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孟解放說起林小余跟着進山搜救之時,嚴語還生了擔憂,沒想到林小余竟是出現在了這裡,嚴語也難免心生歡喜。
“小余,你怎麼來了!”
林小余也沒想到掀開簾子就看到打算落跑的嚴語,趕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小點聲!”
“派出所的同志不準任何人探視你,我……我是騙開了王國慶才偷溜進來的……”
嚴語早知道他們把自己當成了嫌疑人,但沒想到他們會管束得這麼森嚴,竟是不容許任何人探視。
他更沒想到平素裡規規矩矩的林小余,竟然會爲了見他一面而騙了王國慶,這可不是隨便能開玩笑的事!
當然了,嚴語還沒有自作多情到那種地步,認爲林小余費盡心機,是擔心自己的安危。
或許也有這方面的原因,但更多的只怕是因爲林小余遇到麻煩了。
“孩子有消息了?”嚴語也不拐彎抹角,林小余卻是往外頭掃了一眼,又看了看牀後頭的那張簾子。
“放心,關銳睡着了。”
林小余仍舊謹小慎微,小聲地朝嚴語說:“山上找遍了,搜救隊打算暫時結束任務,他們聽了秦大有的建議,打算去挖你曾經打過的探洞……”
“豈有此理!”嚴語難免惱怒起來,倒不是因爲秦大有又將嫌疑栽到他頭上,而是因爲這些人錯過了搜救孩子的絕佳機會!
也難怪林小余會來找自己,因爲林小余相信他嚴語,絕不可能做出傷害孩子的事情!
自己的態度似乎讓林小余更加的憂心,嚴語也意識到這一點,放緩了語氣,朝林小余說:“小余,你別太擔心,趙……我問過他,他說孩子是安全的,那必然是安全的。”
大小雙畢竟是趙江海的孩子,這番話自是可信,但問題就在於,趙江海已經被擊斃,若不能及時找到孩子,沒有了趙江海的照料,即便沒有其他因素會傷害到孩子,這對孩子只怕也要活活被餓死!
以趙江海的性格,必然將孩子藏了起來,而且還要警惕躲在黑暗之中那個人,所以這種可能性並非沒有。
提起了趙江海,林小余卻沒有太多的憂傷,此時的她心中便只有孩子,再沒有餘力去爲趙江海哀悼了。
“他……他臨死前……曾經跟我說了一句話……”林小余咬了咬牙,到底是朝嚴語說了出來。
“他留下了遺言?!!!”嚴語頓時有些激動了。
本以爲趙江海沒有留下隻言片語,線索徹底斷裂,沒想到竟然留了一句話!
“他說了什麼!”嚴語也不囉嗦,林小余小聲說:“他說……有水能活!”
“有水能活?”
嚴語聽得此言,算是小小地安心了一把。
這說明孩子所藏之處是有水的,在有水的情況下,即便食物短缺,孩子也能多活三五日的。
但思想此話,背後的信息可就更加驚人了。
嚴語與張顧霖四處打探洞,都沒能找到水源,老河堡的喝水問題,全靠着村裡那口即將乾枯的水井。
那水井裡的水太少,而且渾濁發黃,必須過濾沉澱之後才能喝,即便如此,村裡的人能分到的水也僅僅只是夠吊住一條命而已。
但早先孩子丟失的時候,那些個婦人們就已經搜找過那口水井了。
而且那水井因爲水位太低,裡面有沒有小孩,那是一目瞭然的。
也就是說,老河堡除了那口水井之外,還存在有水的地方,而這個地方,只有趙江海知道,並且,他將孩子藏在了那裡!
“江海他……他一定是把孩子藏在有水的地方了!”林小余不是笨蛋,自然能夠想到這一層。
“嚴語,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水源,江海所說的這個地方,也只有你才能找到,我……你……你一定要幫我找到孩子!”
也難怪林小余會冒險來找嚴語,因爲她與丈夫分離了這麼多年,對丈夫的現狀一無所知,對這個地點,就更是毫無頭緒。
而嚴語一直在尋找水源,如果說老河堡還有人能找到這個地方,那麼除了嚴語,就再無別人了。
只是她深知嚴語的情況,頭部受創不說,如今連肩膀都傷了,而且還是自己的丈夫趙江海所傷。
雖然她知道嚴語是個恩怨分明的人,不會因爲趙江海而遷怒到她的頭上,但心中到底是充滿了愧疚的。
這也是她爲何會在嚴語面前變得如此卑微,幾乎在用懇求的語氣說話的原因了。
嚴語本就打算逃出去,畢竟救人要緊,此時自是朝林小余應允下來。
“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孩子,只不過……”
“只不過我跟張教授找了這麼久,才排查了一半不到的地域,如果照着我們這樣的進度繼續下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
老辦法找水源的話長則三五個月,短則十天半月,而且還得看運氣,不過嚴語也沒敢把話說得太現實,這樣對林小余未免太殘忍。
再者,他也並不完全要靠這個法子,甚至並不希望用這個法子,因爲這根本不可能實現。
一旦用上這個法子,就要發動全村人以及搜救隊,才能達到最高效,可自己現在是嫌疑人,又有誰會聽自己的意見?
