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有人背後挑唆,可就不是清者自清就能解決的問題了。
這個人既然能弄到嚴語那枚紀念章,鬼知道他還能不能弄來其他足以栽贓陷害嚴語的東西來。
若不能搶先把這個人揪出來,嚴語怕是很難擺脫督導組的調查,甚至因此而背了黑鍋!
送走了齊院長之後,嚴語也認真思考起來,這個問題已經是當務之急,只是該如何解決?
嚴語已經被監控起來,也沒辦法離開,一旦辦理出院,展開正式調查,自己估摸着會被羈押起來,到時候可就更加麻煩了!
至於能求助的人,剛剛離開的齊院長顯然不行,他需要回去衛生院,而且他總不能去反調查督導組。
經歷了割喉的事情,嚴語不會再讓蔣慧潔幫着做些甚麼,更何況她也是剛剛脫離危險。
於國峰和孟解放自身難保,王國慶還躺在病牀上,讓這些系統內部的人員來幫助自己反調查,也有些不切實際。
嚴語正爲難,房門被打開了,一個高瘦又滄桑的身影就這麼走了進來。
“你怎麼來了?”嚴語也有些驚訝,沒想到洪大富吊着手臂,一隻腳打着石膏,就這麼拄着拐過來了!
洪大富的頭臉也被繃帶包起來大半邊,悶聲應了句:“過來坐坐。”
“他……他沒攔你?”嚴語往門外瞅了一眼,原先換班把守的那位同志,此時悶悶地坐在排椅上,眼神複雜地看着這邊。
洪大富扭頭掃了一眼,那同志趕忙低下了頭,也不敢與洪大富對視。
洪大富也不理會,打着石膏的腳磕了磕門板,將門給帶上,嚴語趕忙將凳子推了過去。
大咧咧坐下之後,洪大富取出煙盒來,遞給嚴語一根菸,自己就噗噗地吞雲吐霧。
過得許久,他才朝嚴語問說:“那人到底什麼來頭,這麼猛……”
很顯然,神秘兇手對洪大富的打擊着實很大,以致於這位硬漢仍舊耿耿於懷。
更讓他感到鬱悶的或許還有另一層原因,那就是與神秘兇手的對決中,嚴語這個“文弱書生”似乎比他更能打。
“我也不清楚……”嚴語本以爲兇手會對他手下留情,事實也確實如此。
當嚴語被打倒之後,他完全有能力殺死嚴語,但他沒有這麼做,反倒故意刺激嚴語,似乎早就知道嚴語遭受刺激會陷入迷失心智的瘋狂狀態一樣。
當然了,嚴語卻同樣確認了另一個事實,那就是此人對嚴語手下留情,但也只對嚴語手下留情,對待其他人,幾乎是同樣的殘酷冷血,尤其是親近嚴語的人!
其實想想,與其寄希望於那些專家,倒不如問一問這神秘兇手,不過下一次能不能再見到都成了問題,見到之後必然又是一場生死搏殺,此人肯不肯開口也是更大的問題。
嚴語的回答沒能讓洪大富滿意,或許他也早有預料,並不糾結,只是朝嚴語問:“你打算怎麼辦?”
嚴語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說當初調查是爲了保護大小雙,不得不去涉險,那麼嚴語此刻的動機就更加充分,因爲這個人傷害了蔣慧潔,而且是因爲嚴語才故意爲之。
無論如何,嚴語都必須要抓住他!
可因爲督導組的介入,莫說再去追捕此人,便是嚴語自己的人身自由,都成了問題。
嚴語也不打算隱瞞,朝洪大富說:“督導組拿到了一個物證,並不利於我……但督導組纔來幾天?”
