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這匹馬留在這裡。”埃文叫過房子的主人,對他說道:“給它足夠的飼料,讓它好好休息養傷。我會回來帶走它,然後給你一個金幣,明白了嗎?”
那個村民連忙擺手,唯恐接下這個活兒:“大人,我不會養馬,會……會養死的……”
“那就找人來幫忙,你們村子還養不活一匹馬?”埃文聽西格爾說了村子裡可能有獸化人的事情,原本要繼續扛着鑽石上路,但西格爾非常堅定地拒絕爲此耽誤隊伍行程。埃文撓撓頭,的確總是馬騎人也不是辦法,所以必須將鑽石安全地留在這裡。
“村子北面十多裡的地方,有七十多隻狼屍,你們可以找人去處理一下。在你們扒皮或者吃肉的時候,好好用腦子想一想,是誰殺光了這些野獸。如果我回來的時候,我的馬沒有好好地待在這裡,我是不會聽什麼藉口和理由的,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明……明白了。”
隨後他如同和老朋友打招呼似的,拍拍農舍主人的肩膀,去找鑽石交代一些事情。姚恩扶了扶眼鏡走了過來。
“我們不想在這個地方惹麻煩,但是若麻煩找到我們,解決麻煩卻是我們樂意的事情。”他一直微笑着,語氣也非常和緩:“你們村子周圍很多野獸,是應該湊一下賞金僱傭冒險者或者向領主彙報一下進行清理,否則怎麼也不符合情理,是不是啊?”
“是的,您說的很對。”農舍主人彎下身子來回答。
六個人九匹馬離開了這個有獸化人居住的村落,繼續踏上征程。他們從丘陵地帶鑽出來,穿過一片被高大楓樹統治的樹林,經過兩個以製作楓糖爲生的村莊,兩天之後來到了南方領主的核心腹地,烏瑟爾子爵的西凌城。
這是一座有着接近兩百年曆史的城堡,歷經六代烏瑟爾不斷修建,可以很清楚看到不同年代建築的分層。它坐落在河流中央一塊堅實的石島上,四座長長的石橋連接城堡與兩側河岸的交通,每座石橋下都有或大或小的許多孔洞。由於水流湍急,漩渦衆多,在這裡渡船十分危險,只有通過長橋才能接近城堡。
每座石橋只能通行一輛四輪馬車,最多再加一個側身躲避的行人。狹窄的道路讓進攻方無法展開兵力,這令西凌城變得非常安全。德雷·烏瑟爾三世從他的爺爺和父親手中繼承了數量衆多的攻城弩,並早已按照橋樑的方位設置好標尺,隨時可以進行精確的攻擊。所以沒有南方領主的軍隊想要進攻這裡,以前的嘗試者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由於防守壓力較弱,再加上通行稅帶給他們的財富,烏瑟爾家族有足夠的實力裝備一支騎兵部隊。可惜這支部隊在海姆領遭受了重大打擊,現在仍舊在恢復元氣當中,暫時充作巡邏和偵查之用。由於海姆領控制了南北和東西的商路,想要大量購買馬匹很難瞞得過去。烏瑟爾家族便努力尋求解決之道,其中一個辦法就是與繁星王國打好關係,並聘請了一位學城法師作爲顧問。
西格爾一行人要從這裡過橋,繼續向南的旅程。可是當他們到達的時候,發現事情沒想的那麼簡單。
橋上放置了路障,一根堅固粗壯的原木架在叉型的腳架上,攔住了去路。同時還有六個拿着長戟、揹着弩弓的士兵在路障前後站立。他們穿着印有烏瑟爾家族徽記的皮外套——也就是藍色的圓圈上豎着四根長戟——頭上戴着同樣漆成藍色的鐵皮圓盔。其中一個人拿着烏瑟爾家族的旗幟,懶洋洋地靠在橋欄杆上。
等待的商隊排成長列,正在接受檢查。沒被檢查的商人怨聲載道,正被檢查的商人則低聲下氣:負責這項工作的正是西凌城的稅務官,以及他手下的三個隨從。他們穿着暖和的羊皮外套,插着野雞尾羽的兔毛帽子遮住耳朵,一雙上好的翻毛手套正握着炭筆,在記錄本上寫寫畫畫。商人的眼睛緊緊盯着記錄本,生怕上面寫上太大的數字。
“搞什麼鬼?”埃文慢慢向前騎着,從商隊側面超過去:“這裡怎麼不讓走了?”
