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一輩子都不會忘——也許並不會經常想起來,可是隻要耐心回憶,還是會涌上心頭。西格爾還記得迪歐帶自己在摩拉之巔遊蕩的那個夜晚,她仍舊是碧藍色的眼睛,還有染成黑色的頭髮。西格爾記得她叫做艾爾莎,只不過不知道這是個真名還是假名。
由於改換了裝扮和相貌,艾爾莎認不出西格爾來。如果沒有黑色頭髮和黑色眼睛這種明顯的特徵,只有普通相貌的西格爾並不容易給人留下深刻印象。而且艾爾莎的職業決定她會遇到非常多的人,怎麼可能記住某天晚上只出現了一次的客人呢?
那女人對西格爾笑着點點頭,表示問候:“早上好,騎士大人還是冒險者?”
“冒險者。有什麼可以爲你效勞的嗎,女士?”
“可以嗎?能不能幫我把馬鞍裝好,那東西有些沉重,我自己搬不太動。而且馬廄裡的小童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可能還在偷懶睡覺吧。”
想想可能被偷拿走的餵馬的雞蛋,西格爾深以爲然。他抓起地上的馬鞍,一擡手就甩到了馬背上。棗紅色的馬根本就沒反應過來,只是後知後覺地打了個響鼻,哼了西格爾一下。
西格爾彎下身子,將馬腹下面的扣帶繫好,然後調整了一下鞍座的角度和位置。他低頭一看,地上還有一副馬鞍,只不過要小上一號。
“那是給我兒子準備的,他還小,只給他買了個騾子。那個我自己來就可以,謝謝你。”她走過來,西格爾卻搖搖頭。既然幫忙,就幫到底,所以他順手拿起另外一個簡易鞍子,搭在了騾子後背上。
“我叫做艾爾莎,還不知道好心人的大名。”
“西格爾,小馬琳·西格爾。”西格爾用老船長的名字稱呼自己,只是在前面加了個小字。“很樂意爲你效勞,女士。”
艾爾莎擺擺手:“我不是什麼女士,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你這要去哪,說不定咱們可以同路。”
“我已經快到目的地了,吉瑪城就在前面。我準備到那裡去休整一下,順便計劃下一步找點什麼事情做。”
聽到這話,艾爾莎眼睛一亮,說道:“從你的裝束和你的禮貌上看,你是一個有教養的冒險者,也許是個騎士也說不定。我覺得你挺實在的,要不要爲我工作一段時間?很簡單的事情,護送我和我的兒子一段路,到東面的布魯格鎮,約剩下大約一個星期的路程。”
“很抱歉,我還有事,現在幫不上你。”西格爾歉意地笑笑:“我一時不會離開的。”
“媽媽,你在和誰說話?”一個稚嫩的聲音響了起來,引兩個人轉頭過去看。西格爾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他分明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那是個七歲左右的男孩,黑色的短直頭髮和黑色的靈動眼睛,寬肩膀、長手掌。他穿着一身棉布的衣服,很像在穿上做水手的自己。
“是一位好心的冒險者,剛剛幫媽媽和你裝好了鞍座,來謝謝他吧。媽媽在問他能不能順路護送我們到布魯格鎮去。”
小男孩斜着眼睛看着西格爾,目光裡全都是警惕和懷疑的目光。他並沒有來道謝,而是對媽媽說道:“你不準給我找新爸爸。”
西格爾強忍住上去一拳揍暈他,然後用血魔法驗證血脈的衝動。艾爾莎爲兒子道歉,說他只是起得太早精神過於興奮。小男孩跑到馬和騾子旁邊,又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一遍鞍座的係扣是不是真的綁結實了——他一點都不喜歡跑來找媽媽“獻殷勤”的陌生人。
“能問一下你們去布魯格鎮做什麼嗎?沒有其他意思,只是簡單地問題,不回答也可以。”西格爾的目光一直放在那個叫做多德·巨巖的男孩身上,說話有些語無倫次。他平復了一下心情之後才說道:“我聽說路上出現了強盜,專門搶劫前往衆星堡的貨車。你們雖然是相反的方向,但依然有些危險。”
“我有一個遠方親戚住在那裡,也許能開啓一段新生活。”艾爾莎說道:“聽說那是個寧靜的小村莊,就在谷河旁邊。兒子喜歡水,如果當不成騎士,做個漁夫也好。”
“何不……”西格爾還沒開口說後面的話,就感受到元素力量的波動。有幾個人以客棧爲目標,施展了傳送類法術。難道暴露行蹤了,應該不可能吧?也許是來找其他人的,比如那羣傭兵或者神神秘秘的信使。西格爾示意艾爾莎小心些,“我覺得有些不對,你們躲好,別出聲。”
一共有四個人通過傳送來到客棧,他們分別在前門有兩個,後門有兩個。在前後都留下一個人把守後,剩餘二人衝進了客棧。
“不在屋裡,看看馬廄!”有個聲音從客棧屋頂上傳來,原來是個渡鴉,不知道是哪一個法師的魔寵。
不過它的提醒顯然有些晚,客棧裡已經傳來了傭兵憤怒的吼叫聲,顯然因爲被闖入者打攪,大多數人都會有強烈的起牀氣。緊接着幾道魔法的亮光閃過,伴隨着陣陣爆炸的聲音。
兩個法師一前一後從馬廄兩個方向過來,他們穿着法師協會正式法師的衣服。
“找到他了,把他帶走。”一個法師指着黑頭髮的小男孩兒說道。
艾爾莎趕忙將孩子護在身後,從袖子裡抽出一把短匕首,緊張地說:“別過來,別想帶走我的孩子!”
她用求助的目光看着西格爾,目前這是她唯一的希望。不過她也知道,想讓一個剛剛纔結識的路人對抗多個法師,的確有些強人所難。
“我能給你六百個金幣,這是我身上所有的錢了。請幫幫我們,不要讓他們搶走我的孩子。”
那個從前門過來的法師看着西格爾,說道:“這件事情和你無關,冒險者。這個孩子犯了錯誤,法師協會要帶他回去。”
西格爾看着馬廄前後兩人,手放在了劍柄上。“我數到三,你們兩個一起說這個孩子犯了什麼錯。”
兩個法師對視一眼,手伸向了魔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