“你懷疑有人在背後搞鬼?”洪大富可不是那種只懂用拳頭,而不用腦子的。
“是,如果不能揪出這個人,督導組怕是要被帶到坑裡,我也很難再洗脫嫌疑了……”
洪大富擡起頭來,微眯着雙眼,壓低了聲音:“你想讓我幫你查背後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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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聰明人說話就是不累,嚴語也不遮掩:“是,於隊和孟隊比較敏感,其他人估摸想查也不敢,也接觸不到核心信息……”
“你的身份不尷不尬,但卻又遊刃有餘,而且咱們好歹是過命一場,你總該是信得過我的……”
洪大富搖了搖頭:“給我個信你的理由。”
“理由?還需要理由?”嚴語想了又想,也實在想不出來,因爲在他看來,洪大富絕不是聽信一面之詞的人。
“我還以爲你是那種,相信自己的判斷來過活的人……”嚴語其實並沒有說錯,洪大富曾經做過幾年臥底,並非所有關鍵時刻,都有足夠的理由讓他思考,他必須在短時間內做出最利於存活的判斷。
長久以往,洪大富應該已經養成了相信自己判斷的習慣。
當然了,如果僅僅靠着自己的判斷,或許他也沒辦法活這麼久,這種判斷並非直覺,而是基於自己的推測或者調查。
嚴語早就知道,於國峰和洪大富曾經調查過自己,而且對自己的擔保人也很清楚。
所以在嚴語看來,洪大富問他要理由,就顯得有些迷了。
饒是如此,洪大富仍舊看着嚴語,似乎在堅持。
嚴語也只好攤開雙手來,展示了自己的傷勢:“這算理由麼?我可是比你還慘……”
洪大富微微一愕,但很快就微微翹起了嘴角:“起碼你不用拄拐……”
嚴語哭笑不得:“現在是要比慘嗎?真要我脫光了給你看一眼不成?我身上就沒一塊皮是好的……”
洪大富將煙盒丟下,拄着柺杖站了起來,也不說話,就這麼離開了病房。
雖然他沒有明確答應,但嚴語知道,這件事算是妥了。
翌日,督導組沒來問訊,嚴語到病房去看過,洪大富似乎也不在,想來應該是出去打聽消息了。
想起洪大富拄着柺杖的樣子,嚴語自己都有些於心不忍。
不過洪大富不是個閒得住的人,讓他留在醫院,比死了還難受,嚴語提出這樣的請求,也算是“幫忙”了。
到得傍晚,嚴語正爲晚飯發愁,“淑芬”同志及時雨一般出現在了病房。
這次他帶來了一些小菜,似乎打算跟嚴語小酌兩杯。
“淑芬你可真仗義,巴不得我死啊這是,你難道不知道病人不適合喝酒?”
何書奮白了嚴語一眼:“你不是病,是傷,這是兩碼事。”
“多少人爲了治傷連藥酒都喝,你這點皮外傷算啥?”
嚴語也是搖頭苦笑:“你怕不是還在糾結上回沒能喝吧?”
何書奮佯怒道:“還敢跟我提,帶來的酒一口沒得喝,這次怎麼地也得喝兩口吧?”
嚴語也是無奈,擺下了飯菜來,何書奮頗有儀式感地舉起了飯碗裡的酒,先嗅了嗅,而後抿了一小口,便閉上眼睛細細品嚐,就好像在回味初戀一般,滿臉都是美好。
“真有這麼好喝?”
“不愛喝酒的人體會不到,跟你說也白搭。”
“是是是,沒得過肝病的人也沒法體會肝病的痛苦。”
“你閉嘴!”
“哈哈哈!”
兩人一邊打趣,一邊吃喝,不知不覺也就這麼過去了。
何書奮雖然好酒,但自制力極強,莫看他用飯碗來喝酒,似乎很豪邁的樣子,但喝起來就像做化學實驗一樣精準,就差沒用量杯了。
“託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就知道你猴急……”
“知道我急還不趕緊說!”
何書奮夾了一筷子菜,細嚼慢嚥,放下筷子,不緊不慢,似乎在故意氣嚴語。
嚴語舉起筷子來,後者才擡手,朝嚴語說:“別這麼粗魯,說還不行麼!”
何書奮嘀咕了一句,便說:“我回去翻了一下記錄,就只有你一個嚴語的人事調動……”
雖然有所預料,但嚴語仍舊難免失望。
對方既然躲在幕後,這種工作必然做得極其隱秘,應該是不會留下紙面證據的。
正失落之際,又聽得何書奮說:“不過嘛……”
嚴語一筷子丟了過去:“耍我是不?一口氣說完會死啊!”
何書奮嘿嘿一笑,將一粒花生米丟進嘴裡,邊嚼邊說。
“不過嘛,還是讓我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當初有個雙選意向會,我們這邊遞交過不少表格,都留了底的,教師報到之後,單位會將回執發回到咱們單位來蓋章確認……”
“但有個地方並沒有收到回執,你纔是哪裡?”
嚴語根本就不需要猜:“老河堡?”
何書奮搖了搖頭:“老河堡沒資格給咱們發回執,是你們縣裡發少了一份回執,我查對了一下,確實是老河堡。”
嚴語頓時有些激動起來。
因爲他到了老河堡之後,分明有將回執寄到縣裡,按說存根應該是有這份回執的!
眼下卻沒有,那麼就說明,那個幕後之人,太過謹慎,想要消除嚴美琳哥哥的記錄,卻誤將嚴語的回執也一併攔截了!
嚴語其實心裡也疑惑,如果嚴美琳的哥哥嚴語果真出了事,連報紙都登了,尋人啓事四處散佈,爲什麼沒有到教育局去調查檔案?
他們到了教育局去,教育局拿不出來相關的紙質文件,難道家屬就不起疑?
還是說,這裡頭還有些事情,嚴美琳和家屬們知道,所以纔沒有去教育局吵鬧?
真如何書奮調查的這般,又是誰攔截了自己的回執?這個人會不會還在縣裡?
無論如何,這也是一條線索了,只是讓誰去調查好?
念及此處,嚴語便將眸光投向了何書奮,後者下意識捂住了胸口。
“你不會讓我去你們縣裡查吧?”
嚴語“陰險”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