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如意再睜開眼,手腳依舊綿軟無力,嗓子火辣辣的疼,像是被刀子割破了一樣。她在心裡冷笑,自己還真是命大,居然鳩酒都毒不死她。不知道如果慕容丘知道她還沒死,會不會驚的從龍椅上掉下來?
“小姐,小姐,你醒了?”一個兩眼通紅頭髮凌亂的丫頭的腦袋出現在廉如意的視線裡。
這張臉怎的如此眼熟?卻又如此陌生?
“小姐,您能說話了麼?”小丫頭緊張的問。
突然想起眼前丫頭是誰的廉如意心下駭然,表面卻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
“啊……還是不能說話麼?您別急,薛姨娘已經去請楚太醫了,一定能把你的嗓子治好的!”小丫頭的嗓音嘶啞,明顯是哭了很久。
“你這丫頭,怎麼這樣子就敢到小姐面前,板子沒挨夠麼?”那再熟悉不過的雲嬤嬤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廉如意艱難的轉過臉,看見雲嬤嬤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一刻,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雲嬤嬤正在斥責的丫頭,正是雲嬤嬤的女兒云溪,在她嫁入大皇子府的頭一年,意外落水身亡。她曾深查,最後發現是云溪和幾個小姐妹喝酒貪杯,真是一起意外,便不了了之。
雲嬤嬤則是在她被灌下鳩酒的前一天晚上失蹤了,一直到她被人控制起來,都還沒有回來。
這裡是陰曹地府麼?想來她還是死了,雲嬤嬤也是遭了慕容丘的毒手了,不過能在死後團聚,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小姐,怎麼哭了?是哪裡還疼麼?嗓子又疼了?”雲嬤嬤見她流淚,緊張的跑上前來。
廉如意搖搖頭,她現在看得很開,反正已經死了,此時落淚,不過是激動的淚水罷了,能在死後見到舊識,也算是一件高興事兒吧?
“哎呀,云溪,你怎麼還不去換件衣服,小姐這裡我來守着,你快去換件衣服,休息休息吧!”春杏端着一碗藥湯,從外面走了進來,一看見云溪就說道,“咦,小姐,你醒了,藥湯正好剛熱好,我給你扇扇一會兒就可以喝了!”
廉如意卻再次懵了,春杏怎麼也在?她不是早就被放出去嫁人了麼?難道也死了?
此時她才驚覺,自己躺着的地方,似乎是她未出嫁是的閨閣,雲嬤嬤她們對她的稱呼也是未出嫁時的小姐。
感覺身體已經有了一絲力氣,她立即伸出手,握住了坐在牀邊的雲嬤嬤的手。
軟的,溫熱的。
她還活着,雲嬤嬤也活着!
心中猛的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這猜測讓她激動不已,卻又小心翼翼不敢妄動。
“小姐你怎麼了?”雲嬤嬤發現她的反常,有點擔心。
正巧這時,薛姨娘帶着楚太醫前來看她。
雲嬤嬤趕緊起身,指揮着小丫鬟落簾子,放屏風。
楚太醫坐在屏風外,隔着帕子給廉如意號脈,“發熱燒壞了嗓子所以腫痛,但不能說話還是驚嚇引起的,我開些安神定氣的藥,服上三天便可見效。”
醫術高明,達官貴人都很難請動的楚太醫言簡意賅的說完,就刷刷刷的寫下藥方,提起藥箱走了。
此情此景和當年她十三歲是偷偷騎皇帝賜給爹爹的汗血寶馬烈日,被性子極爲剛烈的馬兒甩下山崖受傷後一模一樣。
薛姨娘送走楚太醫後,又折返回來,坐在牀邊,拉着廉如意的手,柔聲安慰道:“如意莫怕,嗓子定會好起來的,你爹爹已經知道這件事了,他不會怪你的,明日你爹爹就會親自向皇上請罪,你畢竟年幼,聖上一定不會和你一個小孩子計較的,就算有什麼事,你爹爹也會保你平安的。你別怕了啊!”
廉如意猶在猜測被證實的震驚中,不能回神,索性她現在也不用開口說話,只點頭回應,終於送走了薛姨娘。
她仰面躺在牀上,前世的種種浮現眼前,就好像做了一場長長的夢,一夢竟是十幾年,但這夢境太過清晰深刻,甚至臨死前的痛楚都還在身上。
死過一次的廉如意發現自己比以前更加惜命,能活着,真好!
這一世,她一定要擦亮眼睛,好好看着,再不叫那小人得逞!再不會芳心錯付,白白搭上性命!
那個利用她,毒害她,最後置她於死地的大皇子,既然上天給了她重活一世的機會,她就一定不會放過他!
她要好好的活着,且要好好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毀滅!
楚太醫的藥方,果然藥到病除,三隻日後,廉如意已經可以談笑風生了。只是身上的外傷還在,她尚需臥牀養傷,期間薛姨娘來看過她幾次,阿爹也來過,阿爹告訴她聖上沒有追究這件事,說這件事已經過去了讓她安心在家裡養傷。
廉如意卻是知道,但凡稱天子之人雖胸懷的是天下,卻也有自己小心眼兒的一面,他前腳賜了重臣珍貴的汗血寶馬,後腳重臣家的小丫頭片子就偷偷摸摸的騎了。雖說這騎馬之人也收到了懲罰,受了傷了,可畢竟是對皇上的不敬,皇帝嘴上說着不介懷,其實心裡已經有些不高興了。
前一世這件事也是就這樣在爹爹的保護下過去了,但由經此事,她驕橫跋扈目無尊上,她爹偏袒護犢的名聲就在京城傳開了,以至於後來,但凡她與誰發生點小摩擦,這件舊事都會被人重提起來,無論是不是她的錯,她都會再被指責一番。
既然有機會重活一世,這種事情自然應當避免。
所以在她尚不能下牀走路之時,便讓雲嬤嬤找了四個粗使婆子,帶着她的兩個丫鬟,硬把她擡上了轎子,送到二門外,又擡到了馬車上。
馬車跑起來頗爲顛簸,她又受不得顛簸,春杏把把車上墊了好幾牀的被子,躺上去軟軟的像是躺在雲裡一般。
廉如意對春杏笑了笑,“這樣真好。”
“纔不好呢!小姐都受了傷,何苦這樣折騰,萬一再顛簸出……呸呸,路過的各路神仙,小人還什麼都沒說呢,您就當什麼都沒聽見,該路過還路過啊……”春杏雙手合十,左右邊拜邊說。
廉如意被她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