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了?好好的夏節,一個個不出席家宴,都跑到這兒來管他們的閒事!
千夜冥一掃諸人,目光一冷,顯然是發怒的前兆。
聽到寧蠑的聲音,皇帝反而一笑,指着包袱中的衣裳,轉向寧蠑,“蠑小兒,你來得正好,朕要你做個見證。”
“見證這包衣裳?”寧蠑轉眸一睨,語氣輕蔑。
皇帝一笑,“這是沐丫頭送給千夜太子的禮物。”
妹妹送哥哥禮物,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寧蠑自然地點頭,一絲醋意也無,“送禮物何如?”
“沐丫頭想挽回千夜太子,所以連夜送禮物過來。千夜太子收了禮物,也表明了心意,對沐丫頭情深未了。”當事人還沒怎麼說,皇帝已經得出了結論。
他們的情深,乃是親情,骨肉至親,怎麼可能斷得了?皇帝這話實在可笑。
寧蠑睨了兩人一眼,繼而點頭,“所以皇上請我做個見證,讓我親手將沐兒嫁去凌晟?”
皇帝依舊親和的面容,多了一分和藹的笑意,“畢竟是一對有情人,蠑小兒不會耽誤沐丫頭的幸福吧?”
“自然不會耽誤.......”寧蠑意味深長地一句,瞧着那包衣裳,笑容一凝,“果然都是上等的衣料,大小姐費心了!”
方纔還喚“沐兒”的,如今怎麼成了“大小姐”?
冷沐真聽得一驚,忙擺了擺手解釋,“這不是我送的,這是祖母準備了,非叫我送來的!”
“你不必狡辯。”寧蠑立時換了一個面目,自嘲一笑,指了指一桌剩菜,“就算送衣裳非你所願,桌上的飯菜,你總吃過吧?兩人共用碗筷,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大小姐真是有閒情逸致啊!”
經他一說,冷沐真才注意到自己用了千夜冥的碗筷,看了一眼一時語塞,“我......這......”
寧蠑冷冷一哼,一派嚴肅,與平常的溫柔大相徑庭,“你與千夜太子既然深情,何必又來糾纏本世子?老太君幾句話,你便大晚上地送衣裳來,若非本世子發現得早,你是不是還要留下過夜?”
“我.......”冷沐真欲言又止。
沒等妹妹說完話,千夜冥便是上前,將妹妹護在身後,怒目而視寧蠑,“寧蠑,你不必仗着沐真對你有情,便在這欺人太甚!沐真辛苦送衣裳來,一路餓了便吃了一些飯菜,何如?你是她什麼人,連飯菜都不許吃麼?”
面對千夜冥的怒火,寧蠑毫不示弱,“本世子盤問大小姐,幹你千夜太子何事?難道你真的對大小姐情深未了?你若承認未婚夫一事,倒是可以多管閒事一回,若不承認,就閉緊你的嘴!”
他一向溫柔,爲何今晚這般暴躁?
冷沐真微微顰眉,難道被人下咒了?還是皇帝叫人假扮的他?
說完千夜冥,寧蠑再次轉向丫頭,“真是想不到,大小姐竟是這樣的人。我不過回府一趟,你便移情別戀給千夜太子,還以衣裳做爲信物,挽留千夜太子的心!”
“你明知道不是.......”冷沐真馬上辯解一句,卻不能聲張兄妹之事。
寧蠑依舊暴躁,“我明知道什麼?我明知道你們深情、你們私定了終生,卻還傻傻地等你回頭!冷沐真,你絕情可以,我就不能絕情一回麼?你既愛慕千夜太子,非他不嫁,我們就此斷交!”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他居然說出這種話?!
一聽“斷交”二字,一旁高興的人可不少,各自有各自高興的表情。
皇帝只是暗暗一喜,並不表露在外,看了錯愕的冷沐真一眼,假咳了幾聲,“蠑小兒,你說這樣的話,可要想清楚啊,不然傷了你與沐丫頭親如好友的感情,就不值了!”
寧蠑的眸子分外冷漠,一眼不睨丫頭,而是轉向別處,“我已經想清楚了,自此與她斷交任何關係!”
斷交二字,重複了一遍,冷沐真忽而有些心痛。
爲什麼他吃醋的這麼突然?
他明知道她與千夜冥是兄妹關係,送幾件衣裳、吃個飯怎麼了呢?
況且這個衣裳,還是祖母非要她送的。
至於那頓飯,她也實在是餓得不行了,等不下去,才與哥哥共用了碗筷。
兄妹之間,這點事情,有什麼可忌諱的呢?
第一次瞧見他的眸中,沒有半點她的身影,冷沐真靜靜凝視了他一會兒,忽而眼睛一酸,“你真的想清楚了,就因爲一頓飯、一包衣裳,就與我斷了關係?”
寧蠑嘴角一挑,卻看不見一分笑意,眸下的寒色一如之前,“我們什麼關係都沒有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猶如又重複了一遍“斷交”二字。
冷沐真難以置信地一笑,雙眉卻是一顰,心痛盡在顰眉之間,“我真是傻了,居然想將終生託付給你!”
“你即便傻了,都不信我會因爲一頓飯、一包衣裳,便與你斷交,偏偏有人用了這種手段.......”
寧蠑語氣一轉,繼而睨向皇帝,“皇上想要看到的場景,我已經完美演繹了,還有什麼吩咐麼?我與沐兒沒規矩慣了,今日既是皇上的壽辰,就姑且配合皇上一回,皇上這下高興了?”
