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那個何貴要外放了!”
“什麼那個何貴,這個何賤的?誰呀?”
“啥?你竟然不知道何貴是誰?真、真沒見識,你現在出城不喝麪糊湯是不是?告訴你,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金點子’,五十文錢只用五天就翻了幾百倍的京城商界第一妙手……”
就是一個外放而已,何貴倒是沒有料到,這一趟外放居然又讓他的名氣在北京城內上漲了一層。不過,上漲就上漲唄,反正這些事情也已經基本與他無關。雖然吏部的公文還沒有正式下達,可消息已經確實,既然就要離開了,他也懶得理會這種事情,而且也無從理會。
他要趁着現在的功夫,趕緊把手上的那家大染坊給賣掉。
……
“多少?二十萬兩?我說何、何大人,獅子大開口也沒你這麼能張的!難不成你那染坊是拿金子做的?這價錢也出得太黑了吧?”
既然決定要讓那個董慶海董老頭出血,何貴也沒去找其他人,直接就把轉讓生意的消息送到了慶和樓,順便着也把自己的報價讓人順帶着給送了過去。不過,聽着他所敘述的這些事情,和珅,還有和珅身邊的劉全,都是一臉的不信,劉全更是誇張的張着嘴巴,忍不住嘲弄起他來。
“漫天要價,坐地還錢!我要的高,才能唬得住他們。到時他們就算還價,最後的底價也要定得高一些。”何貴笑嘻嘻地答道。和珅再怎麼說也是他地上司。臨要走了。當然要來拜別一下。這是這年頭通行的禮節。不過,與其他人不一樣的是,他這回來,一點兒辭別的禮物也沒帶。
“建一家染坊也用不了千兩紋銀,許多小戶的染坊,能值個幾十兩就差不多了。就算你何家的染坊比別的都大,也不可能值得上二十萬兩!你怎麼就能斷定那董慶海一定能答應?二十萬兩,就算他最後還掉一半兒。可也有十萬兩呀!”和珅微微咋舌道。雖然身爲大清國的財務大總管,幾年來經手地銀子加起來甚至都要用“萬萬”來計算。不過,那終究不是他的錢。而且,從被乾隆看中簡拔,直到現在,雖然受寵,可他的權勢也還沒有那麼日後那麼大。許多時候還要受到阿桂、福康安、王傑、劉墉等人的制約甚至是威脅,所以,就算收受賄賂,也沒有太過巨大的。以前國泰是給他賄賂最多的,但最多一次給他的也不過纔是三萬兩而已。所以,二十萬兩對現在地他來說,雖然司空見慣,卻真不是一個小數目。這也使得他禁不住有些嫉妒起何貴來了。
“呵呵。如果光論染坊的價值,就是砸鍋賣鐵,再連地皮也算上,也不值幾千兩。可是,我何家染坊的牌子已經打出去了,而且,我在染坊裡面花的心血。施行的各種制度。以及染坊裡面的那些手藝精湛的工人。哪一個不是我何家染坊成功制勝的竅門之一?這些,外人是不知道地。就算知道,也不知道其中的真正奧秘。其價值別說是區區的二十萬兩,就是四十萬兩,八十萬兩,能不賣的話我也不想賣!……這些東西,有很多可都是能通用的。”聽着和珅的盤算,何貴笑道。
“我說敬之,大話人人都會說,你可別蒙我!……”和珅微笑着搖了一下頭,旋即卻又問道:“真有這麼值錢?”。
“絕對值。而且,我在染坊之外還設有一個專門的研究部門,高價聘請那些經驗豐富地老師傅專門研究染布地流程、顏料地製作與配比,還有其他的一些東西。這個,可是我何家染坊地根本所在!只要有了這些,隨便在哪兒,只要那裡的人還要穿衣服,咱都能再創出一個大染坊來!這個東西,他董慶海根本連想都別想。”何貴自傲地揚着下巴說道。
“連後路都準備了?好,了不起!怪不得你何家的生意做得這麼好。真是可惜了,你要是不入官場,這天下首富的位子,未必能逃得出你這隻金手呀!”和珅雖然對染布是外行,不過,何貴說的這些他也能弄懂,也不得不佩服一聲。
“何大人,你光說這些有什麼用呀?讒咱們是不是?”劉全聽着何貴說的這些,忍不住心裡有些發酸,“我們主子待你如何誰不知道?就算不是‘推食食之,舉衣衣之,’,可也差不多了吧?你倒好,生意做得這麼大,也沒見分一杯羹出來……”
“劉全兒!”和珅突然厲聲斥道:“不許胡說!”
