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同玄簡直就是個老狐狸,許是擔心嚴語只用黃符無法看到效用,竟趁着拍肩頭的空當,給嚴語的後肩上紮了一針!
偏生這些老傢伙走得飛快,嚴語若是拔針,只能掉隊,跟田伯傳過來的時候,嚴語又在車上睡了一會,根本認不得路。
咬了咬牙,嚴語到底是沒有拔針,只能任由雙腳不聽控制地往前跑。
雖然已經確定,是趙同玄的扎針在發揮作用,所謂神行符根本就經不住推敲。
但嚴語也體驗到了另一種感覺,那就是跑了這麼久,他竟然沒有想象之中那麼疲累!
本以爲這一針會把老頭子們給榨乾,如今看來倒也未必。
事實也在驗證,待得他們到達之後,老頭子們果真沒有氣喘吁吁,只是紛紛從乾坤袋裡取出水壺來,咕嚕嚕大喝了一通。
趙同玄也給了嚴語一個水壺,嚐了一口,應該是草藥熬煮的,帶着一股子清甜,舌頭有點淡淡的發麻,像過電一樣。
“這是什麼東西?”說來也奇怪,嚴語喝了幾口之後,頓覺精神百倍,渾身的力氣都回復了。
“老祖宗沒教你這個?”趙同玄終於找到反擊的機會了。
他頗有些得意地炫耀說:“這是我自己煉製的大力牛黃丹,用牛黃珍珠蟲草等珍貴藥物煉製成蜜丸,也可做成散丸,融水來喝,服用之後能固本穩元,催生新力。”
雖然藥效不錯,但趙同玄這副神棍姿態,嚴語也實在是吃不消,趕忙擡手阻止了他的話頭。
“行行行,你厲害,你最厲害還不成麼……”
雖然嚴語只是敷衍,但趙同玄卻似乎很受用。
嚴語不知道的是,十幾年過後,有個商人買到了趙同玄的大力牛黃丹配方,而且還是半個方子,然後就做了一款飲料,能夠快速回復能量的飲料,風靡全球。
嚴語這麼應付,完全是因爲他即將要再次見到張顧霖了。
這裡並非勘探隊的營地,嚴語並沒有來過這裡,像個小村子,但路上並沒有見過幾個人。
一行人走進村子,倒是有人探頭出來張望,見了他們的裝束,有人走出來,恭敬地行禮,想來該是敦煌山的地盤。
順着村裡的泥路走了幾分鐘,村中間有棵大槐樹,樹下一個大磨盤,幾個老人正在抽着旱菸曬太陽,快活地聊着些什麼。
見得趙同玄等人過來,這些老人趕忙從磨盤上跳了下來,接下來的舉動簡直讓嚴語大開眼界。
他們竟然給趙同玄這一行人下跪!
這都什麼年代了,這是新社會啊老哥哥們!
讓嚴語更可氣的是,趙同玄等人竟欣然接受,並無半點臉紅!
他們頗爲高傲地點頭示意,就這麼走過去,也沒有攙扶這些老頭子,就好像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簡直愚昧!”嚴語心裡雖然有氣,但他也知道,老頭子們就跟秦大有一樣,封建思想根深蒂固,頑石一樣,並非三言兩語,一兩句痛罵就能夠叫醒的了。
不能跟老頭子們計較,嚴語只能“遷怒”於趙同玄。
“看樣子你挺享受別人跪你嘛?”
趙同玄沒有停下來,也沒有看嚴語,只是意味深長地回答說:“不是我需要,是他們需要。”
這話雖然有些道理,可還是難免甩鍋之嫌,只是嚴語也懶得跟他計較,因爲趙同玄裝神弄鬼,跟這些老頭子根本沒什麼差別。
“所以你這麼故弄玄虛,也是因爲你需要咯?”
趙同玄終於停了下來,皺着眉頭,臉色並不是很好看,回答說:“不是我需要,而是你需要。”
嚴語看到他這等故作高深的姿態就來氣:“老子纔不需要!”
趙同玄並沒有退讓:“需不需要不是你說了算。”
“我自己的思想當然是我做主,我說不需要就真不需要!”
趙同玄欲言又止,但還是認真地朝嚴語說:“他們能選得你來,想必你也知道是什麼原因吧?”
“難道你天真地以爲胡耀祖是局外人?他只是爲了報恩?還是因爲你真的本身了得,才讓你來接任顧問?”
嚴語聽他話中有話,也皺起眉頭來:“你到底想說什麼?”
趙同玄走近兩步,逼視着嚴語,毫不留情地說:“我想說的是,他們選你不是因爲你的能力,而是因爲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我什麼身份?”
“當然是預言之子的身份,難不成因爲你是老師麼!”
嚴語恍然,心中頓時感到很悲涼,更多的是氣憤!
