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榮王驚駭悲痛的呼喊一聲撲到了地上,看着躺在那裡一動不動,脣邊帶着黑色血跡的人,卻遲遲不敢伸手去確認,這個人是否還有氣息。
“父皇……”榮王擡頭求助的看向了洛銘軒和白幽蘭,說道:“五哥五嫂,父皇……”
他的眼眸中已然含滿了淚水,許是他的母妃一直受寵的原因,許是他從小就乖巧聽話,總之他從小父皇就待他不錯,對於這個坐在高高皇位上的父皇,榮王還是有着很多感情的。
而伴隨着榮王的舉動,洛銘軒也纔看清皇上的模樣,當下心中一震,腳下居然踉蹌了一下,差一點就沒有站穩。
只是,洛銘軒很快就垂下了眸子,將所有外露的情緒全部斂去,身形卻是一動不動的站在了那裡。
記憶彷彿飄回了很久很久之前,那還是在洛銘軒小的時候,那個時候安若皇后還在,太子洛天陽也還活着。
洛銘軒清晰的記得,他總是賴在母后的懷裡,而兄長則會坐在那裡和父皇下棋,那個時候兄長年紀還小,棋力自然不佳,往往一盤棋下不了多久就會以兄長輸了爲結局。
只是,每當下完一盤棋之後,父皇都會開懷大笑,還會將小小的洛銘軒抱起來,他依偎在父皇的懷裡,能夠清晰的感覺到父皇因爲大笑引起的胸膛的震動……
再然後,母后去世了,一切都變了,那個原本慈愛的父皇看着洛銘軒的目光,再也沒有了半分的慈愛,反而飽含了某種他難以理解的恨意!
後來,兄長也永遠的離開了他,那個男人就那樣用帶着瘋狂仇恨的目光看着年僅八歲的洛銘軒,在那一刻,他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他的仇人,他的口中冷漠無情的說着:是你剋死了你的母后你的兄長,如果沒有你,他們就都不會死!都是你的錯!
這句話,那般的深刻的鐫印在了洛銘軒的腦海與心中……
自此以後,不管是宮女的欺辱,還是其他妃嬪的陷害,甚至是體內劇毒發作的痛不欲生,都不能將這句話從洛銘軒的腦海中摸去!
後來,那個高高在上的,曾經任由洛銘軒自生自滅的男人,忽然間悔悟了,又開始給予他無線的榮寵,想要補償他。
可是,那句話不但沒有淡去,卻奇異的更加的清晰!
深深刻印在心中的這句話,一直在折磨着洛銘軒,洛銘軒也原以爲他是恨這個男人的,恨他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妻兒,卻將這一切罪責推到了他的身上,恨他……
可是,當那個男人就這般無聲無息的倒在那裡的時候,他卻忽然發現,自己沒有半分的高興,心中反而多了絲絲的恐懼與悲痛!
那是失去至親的恐懼,那是失去父親的悲痛!
原來,他不恨他。
原來,他從未恨過他。
原來……
一滴淚,仿似不經意的,卻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摔得粉碎,亦如他的心……
這個時候,白幽蘭緩步走到了皇上的跟前,蹲下身去在他的手腕脈搏出摸了摸,聲音冷峻的說道:“他又沒死,你們這副表情做什麼。”
洛銘軒的身子微微一震,但是依舊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那樣低垂着眸子站在那裡。
榮王聞言大喜,難以置信的問道:“五嫂,父皇……父皇當真沒事嗎?”
白幽蘭微微不雅的白了榮王一眼,道:“你再耽擱一會兒,他就真有事了。”
“啊?噢!”榮王有些傻呆呆的伸手接過,剛剛白幽蘭就已然遞到他面前的藥丸給皇上餵了下去。
白幽蘭見皇上.將藥丸吞嚥了下去,說道:“放心吧,我之前已然給皇上服下了保命的藥物,剛剛玉蟾書生的毒雖然毒,卻也奈何不了皇上,不過還是需要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就是了。”
白幽蘭的話,看似是對榮王說的,實際上卻是對一直垂眸不語的洛銘軒說的。
畢竟是他的父親,與安若皇后也曾經很是恩愛,洛銘軒怎麼可能當真忍心,眼睜睜的看着他就那般死去?
之前,洛銘軒之所以沒有來得及去救皇上,只因面對狡詐的沈澤文和癲狂的陳明輝的虎視眈眈,無暇分身而已,榮王撲進來卻又未能第一時間注意到早已倒在地上的皇上,這才陰差陽錯的讓皇上差點真的去見了閻王!
至於白幽蘭,她進入房間裡,沒有第一時間就去救皇上,反而去保住了端王和周皇后的性命,一則她是篤定有自己的藥物在,皇上不會真的喪命,第二個原因,她不得不承認,她故意的。
她就是故意拖延了時間,故意要讓皇上吃點苦頭的!
作爲一個父親,曾經那般的對待洛銘軒,傷害他,她怎麼可能不小小的報復一下?
她,從來就不是什麼大度的人!
