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就要逃脫生天,自由唾手可得,卻又遭人橫加堵截,而且還是極其強大的敵人,這種滋味自是不會太好受。
前有強敵,後有追兵,嚴語卻並不打算放棄。
嚴語這一拳凝聚了九成力氣,正中對方的中脘,但那人卻並沒有防守,而是一腳踢在了嚴語的膝蓋內側!
人體就像一棟建築,雙腿是承重的柱子,而膝蓋內側乃是最脆弱的承重點,就好像高高堆砌的積木,抽出底下某一塊,就會徹底倒塌一般。
中脘是極其要害之處,嚴語也沒想到對方竟然不閃不避,而是“以命換命”的打法!
奈何已經出拳,如果中途收回,非但沒法全力,自己也會受傷,反倒得不償失。
中年人被嚴語一拳擊退,但嚴語聽得咔嚓一聲響,膝蓋關節處似乎被踢斷了一般,整個人半跪在地!
本以爲這一拳就能結束戰鬥,誰曾想到對方竟渾然無事,咔咔咔扭動脖子,就好像剛剛將筋骨活動開,適才被嚴語大一拳,就好似熱身!
嚴語早知道對方狠辣棘手,卻也未曾想到會這般棘手!
“呃……阿西……”中年人打了個嗝,吐出一口濁氣,又罵了一句,快步上前,一把抓了過來!
嚴語倒是想站起來,但膝蓋和大腿痠軟脹痛,勉強硬撐着,剛起來一半,瘦黃臉突然加速,擡腿又是一腳!
嚴語雙臂橫擋,整個人被踢飛了出去,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
洪大富與那些守衛已經轉到後門這邊來,距離嚴語也不過二十來米,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
但形勢比嚴語預料中還要更加的艱難,瘦黃臉就像不知疲倦,沒有感情的機器,嚴語這剛剛停下,他已經跑到了身前來,一把抓住了嚴語的腰帶,硬生生將嚴語丟了出去!
此人與洪大富身材相似,但洪大富像披着狼皮,混在狼羣中的狐狸,而此人卻像是一隻遍體鱗傷,卻仍舊敢在獨自面對狼羣的豹子!
“咚!”
嚴語再度摔在了地上,塵土飛揚,與鮮血凝結在一處,嚴語唯剩兩道眸光,在黑暗中散發着堅強的求生之光。
嚴語心裡也清楚,這個人可以輕易殺死自己,但他並沒有這麼做,他的目的應該同樣是生擒嚴語。
但他又沒有任何憐憫,似乎不在乎嚴語殘不殘廢,只要保住嚴語最後一口氣,他就算完成任務一樣。
他的眼中沒有半點人性可言,對待嚴語就像技術高超的拆卸師傅。
嚴語呼吸有點困難,想要扯開圍巾來透透氣,但瘦黃臉又出現在了嚴語的面前。
他呲了呲牙,那表情似乎在對嚴語說,你再不想想辦法,可就要廢在我手裡了呢。
嚴語下意識地想起了趙恪韓,如果是大佬趙神通,此時自己應該不會這麼狼狽吧?
只是這種念頭一生出來,嚴語就警惕地壓制了下去。
他雖然戴上了鬼面,假扮趙神通,騙過了樑漱梅,但並不代表他渴望趙神通的迴歸。
恰恰相反,他要佔據絕對的主動掌控權,讓趙神通再也無法出現!
此時他如果不反擊,如果不拼命,就會被這個瘦黃臉徹底打殘,這已經無關趙神通,即便他不是趙神通,也必須做出強有力的迴應,否則不死也殘,還談什麼思想境界!
心思流轉之際,瘦黃臉露出鄙夷的神色,似乎在譏諷嚴語,都這個關頭了,嚴語竟然還分心開小差。
他似乎失去了興趣,一腳便朝嚴語的面門踢了過來!
若是這腳被踢個結實,嚴語少不得昏厥過去,滿嘴牙被踢落、鼻樑被踢斷那都算輕的了!
嚴語渾身炸毛,往旁邊一滾,躲過這一腳,卻沒有半點停留,又滾了回來!
瘦黃臉自以爲這一腳足以結束戰鬥,哪裡料到嚴語會在這個時候反撲。
嚴語抓住了這個機會,一個掃堂腿,將瘦黃臉撂倒在地!
瘦黃臉也有些驚愕,但驚愕過後卻是變態的興奮,就彷彿老師父見到弟子終於要覺悟了那種神色。
這讓嚴語感到了羞辱!
將瘦黃臉撂倒在地之後,嚴語沒有任何停頓便撲了上去,騎在他的身上,揮拳朝他臉面砸落!
“嘭!”
鮮血噴濺,撒在嚴語的面具上。
瘦黃臉卻發出怪笑,舔了舔嘴上的血跡,腰身如彈蝦那般往上拱,雙腳從嚴語背後反剪,要環住嚴語的脖頸!
嚴語知道,若是脖頸被他雙腳夾住,必是死定了,當即低頭來躲。
本只是想躲避對方的攻擊,但低頭的那一霎那,嚴語又看到了瘦黃臉嘲諷地怪笑!