“呵呵,劉總管,我知道你找過我二哥跟進寶那小子好幾次,想着入股我何家染坊撈點兒外塊。也知道他們沒答應,讓你有點兒不高興。不過,你也別生氣,我們那麼做,可是爲了你好呀!”何貴笑道。
“爲了我好?我怎麼沒看出來?”劉全撇嘴不滿道。
“我的劉大總管,難道你忘了那個曹錫寶?忘了當初是怎麼一回事兒?”何貴笑道。
“曹錫寶?那個混蛋?”不提這名字還好,一提,劉全的腦門兒上就全是一根根的青筋。曹錫寶彈劾他的那一次可算得上是和家的一場大劫。要不是曹錫寶實在太蠢,這麼大的事兒事先也不知道保秘,居然先把奏章交給吳省欽看了看,吳省欽又趕緊把消息傳到了和府,說不定他早就因爲逾制之罪掉了腦袋,就連和珅恐怕也要被削職丟官!
“是啊。官場險惡,人有時候也要身不由己。所以,是得多留那麼幾個心眼兒!”和珅倒是沒劉全那麼表現激烈,但也忍不住感嘆了一聲。
“中堂大人說得不錯。不過,下官這一次來,除了向您辭別之外。倒還是要請您幫一個忙的!”何貴又笑道。
“哦?有什麼忙需要我幫地?你儘管說!”和珅拍胸脯道。
“呵呵。中堂勿怪,其實,下官是想借劉總管一用!”何貴擡眼瞧了瞧兀自在一邊“懷念”往事地劉全,又微笑着說道。
“什麼?”
“借我?”伸手指指自己,劉全跟和珅面面相覷。
沒錯!”何貴臉上又恢復了鄭重之色,“那個董慶海狸,上一回攛掇着京城那些掌櫃來找我的麻煩雖然沒怎麼得逞,可這一回我要外放了。他一定不會放過機會。我斷定他一定會給我磨時間,磨到吏部公文下達,我不得不走的時候!到時,京城只剩下我二哥他們,肯定不會是他的對手,那樣,他就會大肆殺價。最後以低價買下我何家染坊!”
“還真是這樣!所以你要劉全到時幫你那個二哥,接着跟他談?”和珅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何貴的打算,這分明是想借他和某人的勢去跟那個薰慶海鬥。
“中堂大人英明!”
“要劉全出面幫你也未嘗不可。可他畢竟是我的家人,如果……”和珅有些猶豫。何貴是一個人才,又剛剛讓給了他一份兒大功,礙於面子,他不好拒絕;可人家那個姓董的身後也有順承郡王府呀!讓他跟這麼一個世代相傳地王室對上。而且還只是爲了一個染坊,他又有些不太願意。哪怕那家染坊好像很值錢的樣子。
“呵呵,中堂大人放心。下官只是想讓劉總管幫着走走過場,並不一定要親自去談。只要讓薰慶海那老傢伙知道下官背後有人支持,就成了!”何貴又勸說道。
“主子,這樣好像也還成!不過,何大人……”劉全琢磨了一下。跟和珅眨了眨眼。又向何貴問道:“如果到時候談不下來二十萬兩。你可不能怪我!”
“哈哈哈,只要到時有十萬兩。我就心滿意足了!”何貴大聲笑道。
“那如果姓董的出不到十萬兩呢?”