洛銘軒在此時擡眸看着白幽蘭,彷彿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微微勾脣勾畫出一個淺淡卻好看的弧度。
這個時候,榮王留下對付沈澤文的人也進來請罪,沈澤文還是跑了。
聞言,洛銘軒微微蹙眉,這個沈澤文跑掉了還當真是一個麻煩,他可不是端王那樣的人可比擬的,而且此時他手握雍明國整個國家,不難想象如果讓他順利回到雍明國,將來一定會成爲北唐國的一個勁敵!
不過,當他看到白幽蘭的淡然的雙眸之時,他忽然就放下心來。
果然,只聽白幽蘭說道:“跑了就跑了,他中了我的毒,想來以後也沒有太大作爲了。”
那個假玉印之上的劇毒,自然是出自白幽蘭之手,她當時生怕自己下的風怒香不足以令沈澤文失去一貫的冷靜和多疑,故而加了好幾重的毒在玉印之上。
那些毒混雜之後,再想要解去就難如登天了,沈澤文現在所感受到的中毒症狀,不過是其中那些劇毒,而那裡摻雜的較爲隱蔽,不易被人發現的慢性毒,纔是白幽蘭真正的目的所在。
那毒與風怒香有着異曲同工的作用,它潛伏在沈澤文的體內,慢慢的影響着他的判斷甚至是神智!
假以時日,沈澤文很可能會終日昏睡,直至再也無法清醒過來!
別怪白幽蘭太狠,要知道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何況還是沈澤文這樣的一個勁敵。
任由榮王等人收拾殘局,白幽蘭來到了偏殿,默默的躺在了牀上,雖然她並沒有直接的參與到剛剛的爭鬥之中,但是這段時間她真的很累,從身到心的累。
就在白幽蘭的雙眸剛剛闔上之時,卻忽然聽到有人推門走了進來,那熟悉的藥草香味傳入鼻端,她不用睜開眼睛也知道來人是洛銘軒。
“怎麼過來了?這個時候需要處理的事情很多,需要你的坐鎮。”
聽到白幽蘭淡淡的問話,洛銘軒走近牀邊,伸手將她攬進了懷裡,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依靠的舒服一些,這才輕聲說道:“我就在這裡看着你,你好好休息一下。”
他的聲音是那樣的輕柔,輕柔的話語彷彿直入心底,白幽蘭的心微微顫慄了一下,雙眸的睫毛快速的顫動了幾下,卻最終沒有張開眼睛,只是在他的懷中輕輕蹭了幾下,心滿意足的睡了過去。
洛銘軒看着自己懷中的白幽蘭,低下頭去輕輕的在她的額間印下一個輕吻。
她的累,他全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最近這一段時間,她從未睡過一個安穩覺。
他瞞着她假作死了,她徹夜難眠。
之後又被沈澤文擄去了,雖然她是有意要接近沈澤文,但是卻也時刻防備着,更加的難以安眠。
再後來,凝露被送到了她的身邊,爲了救下奄奄一息命不久矣的凝露,她又是整日整夜的忙碌。
凝露死了,她傷心難過的幾乎食不下咽,更不要說安穩的休息一晚了。
就是這般疲累的情況下,爲了贏下這一場逼宮大戲,爲了他洛銘軒的安危,日以繼夜的研製毒藥……
他,欠她的實在太多!
洛銘軒就這樣目光輕柔如羽的看着白幽蘭在她的懷中沉沉睡去,不管是皇上醒來要見他,還是皇上下旨處置了端王和周皇后,他都不曾離開。
這些事情,不是他想關心的,端王和周皇后是死是活,也與他無關,他所關心的只有他懷中這個,睡得仿若孩童的女子。
睡夢中,白幽蘭只感覺自己被一片溫暖所包裹,這溫暖讓她無比的安心……
足足過了一天一夜,白幽蘭才緩緩睜開了眼睛,心滿意足的伸了一個懶腰,卻在感覺到身下的“熱源”之時,猛地僵住!
輕輕轉頭,就看到洛銘軒那張俊逸的睡顏,白幽蘭禁不住微微一怔,卻忽然想起睡着之前的事情,心頭一熱臉頰卻是微微紅了起來。
這個男人居然給她當了牀,自己就是這樣的睡在了他的胸膛之上,纔會在睡夢中感覺那樣的安心吧。
“唔……”洛銘軒也恰在此時睜開了眼睛,看着臉頰微紅的白幽蘭輕輕勾脣道:“睡醒了?可是餓了?”
他這樣一說,白幽蘭也忽然驚覺自己真的很餓,不禁有些疑惑怎麼睡了一會兒會這麼餓,驚詫的問道:“我睡了多久?”
“不久,一天一夜。”
聞言,白幽蘭忍不住眨了眨眼睛,一天一夜!自己在他的懷裡睡了一天一夜!
天,他的身體能吃得消麼?
就在白幽蘭急忙起身,要幫洛銘軒活絡一下筋脈之時,一人的聲音從門外輕輕的傳來:“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