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技,想來應該發源於上古時期,當時的人沒什麼戰鬥力,所以纔想到這樣的法子,模仿野獸的叫聲來騙取野獸以充當食物。
我泱泱中華,善口技者自古有之,且流傳千百年,能人輩出,嚴語實在想不通,樑漱梅爲何要找一個如此裝腔作勢的日本人,來模仿他的聲音。
但羽田貴臣的做派實在讓嚴語感到有些厭煩,這個時代的國人,對日本人的仇視是發自骨子裡的。
羽田貴臣那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實在是讓人很難接受。
不過嚴語也是恩怨分明的人,雖然羽田貴臣自稱是爲了自救才救了嚴語,但結果就擺在眼前,沒有羽田貴臣,嚴語也逃不出來。
且不管他的動機是什麼,其帶來的結果,到底是爲嚴語爭取到了自由。
事情關係到他自己與家人的安危,羽田貴臣不想說,嚴語也不好勉強,設身處地換位思考,若是自己,只怕也不會輕易泄密。
嚴語本想阻攔,但當羽田貴臣走出門口之時,嚴語到底是忍住了。
羽田貴臣將嚴語的小動作看在眼中,似乎頗爲滿意,甚至有些瞧不上,只是哼了一聲,便昂首大步地走出去了。
作爲大日本國首屈一指的聲優,他可並非僅僅只是模仿人的聲音,他經常出入上流社會,甚至成爲皇室的常客,優越感自是有的。
他的表情讓嚴語感到了羞辱!
眼看着羽田貴臣就要走出去,嚴語突然乾咳了一聲。
何書奮彷彿接收到了命令信號一般,從外頭闖進來,直接與羽田貴臣撞了個滿懷!
羽田貴臣和嚴語的身量幾乎一樣,消瘦頎長,有些文弱,又毫無防備,哪裡經受得住何書奮的衝撞,一屁股坐在地上,臉龐頓時羞紅,這簡直太失禮了!
“你……你怎麼走路的!”羽田貴臣快速站了起來,下意識地四處掃視,也很是尷尬。
何書奮卻沒有半點覺悟,一把抄起架子上用來擀鞋皮的圓棍,指着羽田貴臣就跳腳罵了起來。
“你有沒有殺過中國人!”
“什……什麼?!!!”
“你沒有?那就是你爹殺過!你爺爺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現在什麼年代了!我大中國已經崛起,屹立於世界之林,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你個小日本竟敢趾高氣揚在這裡撒野,你以爲還是那個年代麼!”
羽田貴臣也懵了:“我……我不是……我沒有……”
他雖然是日本名流,但兩國建交也就十來年,因爲國際形勢等原因,外交關係也時好時壞,頗爲敏感。
他之所以能來中國,是因爲有人從中斡旋,也是費了極大力氣,他可不想因爲自己的事情,破壞了兩國邦交。
當然了,或許這樣的想法有些誇張,但你無法體會個人在國際關係敏感之時所能爆發出來的能量。
有時候就是這樣,只要是政治需要,即便是很小的平民事件,也能夠掀起驚天動地的國際浪潮和風暴。
羽田貴臣遊走於上流社會,眼界頗高,而且對國際形勢更加的瞭解,何書奮一上來就將問題上升到了這個局面,幾乎沒有給他任何後退的餘地!
“好一齣秀才遇到兵!”嚴語心中也是竊笑不已。
何書奮和嚴語是同一所大學畢業,個人素養自是有的,在教育局任職多年,不說面面俱到,那也是久經考驗。
雖然長相猥瑣一些,但他的個人素養還是非常高的,此時無賴潑皮的一面,自是故意爲之。
何書奮其實也是真的氣惱。
剛剛他在外頭,將嚴語二人的對話聽在耳中,早已經很是不爽,一個小日本鬼子,竟然在大爺面前搞什麼優雅風度,簡直不知好歹!
羽田貴臣是個中國通,知道欲蓋彌彰的道理,所以才選擇正大光明地出行。
但這並不代表着他能夠肆無忌憚,若是讓樑漱梅的人發現他和嚴語私下接觸,他救嚴語的事情一旦曝光,將給他和家人帶來滅頂之災!
這也是他架子全無,滿心慌張的原因之一。
他敢在嚴語面前擺譜,是因爲他曾經扮演趙恪韓,將嚴語的性格摸透了,知道嚴語不可能如此魯莽,更不會大肆張揚。
但何書奮就不一樣了,半路殺出這麼個程咬金來,若果真鬧起來,吃虧的可是自己啊!
何書奮頗有些得理不饒人:“你還不承認!你們是不是想否認歷史,歪曲歷史真相!南京大屠殺你承不承認!靖國神社你有沒有拜過!”
羽田貴臣:“?”
何書奮擡手就是一棍子!
“你……你怎麼還打人!”
何書奮跳起腳來罵:“我 肏 你個小鬼子,你認不認!”
