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隸市場位於碼頭和船塢區之間,在這裡可以看到兩個方向大部分的情況。西格爾跟着費扎克這裡遊蕩,花了很長時間調查那些海盜劫掠者抓捕的奴隸。聽費扎克說,可以划船的水手銷售非常緊俏,一早就賣到獸人的新兵訓練營,在那裡他們會繼續作爲水手登上海盜船。剩下的大多按照年齡和男女分開。最近造船廠非常缺乏人手,所以強壯的男性奴隸很快就被瓜分乾淨。剩下的女子大多被賣到娛樂場所,而年輕的小孩和老人則會打包出售。
奴隸上臺展示自己的時候,都會用原地旋轉一週,讓潛在客戶好好看看奴隸的成色。不過他們始終沒看到耳朵後面有胎記的人。這個人本來就是西格爾編造出來的,他關心的只有情報和船。現在正有一支船隊剛剛靠岸,是尤倫將軍的運輸船。據說這名將軍擁有30條船,其中有十五條是戰船,剩下的則是用商船和客船改造的運奴船。每次出航的時候,他都會把艦隊一分爲二,最快的那些戰船如同狼羣一樣出擊,在航線上尋找合適的目標下手。商船能避開一兩匹狼,但是卻很難逃脫圍攻。在得手之後,尤倫將軍就會點燃黑煙,收走風帆和水,讓被攻擊的船隻能無助地漂浮在水面上。等自己較大、較慢、較笨重的運奴船趕來,船上的人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反抗,只能被套上繩索,乖乖被販做奴隸。
西格爾和費扎克在海港邊看他們卸船,這次足有一百多俘虜,據說後面還有更多的要運來。岸上的人,不管是獸人、半獸人還是人類奴隸,都用冷漠的眼光看着這些新奴隸,絲毫沒有關心和同情。西格爾覺得很悲哀。戰爭有時不可避免,抓到俘虜來做苦工和勞役這都可以理解,在一些社會也被認爲是天經地義,但是人畢竟不是牛羊或家禽,不該隨意買賣。
正想着這件事情,然後就聽到了吵嚷之聲。原來運上岸的奴隸並沒有送入市場,那些想要接收的奴隸商人也被衛兵阻隔在外。長長的隊伍直接開進了船塢區,然後大門就被關閉起來。
“這不合規矩!”有個半獸人大喊:“不經過市場,不能私吞奴隸!這破壞了將軍們的規矩!”
隨着一聲弓弦震響,這名高呼的半獸人被羽箭穿透咽喉,死在地上。船塢區的塔樓上一個獸人重新搭上箭,掃視着其他人。“誰還有疑問?”他高聲說了一句,沒有人敢迴應。
“你不是說軍銜在千夫長以上的獸人組成的商會壟斷了最先的奴隸買賣,所有奴隸都必須經過他們才能進行分銷嗎?”西格爾低聲問費扎克:“即便是三眼軍閥也不能搶所有千夫長和將軍們的錢啊。”
“這種事的確沒有發生過。”費扎克皺皺眉頭,他有種不妙的感覺。“我去問一下商會的統領,打聽一下到底是爲了什麼。”
“我也去,正好見見他們。”
“不必勞煩了。”費扎克有些不耐煩的瞄了遠處一眼。“他們不會想見生人的,而你來一次市場什麼也不買也顯得不好。如果可以的話,你至少買個女奴吧。我辦完事就立刻回來。”
說完,他就甩開西格爾,朝人羣密集的地方而去。
“獨眼已經失去耐心了,到了必須解決這個麻煩的時候。”西格爾目送他大步走進人羣,心裡想着。在進入這間雜貨店之後,西格爾就知道這個獨眼老人可能會成爲一個必須處理的威脅。這倒並不因爲他是一個多麼重要的人物,而僅僅是因爲這裡是西格爾第一個可能暴露身份的地點。儘管不能動用魔法,但是西格爾仍然有很多種手段可以使用。他暗中觀察獨眼老爹的生活規律,記錄雜貨店每天的營業情況,暗暗聆聽客人的談話,搞清他的人際關係。在費扎克出門的時候,西格爾無法跟蹤他,可是卻有機會在雜貨店內做好準備。他一直希望這個獨眼人類能夠蠢笨些,老老實實做自己的工作,不要多想多打聽。但是西格爾發現費扎克很聰明,想法很多,越來越難以控制他。
難道要殺了他?
殺死他是一個簡單有效、一勞永逸的辦法。不管是用刀子還是下毒,只要先發制人,西格爾有十足的把握殺死這個老人。然後再利用化妝、易容等方法頂替他的身份。費扎克的訪客很少,他的雜貨店一天也接待不了多少顧客,只要小心行事就沒有被發現的危險。而且西格爾還有一個假身份可以使用。
難道要殺了他?