雖說現在搜救隊在挖探洞,但都是挖掘嚴語曾經做過標記或者已經填埋的那些探洞,如果運氣好,或許能找到,那自然最好,但總不能讓運氣來決定兩個孩子的生死吧?
“小余,我想知道……我想知道趙江海的事,你把知道的全都告訴我,不要放過任何細節!”
“全部?”
“嗯,全部!”
“這很重要,我希望你不要有所保留。”
在嚴語面前訴說自己丈夫的生平事蹟,林小余難免有些尷尬,但她知道,這有助於嚴語推導孩子藏身之處,也就再沒顧慮了。
“江海……他是個好人,退伍之後,經人介紹,我倆才認識的,我母親早逝,父親病重,哥哥跟着人家去採石,出了意外死了……”
“江海他見我一個人可憐,經常來幫忙,再後來,我們就結婚了,沒多久,父親也走了……”
林小余的語氣很平靜,雖說在回憶丈夫過往的點點滴滴,心中有苦有甜,但眼下卻沒時間去傷感。
嚴語細細聽着,爲了不驚醒隔壁的關銳,兩人靠得很近,聲音也壓得很低,就好像……就好像夫妻二人在說着枕邊話的感覺。
只是這種感覺一涌上心頭,嚴語就狠心掐滅了。
林小余雖然沒有表現出悲痛來,但她的丈夫屍骨未寒,自己竟然生出這樣的念頭,簡直是無地自容。
林小余倒沒有顧慮這麼多,過往的一切大小事情,包括生活中的一些小細節,都細細說來。
“那一年,又是大旱,江海說他要去找水,找不到的話,就帶我們徹底離開這個鬼地方,再也不回來了。”
“他是見過世面的人,知道外面的世界比這裡精彩,我也時常向往,就每天期盼着……”
“不過我心裡也有些糾結,因爲我們一旦離開了,就沒人給父母掃墓了……”
林小余還在訴說着,但嚴語卻心頭一震,打斷了她的話:“你說趙江海曾經找過水?!!!”
林小余也終於明白嚴語爲何要她講述趙江海的生平故事了。
孩子沒消息,丈夫被擊斃,這種種絕望不斷襲擊,林小余早已六神無主,根本就沒想到這些。
如今平靜下來,才意識到趙江海的過往,就是尋找孩子藏身之處的最大線索!
“是,他跟你一樣,不是迷信的人。”
“但你們又有些不一樣,你相信科學,而他……他相信自己。”
聽得此言,嚴語也在心裡感慨,其實林小余說的不對,他跟趙江海應該是同一類人,因爲嚴語也相信自己大過於相信科學。
“他沒有打探洞,因爲那一年還沒有勘探隊過來,他只是漫山遍野地尋找泉水活水,任何有水的地方。”
“再後來,他說找不下去了,準備帶我們離開……”嚴語也有些遺憾,雖然趙江海的行爲值得敬佩,但找不到水也在情理之中,老河堡附近都是沙土,根本就沒有適合儲水的環境條件。
“後來怎麼沒走?”林小余如今還留在這裡,嚴語自然能知道事情的發展。
只是並不知道過程是如何。
“他說……他說找不下去了,村裡人一直反對,說他觸怒了山神,又說他到處挖掘,會壞了風水,乾旱是龍王爺發怒什麼的……”
“他是個火爆脾氣,常常與村裡人發生爭鬥,跟秦家的關係也越來越惡劣……”
“再後來……他就走了……”
“走了?”
“是,秦大有說江海要燒掉龍王廟,被村裡人阻止,雙方打了一架,江海就逃走了……”
“他們後來還報了案,但江海沒再回來過,我懷疑他們打死了江海,還鬧過很長一段時間,但最後都不了了之……”
嚴語不斷篩查這些話語,當他聽到江海也要燒掉龍王廟之時,他終於明白秦大有爲何這麼在意這件事了。
趙江海沒能燒掉的龍王廟,最終還是讓林小余放了一把火,雖然沒有燒塌,但總算是燒了的。
至於他是否真要燒龍王廟,或者又只是秦大有的假話,陳年舊案,也說不清楚了。
不過嚴語卻沒有放過這一節,因爲這是與水的關係最接近的事情了!
正要繼續深究,外頭卻突然傳來腳步聲,嚴語趕忙將林小余拉了進來,朝她說:“牀底!”
林小余也嚇住了,趕忙往牀底下鑽,而嚴語趕忙躺回牀上,拉過被子蓋上,裝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