“你們是騎士嗎?”路障前的士兵問道。
“當然不是,騎士距離我們有很大的差距。”埃文笑嘻嘻的回答。
“看你們也不像商人,所以不能通過。”那士兵從懷裡掏出一顆圓圓的甜菜根,放在嘴邊用力啃了一口。“除非你們有通行證。”
“什麼通行證?德雷·烏瑟爾領主爲什麼攔住了道路?”
“城堡里正在舉行騎士比賽,爲了防止仿冒者和賤民擾亂比賽秩序,只有騎士和運送貨物的商人、農民才能進去。當然,即使是商人,你還必須運送有比賽需要的東西,例如吃的和喝的。”
“這簡直傻的要死。”埃文回到隊伍中,給其他人說道:“舉辦騎士比賽應該讓更多的人看到,以彰顯公正和強大,封閉起來有什麼意義?”
西格爾轉頭問姚恩:“除了這裡之外,還有什麼地方能夠渡河?”
“往上游或者下游兩天應該能找到渡口,但能不能過河還要看當時水流的情況。渡河之後還要花同樣的時間才能回到正確的道路上去。”侏儒摘下眼鏡來擦擦,對阿諾門使了個眼色。
牧師牽着馬走了過去,讓自己的聖徽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不知道大地之母謙卑的僕人和他的朋友們能不能從這裡過河?我們會爲比賽祈禱祝福,並立刻離開,不會造成打擾。”
原本想強硬拒絕的士兵看到聖徽之後有所動搖,摘下鐵皮帽撓了撓自己的頭髮,然後說道:“我說了不算,只是檢查騎士證明書或者通行證。你這樣得情況應該去找我們的十夫長。”
“他在什麼地方呢?”
士兵用手指畫了個弧線,“應該在橋下邊釣魚,順便曬曬太陽。”
阿諾門施禮之後便來到橋下,一行人在河邊見到了這個十夫長。他比普通的士兵多了一柄短劍,正歪歪扭扭地掛在腰帶上。十夫長正專心致志的盯着河水裡的魚漂,專注的神情比注視孩子的母親還要溫柔。他的鐵皮帽子放在一旁,裡面有三條之前釣上來的肥魚,時不時擺動着尾巴。
埃文張要開口說話,猛地被愛蒙堵住了嘴巴。後者小聲說:“打擾釣魚者會被討厭的,你還想不想過河?”
埃文吸了吸鼻子,點了點頭。
姚恩對娜里亞使了個眼色,女法師便輕輕從馬背上溜下來,從施法材料包抓起一撮粉末。她還沒有魔杖嗎?西格爾感到有些奇怪。不過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看看她施展法術的本領。
咒語唸的中規中矩,一隻是有些無用的顫音,恐怕是跟隨的導師有精靈方言的緣故,不過不影響魔法的效果。娜里亞使用了魅惑人類這個法術,讓十夫長對大家產生好感,從而願意提供幫助。不過法術從來不是這麼簡單,而是需要其他手段進行配合。
在娜里亞的示意下,大家將馬牽得遠一些,留下做事衝動的愛蒙和穩重的姚恩看守——埃文覺得河邊無聊,將自己也留了下來——剩下的三個人安靜地等在一旁,直到十夫長有了新的收穫纔出聲祝賀。
“好本領!”娜里亞說道:“沒想到在法斯特河上還有人能用釣竿捕獲大魚。”
這句恭維顯然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十夫長樂呵呵地回到:“那是自然,這可是我的不傳之秘。就是不當兵,我這個本領也能過上每天淨賺兩個銀幣的幸福生活!”