他一路走到今時今日,歷經兇險,雖然也有老祖宗傳藝的功勞,但絕大部分情況下,都是靠自己的能力支撐過來的。
可現在他終於明白,在這些人的眼中,自己根本就一無是處,若沒有了預言之子的身份,嚴語在他們面前連個屁都不是!
對嚴語而言,這無疑是個打擊。
但嚴語這麼多年承受的打擊還少嗎?他又豈會因爲趙同玄這三兩句話就妄自菲薄!
“不是我需要你們,而是你們需要我,如果連這個問題都搞不清楚,事情也不用再做了。”
趙同玄微微一愕,但還是搖頭:“還真不是我們需要你,這個事情干係有多大,你應該清楚,你到底是爲了誰才做這件事,你也清楚。”
嚴語沒想到這老神棍思想境界倒也挺高,嚴語可以反駁其他話題,但這句話確實無從反駁。
如果認真計較起來,所做的這些,確實是爲了阻止地下基地爆發出來的災難性後果,不僅僅只是嚴語,包括趙同玄等人,都是同樣的目的,就是爲了保護老百姓!
許是發現嚴語備受打擊,趙同玄的語氣也緩和了下來。
“別想這麼多,想太大反而不好,你們不是常說麼,一步一個腳印,做好眼前的事才最踏實,未來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趙同玄總算說了句中聽的話,嚴語也就暫時放下了思想包袱,跟着他繼續往前走。
到了村西頭的一個院子前,趙同玄終於停了下來。
“你先進去跟他聊一聊吧。”
嚴語有些詫異,不過想想也就明白了。
張顧霖跟他一樣,都是相信科學多過迷信,對趙同玄這羣老頭子的做派,應該也是不喜歡的。
院子裡種着一些花草,不過早就枯死,房門並沒有關上,通過虛掩的房門,能看到張顧霖正伏案疾書,只是他埋着頭,只能看到一頭花白頭髮。
嚴語也沒有出聲打擾,輕輕推開門,也被眼前的場景給驚了一下。
房間裡貼滿了圖紙,拼拼湊湊,有些也沒辦法連接,想來張顧霖是在努力回憶路線。
旁邊的短腿矮桌上放着飯菜,不過氣味不是很好聞,也不知放了多久,許是太專注於自己的工作,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也因爲太投入,以致於嚴語進來他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看着張顧霖這樣的狀態,嚴語心中頓時有些羞愧起來,張顧霖尚且如此,他又何至於跟趙同玄爭論這麼多?
嚴語也沒有突兀打斷他的思路,只是在房間裡等着,張顧霖卻一直沒擡頭,嚴語便研究牆上那些圖紙。
這麼一看,還果真是地下基地的圖紙,張顧霖可不是半吊子,他是專業的勘探教授,畫出來的圖紙非常的直觀且詳盡,嚴語甚至能認出其中某些部分的建築構造。
“別亂動東西,飯菜放旁邊就出去吧。”
張顧霖並沒有擡頭,該是把嚴語當成了給他送飯的村民。
嚴語終於忍不住開口調侃:“飯放在這裡也是浪費,反正你又不吃。”
張顧霖眉頭一皺,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筆,正要發火,卻見得嚴語,趕忙摘下了厚重的眼睛,驚喜地走了過來。
“是你小子!我說呢,早幾天被我罵了一頓,哪還有膽子過來惹我!”
直到他站起來,嚴語才發現張顧霖已經瘦成一條藤了,心中難免有些酸楚。
張顧霖一直從事勘探工作,而且親力親爲,用雙腳丈量大地,雖然年紀不算小了,但身體素質一直很好。
可遭遇了這一場變故之後,卻成了這般模樣。
“教授……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張顧霖拉着嚴語坐了下來,兩人點了煙,他才嘆息了一聲。
“當時不是要找那對孩子嘛,我也沒閒着的,後來在龍王廟那裡找着了,秦大有這老傢伙又不準開挖……那裡頭可是發現了水源的!”
嚴語頓時恍然:“你偷偷進去了?”
張顧霖有些後怕:“雖說我是地質勘探,但大部分時間都只是指導工作,年輕那會兒到大西南勘探過喀斯特地貌,也下過不少天坑和溶洞,爲了躲開把守的村民,就自己進去了……”
張顧霖心有餘悸,斷斷續續地講述着,嚴語也爲他捏了一把汗,直到他逃脫出來,才鬆開了拳頭。
煙已經快燒到手指,張顧霖纔回過神來,朝外頭看了一眼,表情有些鄙夷了。
“他們來做什麼……”
嚴語有些不忍開口,但還是如實相告。
“趙同龢他們想摧毀那個地方,不過進去之後就再沒出來過,所以……”
張顧霖有些警惕:“你們想進去?”
嚴語點了點頭,張顧霖又問:“想讓我帶路?”
聽了他的經歷,再提這樣的要求確實挺殘忍,但嚴語還是點了點頭。
張顧霖陷入了沉思之中,再點上一根菸,只是打了幾次都沒打着火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