一股子怒氣從心底升涌而起,就好像火山噴發一般!
嚴語提了一口氣,陡然加速,一個頭錘便砸了上去!
他戴着厚實的鬼面,這一頭錘下去,瘦黃臉的鼻樑都凹陷了下去,鮮血糊了一臉,也不知道是哪裡噴濺出來的血跡!
“哈哈哈!阿西……”瘦黃臉竟大笑起來,血沫不斷從嘴巴里噴出來。
他卻像被注入了無窮盡的活力一般,左手朝嚴語的面門抓了過來,右拳卻猛擊嚴語的軟肋!
“咔嚓!”
嚴語伸手去撥開瘦黃臉的左手,卻聽得骨折的聲音,肋間卻一陣劇痛,左邊的內臟似乎都被絞碎了一般疼。
嚴語一口氣呼吸不上來,瘦黃臉已經又轟出一拳!
嚴語徹底拋開了心中的諸多疑慮,稍稍擡起膝蓋,用力跪了下去,將瘦黃臉的右手壓在了地上!
“咔!”
嚴語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上面,加上自己的力氣加持,瘦黃臉的右手似乎是斷了!
他終於不敢再張狂大笑,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慌亂。
嚴語卻沒有停止動作,雙手捏住他的左手,又是一個反扭!
“咔!”
嚴語硬生生這麼一扭,瘦黃臉的左手也如同斷線木偶一般,垂落地下,再也舉不起來了!
他的雙腳仍舊在奮力要夾嚴語的頭頸,但嚴語就像在狂風暴雨中騎着烈馬一般,低低伏在他的身上,拳頭卻是毫不留情地砸在了瘦黃臉的頭上!
“咚!”
“咚!”
“咚!”
嚴語也不知道自己砸了多少拳,只知道拳頭上的感覺漸漸發生了變化。
就好像最初砸的是一個冰凍過的硬麪團,一拳一拳砸下去,麪糰漸漸變得軟熟了一般!
守衛們已經抵達,但一個個愣在當場,並沒有人敢上前來阻攔。
此時的嚴語面具上全是血跡,仍舊一拳接着一拳地砸着,就好像在製作番茄醬。
他想停手,但卻心生好奇,對這種手感,或者說此時的感受,有種依戀,就像沉浸在了人生最美妙的時刻當中,無法自拔。
眼前的這一片血紅之中,他唯獨留意到瘦黃臉的嘴角,他的嘴角仍舊掛着嘲諷的笑,就像在不斷地譏諷嚴語,仍舊不夠用力。
嚴語的怒氣熊熊燃燒,就彷彿在灼燒着他的靈魂,他的拳頭更加的用力,但拳頭卻砸在了一塊堅硬的鋼板上一樣,發出哐哐噹噹的聲音!
鮮血不斷飛濺,露出了暗金色的金屬,瘦黃臉的面上,竟覆蓋着一塊麪具,而這塊面具,竟與嚴語臉上的一模一樣!
嚴語嚇得停了手,從他身上逃開,下意識往臉上一摸,他的鬼面不見了,圍巾也不見了!
往下一看,他身上也並非穿着看護的衣服,而是病號服!
“這是怎麼回事!”
此時,那個瘦黃臉突然坐了起來,伸手敲了敲自己臉上的鬼面,朝嚴語說:“你終於醒了。”
“我……我醒了?”嚴語整個人都陷入了迷惑當中,根本就無法接受眼前這一切!
因爲坐在他眼前的,不是瘦黃臉的朝鮮逃兵,那人身上也未曾穿着舊軍裝,而是穿着老舊的道袍,可不正是那個神秘兇手麼!
嚴語再往四處掃視,如同海市蜃樓一般,各種場景就好像無形的神之手,在快速堆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形成。
潔白的牆壁上到處是凹坑和血跡,走廊的地板上拖出一道道駭人的血路,地板磚都被砸裂。
不遠處不敢靠近的守衛們,都變成了醫院的保安、醫務人員、病患家屬等等,他們的眼中充滿了驚恐,看着嚴語,就如同看着一頭髮瘋的怪獸!
嚴語終於意識過來,彷彿時間撥回到了他在醫院發瘋的那一段場景!
“這只是幻覺!”嚴語的內心在呼喊,他不知道自己爲何會陷入到這個幻覺當中。
又或許自己已經被瘦黃臉打敗,陷入了昏迷狀態之中,周圍的這一切,只不過是他的夢境罷了。
可這一切又這麼的真實,嚴語又回到了那個無法分辨真假的狀態!
他曾一度尋求方法,該如何區分自己所經歷的場景,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幻。
此時他的內心當中,也在拼命地努力,希望能夠找到蛛絲馬跡,來證實自己的世界!
他畢竟經歷了太多太多,如果眼前這一切是真的,那麼樑漱梅就不存在,精神病院這一段經歷也只是他的想象,所有的事物都是虛幻!
可如果眼前這一切是假的,那隻能說明他敗給了瘦黃臉,他會被抓回去重新關起來,等待着他的,將是暗無天日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