羽田貴臣若不是中國通,也聽不懂這地道的髒話,此時也是哭笑不得,手臂被打了一棍,用力揉搓着,呲牙咧嘴,卻又趕忙解釋。
“這都是……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是新時代的人,跟我沒關係吧……”
何書奮昂首挺胸:“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誰知道你偷偷摸摸在咱們國家是想幹什麼,我要舉報你!搞不好你就是個間諜!”
羽田貴臣不是蠢人,只好扭頭看着嚴語。
“有必要嗎?”
嚴語忍住心中笑意,朝何書奮擺了擺手,何書奮揚了揚手中棍子,守在了門口,嘴裡還罵罵咧咧:“幹你個小日本……啊推!”
羽田貴臣倒是想出去,只是何書奮這個門神在把守,他只能退了回來。
補鞋匠也是看愣了,他原本並不知道羽田貴臣是日本人,此時回過神來,只覺得口袋裡裝了一塊發紅的烙鐵一般。
他將鈔票掏出來,嘩啦就丟到了羽田貴臣的臉上,而後朝羽田貴臣的腳唾了一口!
羽田貴臣應該早聽說過中國民衆對他們的仇視,只是沒想到會這麼激烈,幾乎到了全民激憤的地步。
他嘆了口氣,坐了下來,朝嚴語說:“你們這樣並沒有什麼好處的……”
“美國人在我們的國家投擲了兩顆***,殺死了無數人,其中包括老弱婦孺,這種屠殺,我們也同樣畢生銘記,但我們絕不會像你們這麼做……”
嚴語見他主動開口,也問了一句:“那你們怎麼做?”
羽田貴臣雙眸露出精光,充滿了野望。
“我們會低頭,會彎腰,會用盡全力學習他們的技術,要比他們更加的強大!”
“朝那些美國大兵吐口水,根本就於事無助,只有埋頭忍辱負重,埋頭學習,才能等到報仇雪恨的那一天!”
“美國人是獅子老虎,而我們呢?”
“你們是狼?”
“不,我們是蛇!”
對於羽田貴臣的坦誠,嚴語也多了一份敬意,起碼他沒有遮掩這一點。
“我一直在研究中國文化,在我看來,你們中國人不是龍,而是雄鹿,大度高雅,沒有鋒芒畢露,但頭角華麗,雄壯威嚴。”
嚴語聽得這麼一番言論,心裡自豪感油然而生,可馬上就警覺了起來。
“行了,別用好聽的話來拖延,還是說說我想知道的吧。”
羽田貴臣搖頭苦笑:“我說過了,這些機密一旦泄露,我和家人都有性命之憂……”
嚴語湊了過去,盯着他說:“你想讓我救你和你的家人,就必須幫助我,如果我真的能憑藉一己之力對抗他們,也就不需要你救我出來了。”
羽田貴臣沉默,遲疑了許久,這纔開口說:“當時他們到了日本,並不是爲了找我,而是找到了神宮……”
“神宮?”
“是,他們到了伊賀和伊勢,找了大神官,是大神官出面,我才答應了中國之行……”
嚴語嘲諷地笑了:“那些地方不都是旅遊勝地麼?大神官什麼的能信?”
羽田貴臣搖了搖頭:“旅遊勝地什麼的只是表面功夫,真正的神宮是隱藏起來的,只有那些真正的有能之士才能知曉和接觸的地方。”
“我相信你應該知道,這種情況在你們這裡也一樣,龍浮山不也一樣嗎?”
羽田貴臣提到了龍浮山,嚴語也認真起來,因爲他知道,這個羽田貴臣,實實在在是知道內幕的了。
“你們的人到了神宮來,說是龍浮山玉虛宮的祖師留下了預言,二百年後會有預言之子降世,但必須要找人給他開竅,否則預言之子也只能泯然於衆人……”
“預言之子?開竅?這又是開的什麼玩笑……”嚴語心說這羽田貴臣比胡光中還要故弄玄虛!
但羽田貴臣的表情,並不是在說謊!
“我們的神宮是真正的帝國支柱,是精神領袖,早幾十年還想着截斷你們中華民族的龍脈,當時就是被龍浮山玉虛宮從中阻撓,纔沒能成功……”
“神宮方面害怕這個預言之子真的降世,所以就派我過來執行秘密任務……”
“這麼說,你還真是個間諜咯?”嚴語沒想到,羽田貴臣連這個都告訴他。
他完全可以有所保留,不需要暴露自己的真正目的,亦或者說,他是故意這麼說來迷惑嚴語,取信嚴語?
羽田貴臣不置可否,繼續說:“我來到了之後才發現上了當,他們早就識破了我的身份,所以跟你說也無妨,事成之後,他們是怎麼都不可能放過我的……”
嚴語哼了一聲:“難道你覺得我就會放過你?”
羽田貴臣搖了搖頭:“我不是讓你放過我,而是跟你做個交易。”
嚴語的雙眸爆發精芒,嚴肅而冷酷:“我們中國人,從不跟日本人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