撕食屍體。雖然經歷過沙場廝殺,但是見到那一幕,他還是震驚。
可這一切都是面前的這個看上去清純可愛的小姑娘所爲。在過去的一年裡,她給他的印象就是單純善良。一雙大大的杏眼永遠清澈明淨帶着笑意。可現在竟然變得如此的心狠,一雙目光不再靈動,這就是仇恨賦予她的改變。
“謝謝你。”他道。
清水微微一笑然後離開,在長廊中追上殷商問:“表哥,鄭太妃也是虞國人是不是?”
殷商看着她眼神,知道她心中所想,鄭太妃是虞國人,那麼平王至少身上也有一般虞國人的血脈。可他卻沒有如她所願。“曾經是,在她嫁給皇甫氏之前是。”
“她是誰?表哥似乎認識她。”
殷商冷笑,“虞漪瀾,但我並不認識她。”
“虞?”清水愣了下,虞是虞國的國姓,顯然她應該是當年的虞國一位公主,也就是她的姨母。殷商說不認識,是不願意承認她虞國人的身份。
“清水,你記住,無論她曾經是誰都不重要,重要是她現在是誰,將來想成爲誰。人都是會變得,不要沉浸在過去之中,知道嗎?”他鄭重其事的說。
清水思忖一下,點點頭。“我知道了,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