“不過有個小小的問題,你在這裡怎麼烹飪這些肥美的魚呢?”娜里亞歪着頭問到:“我沒有在附近看到合適的鍋子,而用火烤似乎會毀了這道鮮美的食物。”
“當然,當然!”十夫長搖搖手指,舔舔嘴脣,十分贊同地說道:“這些魚除了兩條是留給好小夥子們的,其他要帶回家去。哦,我的女人很會烹飪這些魚,一點都不會浪費,一點都不會——我就是因爲這個才娶了她。你們應該嚐嚐她做的魚湯!”
“我們非常榮幸能到你的家中做客,可是我們沒有通行證,也不是騎士或者商人,無法通過石橋。”
“那有什麼難的?我讓他們放行就好。”十夫長站起身來對娜里亞保證到。
“謝謝。”娜里亞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
但是西格爾攔住了十夫長,對他說道:“直接放我們過去並不是最好的選擇,若有人因爲這件事告發你,你的生活會變得一團糟,很可能會被關進地牢中,再也不能釣魚了。”
十夫長的眉毛不住顫抖,眼珠朝周圍瞟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這樣的確有可能帶來麻煩。你真是一個好心人,我的好朋友。可你們不能過去就無法吃到我女人做的魚湯了,這可怎麼辦?”
“也許你能好心給我看一下通行證是什麼樣子的,說不定我能回憶起在哪裡放着。”西格爾盯着十夫長的雙目,很久之後才眨了一下眼睛。
十夫長也同時眨了眼睛,然後回過神來,從懷裡拿出一張紙。“你看,就是這個樣子的,這是我的,上面還有魯格顧問大師刻下的防僞印記。很不起眼是吧,你們找找口袋,說不定能找出來。”
看着十夫長憨厚的笑容,西格爾對他說道:“我們足有六個人,這四條魚恐怕不夠吃的。這樣吧,他們和你一起釣魚,你正好再展現一下精湛的技藝。”
“這真是個好主意!”十夫長搓搓手,興奮地說道:“我這裡還有一根備用釣竿,誰要來學?”
阿諾門自告奮勇,和十夫長留在河邊垂釣。西格爾拿着通行證來到避風的地方,對着陽光仔細查看。紙張是用羊皮紙外包裹草漿紙混合起來的硬紙,其上用摻有魔法藥粉的墨水書寫,並留下了暗痕和油印,做得非常精緻。
“剛纔已經成功了,他願意帶咱們過去,你爲什麼阻止?”娜里亞皺着眉頭,壓低聲音問道,“你差點破壞了我的咒語效果,讓他從魅惑中清醒過來!他會喊來守衛抓住咱們,那麼除了逃跑,咱們別無選擇。”
“控制他的這種行爲很可能給他帶來危害,這不是魔法的本意,而且畢竟還有其他的辦法可想。”西格爾晃晃手上的通行證,對娜里亞說道:“我僞造過許多文書,海港的稅務官都看不出來,這些士兵更不會察覺。即便上面是某個顧問法師的創造,但這東西帶來的全都是麻煩。我覺得從這裡入手不是更好嗎?”
“我不覺得。”娜里亞抱起胳膊,仍然有些生氣:“你這樣耽誤了很多時間,會造成許多變數的。”
“不,我想你有一點可能沒考慮到,年輕的法師。”西格爾一邊從揹包中拿出紙張和工具準備仿造,一邊對娜里亞說道:“這個十夫長只管這一邊的橋樑,即使他放我們進入城堡,你能保證另一面的守衛會讓我們離開嗎?你準備在城堡範圍內,在那個顧問法師的眼皮底下對衛兵施展法術?我覺得那樣纔會造成許多變數。”
娜里亞愣了一下,恍然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