“那就不賣!我寧可不要錢!反正該賺的也已經賺了,到時,我把所有的貨物全部低價傾銷到北京城。嘿嘿,我就不信到時砸不翻他的生意。他可不像我們只是一家子,上要伺候王府,下要應付那些股東,哼哼,到時我看他怎麼辦?……惹我?他忘了我姓何的是什麼人了?”何貴冷笑道。
“……好,不愧是何大人,有脾氣!”劉全伸了伸大拇指,只是表情有些訕訕。
“呵呵,看來敬之你是打定了主意。這樣也好……不過,你就不覺得可惜?你那個染坊可是一個會下金蛋地母雞呀?如果能有人繼續幫襯着經營,必定會越做越火!”和珅又笑道。
“人遠了,不好經營!而且,”何貴突然詭異地笑了一下:“我跟染坊的那些工人簽下的契約雖然有不少條條框框,可是,卻沒有規定僱傭的年限,反倒主要是規定了工人的福利和相應的獎懲制度!嘿嘿,他薰慶海如果懂得蕭規曹隨,那麼,或許還能繼續經營下去,可如果他還拿他在別處的那些老方法來經營,哼,就算只花了十萬兩銀子,到時他也會發現,他依然還是虧大了!哈哈哈……”
“哦?”
“天時,地利,人和!做生意,不僅要外面的人和,自己地手下人也需要人和,古往今來,能流傳下來的老字號,有幾個沒有靠過這一招?不過,人家那是多年的情誼攢出來的,我們不行。所以,只能靠一些制度待手下好一些。可惜啊,這年頭的生意人可沒幾個願意注意那些工人、夥計!”何貴感嘆了一句,又站起來朝着和珅抱了抱拳,“時間不早,下官就先不打擾中堂大人,就先告退了!”
“好吧。”和珅點點頭,又招呼了一下劉全:“劉全,幫我送送敬之!”
……
“這個何貴也真是的。怎麼說也是靠着您的提攜爬起來地,現在要升遷了,居然也不知道送點兒禮過來!還想讓我幫他?主子,您得拿拿架子才成,不能這麼輕易答應他!”
把何貴送出和府,回到書房之後,劉全就對和珅發起了牢騷。
“胡說八道!”和珅微笑着斥道:“他怎麼沒送禮了?讓你幫着談生意,那不就是送禮麼?不過,那禮有多少,可就全看你劉全地本事了!談足二十萬,他地禮就有十萬;談到十萬,那他的禮就是鴨蛋!……”
“嘿嘿,原來那就是是給主子您送地禮,我還以爲那只是他給我的報酬呢!”劉全諂笑道。
“混蛋東西!你貪都貪到老子的頭上……”和珅隨手拿起一本書扔了過去,笑罵道。
“嘿嘿,主子!這何貴倒也算是大方,二十萬兩裡只要十萬,不過,他幹嘛不直接把生意讓給咱們?那不是更好?而且,還是臨走了才送錢來,恐怕還是想要您當他的大樹呀!問道。
“這就是他的精明之處了!在京的時候辦正事兒,以他的本事,自然能得到我的重用,根本不必行賄。離開了,又想盡辦法能正大光明的送禮。你幫他談生意,到時候收了那個什麼董慶海的銀子,最後又給他多少,還不是全憑他跟你的兩張口?就算到時他也反悔了,也沒有證據說你拿了他多少錢。所以,這錢咱們能拿得安心!這就叫手段!何況,他送的還不只這些!”
“還有?”
“當然了!沒聽到他說嗎?他沒跟那些染坊的工人所簽定的契約並沒有規定僱傭的年限!何家染坊待手下向來厚道,京城上下都沒幾個能比得了的。那個姓薰的接手之後,肯定會亂改他定的章程,這麼一來,就會使得那些工人離心離德。人和沒了,生意自然也就不好做了。你不是早就看着他何守染坊眼紅麼?真要到那時候,你就可以出手了!反正他又把訣竅教給了你,幹嘛白白看着一隻下金蛋的母雞閒着?這恐怕就是何貴擔心你談得太差,所以纔不得不備下的第二件禮物。”和珅笑道。
“啊?這也是一手?這姓何的怎麼這麼多彎彎腸子?”劉全皺眉叫了幾聲,又摸摸頭問道:“還訣竅?主子,什麼訣竅?我不知道呀……”
“笨蛋,蕭規曹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