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缸人說要花一天的時間去做火把,因爲要採集樹脂。這實在是令我哭笑不得。有好用的手電筒不要,有照明燈不要,連有現成的蠟燭也不要,他就非要去臨時製作一個。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麼?
見他這麼執拗,就隨他了。
老拓則另有看法:“他製作的這種火把應該有來頭。是一般的手電筒代替不了的。”
第二天,守缸人說要去採樹脂,我閒着沒事,想順便跟着那守缸人去採樹脂,又叫上塔來。跟守缸人相處一陣子後,才發現這個人很難套近乎。
一路上想跟守缸人套幾句話,無奈,這守缸人真是守口如瓶,就是連微笑都沒有對我笑一個。始終冷言冷語。於是,我乾脆就用攝像機一直對準他的後背,守缸人毫無動搖,做什麼事情都十分沉悶,不輕易說話。身上帶着一把柴刀,兀自幹自己的事情。
塔來說他要找的樹脂不是一般的樹脂,需要去原始叢林找。
老撾的原始叢林倒是很多,路邊到處都是山林。我們進入了一片叢林之後,我就毫無方向感了,叢林中有小溪,守缸人沿着小溪一路尋找,兩邊都是植物叢生,枝繁葉茂,綠樹如茵,植被十分茂盛。他一路左顧右看,也不知道他要找什麼。
跟着他在叢林中穿越了三個小時,終於在一棵很粗大的古樹前停了下來。
我一看這古樹,樹冠參天,華蓋如傘,怎麼看都像是活了四五百年的老樹,那高度筆直卻沒有看到寄生槲。普遍來說,在叢林茂密的地方,主要是有大樹,很可能就會被各種兔子絲等植物纏繞,但是這棵樹長得很乾淨,尤其那樹皮,很像乾透了的河牀,也像是一塊水泥一樣,龜裂成一塊塊的。
樹幹也很硬,直徑接近兩米,而樹根上方一米多高處,有一個很大的樹洞,樹洞很深,也很寬,可以藏一隻小豬,樹洞周圍長着厚厚的疙瘩。
守缸人用手拍了拍樹幹,像是在體驗它的結實度,突然他兩腿跪了下來,又雙手合十,朝古樹跪拜。
我心裡道,或許這老樹估計已經成精了吧,長了那麼多年,在咱們國內也經常看到這麼一種場景,人們比較崇拜生長了幾百上千年的老樹,如果看到這種老樹,一般是不能砍伐的,在特定的節日時間,還會給老樹綁上紅繩,掛各種飾物,給老樹擺上貢品。
寓意是覺得,生長了幾百上千年的老樹,算是一種神仙了,在鄉下還有很多人都喜歡給古樹擺糕點、水果。而且流傳着這樣一種說法,如果小孩身體不結實,就得領孩子到“老樹”前磕頭認“乾媽”,說是要靠“大樹”遮風避禍,而且榆樹是硬木,孩子隨“她”以後命就“硬”了。
磕頭跪拜之後,守缸人似乎是獲得了古樹的同意,他這才取出一把小刀,大概清理了樹洞裡面的雜物,又在古樹的樹洞中用力劃了幾道傷口,然後反覆加深和加寬劃痕,這時,我隱約看到這樹洞的傷口有潮溼的液體滲出。
這應該是樹脂了。
又見守缸人去附近找了些許乾燥的草葉和一些枯枝敗葉,點着了,就丟在樹洞中,讓其焚燒。
我看得納悶不已,這是燒樹洞呢?
大約燒了兩分鐘,由於古樹是樹幹是生的,水分很多,樹洞裡的焚燒並不能燒壞樹幹,不過已經能看到不斷地有樹脂的液體往下淌。守缸人鑽入了叢林中,尋找稍許,他找來了一種很像是靈芝類的樹芝,這種樹芝在叢林中很容易找,是一種真菌形成的,又像是巨大的硬化的黑木耳。點燃後,它會像是蚊香一樣能燃燒很久,野外求生的人都很喜歡用它來當做火摺子。
守缸人把幾塊兩巴掌大的樹芝也丟了進去,看樣子是讓樹芝在裡面跟蚊香一樣燃一夜。
緊接着守缸人又折來了一大把青綠的葉子,往樹洞裡快速一拍,火差不多滅了,一股青煙從樹洞中冒出來。守缸人繼續不斷地往裡面塞青綠葉子,直到把樹洞封了半死,不讓太多空氣灌進去,就剩下樹芝這麼悶着燃燒。
塞了樹葉之後守缸人就不管了,回頭跟塔來說了一句,然後扭頭就走。
我一頭霧水,問塔來:“他說什麼呢?這是什麼意思?”
塔來翻譯道:“這是一種汲取樹脂的方法,現在他叫我們回去,明天再來。”
“要等到明天?”我眼珠子都快要瞪掉了。沒見過辦事這麼低效率的啊,也不知道他這焚燒樹洞算是什麼採集樹脂的方法。居然要等一天!
我就這麼稀裡糊塗地跟着他們準備返回。
考慮到路程的原因,我們就不回鎮上了,守缸人告訴我們說要在原始叢林中找一塊適合休息的地方,就在溪流邊臨時找了一個住處,用各種藤條串連在兩顆樹木中,做成吊牀,又去摘了一些厚厚的類似棕櫚的葉子,在頭頂上大概蓋了一下,自己直接躺在吊牀上休息了。
我差點沒傻眼,扭頭問塔來:“他今天不會就這麼睡在這裡吧?”
塔來道:“如果回去路程也很遠,明天再來的時候又很麻煩,就近睡一覺是最好的選擇了。”
我低聲嘀咕着,這一趟真是有些後悔來了,說:“他是守缸人,又不是原始人……”
塔來道:“在我眼裡都差不多的,他們很喜歡這樣的生活,說比較貼近大自然。”
我一看時間,已經是剛剛下午兩點鐘,不得已,只好也學着這個守缸人去尋找藤條來給自己編織吊牀,還有找棕櫚葉做蓋子。
這一折騰,耗去了一個半小時,睡午覺的守缸人醒了,他一起來,什麼話都沒有說,帶上柴刀徑直朝叢林鑽去。
我一看,以爲他有所行動,趕緊也準備跟上去。塔來卻攔住我說:“不用跟着他去的。”
我說:“他不是要去取樹脂麼?”
塔來搖搖頭:“不會那麼快,說明天就是明天,他要是現在去,會通知我們的。”
我心裡有些防備:“他要是不告訴我們,偷偷溜走了怎麼辦?”
塔來道:“放心吧,這種人有信仰,他們收了錢,不會騙人的。你也別對他懷疑太深,他會不高興的。”
我只好放下了攝像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