語氣轉換之快,在場諸人,包括皇帝都沒來得及反應。
愣愣看了寧蠑半晌,冷沐真也沒反應過來。
寧蠑終於睨向丫頭,見她呆愣的樣子,挑眉一笑,“杵在那裡做什麼?過來吧!”
“啊?”冷沐真又是錯愕。
寧蠑又是挑眉,“大小姐的架子,非要我親自牽你來?”
說着,幾步走到丫頭面前,一笑牽起她的手,“家宴結束了,帶你去一個地方!”
直到他牽起妹妹的手,千夜冥才反應過來,下意識想護住妹妹,“寧蠑,你搞什麼鬼?快放開沐真!”
寧蠑稍稍一用力,將丫頭拉到身後,故意與千夜冥保持一段距離,“既然有了新衣裳,千夜太子就快試穿試穿吧,別辜負了老太君一番心意!”
說着,一掃在場諸人,“千夜太子更衣,你們還待在這裡做什麼?集體圍觀?”
目光掃到南宮族的幾名女子,她們紛紛低頭,聽到集體圍觀四字,更是羞紅了臉。
不過皇帝沒準許出去,她們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避諱着眼神,站在原地。
皇帝反應過來,眸中的錯愕卻不減一分,“蠑小兒,你竟敢耍弄於朕?”
寧蠑一笑,“配合皇上,卻被說成耍玩;不配合皇上,又說我沒規沒距、沒大沒小。看來世上最難伺候的,不是女子、不是小人,而是皇上!”
“大膽!”皇帝怒道。
竟敢將他與女子、小人做比,還說他不如女子、小人!
寧蠑的毒舌,在場諸人都見識過。
他斗膽數落皇帝,諸人也不覺爲奇,只是面面相覷,無一人敢言語。
方纔的寒色一褪,寧蠑又恢復了平時的輕狂不羈,“大膽?諸位看看,配合不是、不配合也不是,皇上豈非最難伺候?
皇上想聽什麼好話,只管說出來,反正不剩幾個壽辰了,也叫我們這些小輩,討討皇上的歡喜。不然到了陰曹地府,可就是閻王最大,再無任何人奉承皇上了!”
“大膽!”皇上吹鬍子瞪眼,被氣得只會說“大膽”二字了。
瞧着聖上怒顏,諸人都是惶恐,寧蠑卻悠悠一笑,“皇上想聽大膽二字是麼?”
問罷,轉向千夜冥,“皇上想聽大膽二字,千夜太子說一遍,就算給皇上祝壽了吧!”說着,又轉向皇帝一笑,“由凌晟太子討好皇上,皇上這回有面子了吧?”
這個寧蠑,簡直膽大包天!
沒等皇帝發怒,千夜冥先寒了面色,“滾!都給本太子滾出去!”
說着,也是轉換臉色極快,溫柔一笑轉向妹妹,“沐真,這個‘滾’字,不包括你啊.......你若要走了,我親自送你;若要留下,我再給你添幾個菜,再包個廂房也未嘗不可!”
一聽如此,冷沐真還沒發話,皇帝便先一步接茬,“看來千夜太子對沐丫頭還是.......”
話還沒說完,千夜冥又寒了面色,“沒聽見本太子的話麼?滾!”
說話間,右袖一揮,頓時騰起一陣狂風,直擊皇帝、南宮族等人。
“啊!”女子皆是驚叫,嚇得花容失色,連忙逃竄。
見皇帝下不來臺,侯爺連忙勸說一句,“夜深了,千夜太子該休息了,他與大小姐的事,容後再議吧!”
“甚好。”皇帝接下侯爺的話,轉身離開了廂房。
南宮族人,也跟着皇帝離開。
皇帝並非懼怕千夜冥的功力,而是彩禮一事還未說定,總不能得罪了他。
既然知曉了他對冷沐真的深情,想必成親指日可待。若是這時得罪了千夜冥,不僅婚期延遲,彩禮還剋扣許多,皇帝的虧損也不小啊!
如此想罷,皇帝只能離開。
成親的事不急,只要千夜冥的心,在冷沐真身上,皇帝就有辦法撮合他們!
衆人離開,千夜冥又睨向寧蠑,“他們都滾了,你還待在這裡做什麼?”
寧蠑毒舌、狡猾、詭計多端,是他最不中意的妹夫。倘若由着妹妹嫁給他,日後一定吃虧!
這樣想着,千夜冥更沒了好臉色。
寧蠑依舊是笑,“我走了,沐兒也就走了,你捨得她?”
“你.......”千夜冥語塞。
明知妹妹是他的弱點,還拿妹妹威脅他,可惡的寧蠑,豈能讓妹妹嫁給這種人?!
“你若捨得,就連着她一併說滾。只要你開口,我與她馬上抱成團,真就滾出去!”寧蠑又補充道。
千夜冥立時怒了,“你敢!”
雖是夏日,但夜裡冰涼,豈能躺在地上滾?
妹妹若是着涼了、傷了身子,可有他心疼的!
況且要跟這個無賴抱在一起,他纔不許!
寧蠑一笑,“滾不滾,就是千夜太子一句話。若要我走,向請沐兒一樣,將本世子請出去!”
“簡直欺人太甚!”千夜冥更是惱了。
雖是惱怒,卻也明白寧蠑的爲人,只好耐着性子,做出請的手勢,“本太子要休息了,還請寧世子離開!”
“嗯,沐兒走了!”寧蠑滿意點頭,牽着丫頭,齊步離開了一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