西格爾再次問自己,不是手段和能力的問題,而是詢問自己的心靈。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西格爾其實也知道答案,辦法是有的。如果冒險使用魔法,他可以魅惑費扎克的心智,或者用恐懼控制他的行動,甚至可以讀取並修改他的記憶,這些在血魔法師和共同會法師的咒語書上都有記載。但這個風險太大,瑪卡布噠的巫祭絕對會發覺使用魔法的痕跡,然後會派人前來調查。如果被發現,西格爾不覺得自己有逃脫的可能。
除了放棄計劃夾着尾巴逃跑,在他面前就只有這樣兩條路,一條簡單易行,一條充滿荊棘。他必須自己做出決定,而且要儘快。因爲時間不等人,西格爾心想,時間不等人啊。
離開西格爾之後,獨自行動的費扎克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雜貨店。他準備好十字弩,給弩矢染上毒藥,還要準備帶有倒鉤的漁網,在樓梯上做一個簡單的陷阱。他貼身穿上鎖鏈甲,如果能戴上頭盔那會更好,但是在“索斯”回來之前還不能暴露。
這個時候樓下出現了敲門的聲音,把他嚇了一跳。他掀開一角窗簾朝外看,發現是送信的男孩。“一封來自黒井將軍的問候。”那男孩說。這其實是來自深水城的密信,是費扎剋期待已久的東西。
他用兩個銅板打發了男孩,用顫抖的手打開了信。屋子裡光線太暗,他昏花的眼睛看不清楚。想到這裡,他走上了二樓,來到西格爾的臥室,推開門的時候他覺得有些灰塵落下來,讓眼睛有些癢癢,不過並沒有在意。這裡是房間內光線最好的地方,而且最爲隱蔽。
渡鴉巴隆一直藏在房樑上,忍受了整整三天的飢餓,並且裝聾作啞,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過。雜貨店老闆一直沒能發現它,誰會沒事注意房樑角落的陰影呢?魔寵的任務就是充作法師的眼睛,當費扎克進來的時候,它就通過靈魂的共鳴與西格爾聯繫上了。
法師在屋子中並沒有放非常重要的物品,只有一袋錢幣和摻雜毒粉的迷魂明。他每天都在書桌前寫寫畫畫,其實大部分都是在練習魔法繪圖。他顯得自己有很多秘密,小心翼翼的藏起來,其實也是爲了掩人耳目。
巴隆詢問要不要用火焰射線從費扎克後腦上開了一個洞,可以直接打穿腦幹,乾淨利落的就能一擊斃命。西格爾最終做了決定,留他一命。使用魔法的風險固然很大,但自己用雙肩扛起來比草菅人命好一些。
雜貨店主在書桌上攤開信,按照事先約定好的方法解開信上的密碼。爲了防止出錯,他用一張小紙片寫下了解密的內容,在看過三遍之後,確定記在心裡,他就把兩張紙都扔到火裡燒了。
信上說無面者將在滿月之後的第七天到達,必須實現準備好兩千金幣以接應剩下的深水城的隊伍。“兩千金幣?這個時候從哪裡搞來這筆鉅款?”費扎克想到櫃檯下面的暗格,裡面只有三百金幣左右的餘錢,這還是因爲本月的利潤沒有上交的緣故。“南方的老爺太想當然了,以爲錢可以說來就來?滿月之後第七天,也就只剩下一天的時間來湊錢?該死的!”
他焦急地在屋子裡轉來轉去,雜貨鋪裡的貨物足夠這些錢,但是也沒法這麼快賣出去啊。他突然想到了索斯,這個傢伙一點也不缺錢的樣子。
行動即將開始,費扎克也不能留一個危險分子在自己身邊。他知道自己應該向巡邏隊或者巫祭舉報索斯,三眼軍閥隆特一直嚴令全城戒備,防止深水城的人類老鼠潛藏進來。老鼠的下場就應該是烤成肉串,捉住老鼠的則有獎賞。但是隆特大人會想要知道他是怎麼混進城來的,這就意味着審問,很可能費扎克也要被帶走問話。他有任務在身,這個時候不可能離開,所以只有靠自己的手段來幹掉“走私販子”。
雜貨店的客房設有五個觀察孔,費扎克每晚都會選擇其中一個進行偷窺。他只剩下一隻眼,但反正每個觀察孔裡也只能塞下一隻眼。他看到“索斯”每晚都在燭光下寫東西,然後藏在牀板下面;他知道這個“走私販子”的匕首總是在枕頭下面,而且他還有一把長劍豎在桌子和牀之間——他從哪裡找到的武器,某非還有其他同夥?他也知道這個間諜將一個錢袋放在牀墊與牀板之間的角落,即使是睡覺的人也不會有所察覺。費扎克原先不關心裡面到底有多少錢,但是現在卻好奇難耐了。
他小心翼翼地掀開牀墊子,果然看到有兩個袋子分別塞在牀板兩個角落裡,周圍也沒有陷阱——那個索斯是在太大意了。
“哼,新手。”費扎克看到已經破開的封口,抽出羊皮紙看了看。如果自己有一天需要假身份的話,這東西也值2個金幣。把這個袋子放回身上,他撿起錢袋子,用手掂了掂重量,然後聽到裡面有金幣和寶石碰撞的聲音。按照他多年的經驗,錢幣至少有六十個,寶石的數量和價值更應該在這個之上。他舔了舔乾燥的嘴脣,突然覺得這個屋子非常昏暗,獨眼又開始疼了,不斷有眼淚留下來,搞得很難看清東西。於是他揉揉眼睛,走到窗戶前面的桌子上,打開袋子,把裡面的東西都倒出來。
一堆錢幣在陽光下跳着美麗的舞蹈,包括金幣和白金幣。費扎克拿起來一咬,確定這些都是真的,大概能值八百多金幣。但是更令人喜愛的是那些寶石璀璨的光芒,有鑽石、藍寶石、黃水晶和幾個費扎克也叫不上名字的漂亮石頭,這時即便是疼痛的眼睛也不算什麼大問題。費扎克更加堅定要取索斯性命,不過現在還有時間,他想看個仔細。獨眼老人抓起寶石,正要舉到陽光下端詳,突然覺得眼前一黑,全身失去了控制,歪倒在地上。
這就是死亡嗎?費扎克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