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大盟、小胖、同樂村落、機器1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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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塞北一日寒甚一日,每日天空都是陰沉沉的,呼嘯的寒風彷彿永不停止。北望天山,綿延無盡的山巒,盡是白皚皚一片。
西域的初冬來臨了。
幸運的是,這時張放身體的外傷已完全癒合,只有幾條淡淡的疤痕,還有那略帶一絲沙啞的嗓音,銘刻着曾經有過的一段驚心動魄遭遇。其餘輕傷者如林天賜、韓駿、阿里穆也都一一康復。而重傷者如韓重、宗巴也都渡過了危險期,身體一天天好轉。
每個人都在養身體,每個人都不急——除了鄧展。
與寒冷的天氣相反,鄧展見天着急上火,細思這一路尋找少主的經過,他都有一種想撞牆的衝動。
遙想當初出長安之後,尋找少主,沒費多少工夫,就在陀螺山青溪聚找到了,一切都挺順利的啊。可能是好運氣用完了,後面的事急轉直下。先是平生事端,胡奴屠村,出塞救人。這一追,就是上千裡……救人似乎也算順利,沒想到打了一條狗,引出一隻狼,咬得衆人遍體鱗傷,差點連命都搭上。如今危機總算結束,可以回家了。可誰知少主又不知發什麼瘋,不往東走回京,反而莫名其妙往西跑近千里,來到這邊陲重鎮,然後歇着不走了。嗯,美其名曰調養身體……
這下可好,身體是調養好了,天氣卻變壞了。這時若硬要上路,恐怕還沒入關就會被大雪封堵在關外,進退兩難。鄧展戍邊多年,對關外的氣候知之甚詳,眼見錯過了最好歸期,也只能是按捺焦心,安心等明年春季再返京了。
也好,相信到那時,所有人的身體都已康復,少主再無籍口滯留了吧——真不知道一向留戀繁華之地的少主,怎會對一個邊陲軍鎮感興趣起來?不過,貌似少主早已有巨大改變,恐怕再難用以往模樣來衡量了吧。
鄧展不敢置評少主這樣的改變好是不好,他只知道,如果讓自己選擇,他會毫不猶豫追隨這樣重情重義、睿智悍勇的少主……好吧,既然暫時回不去,還是先請示少主,派人回京,通報一下府上吧。
不過,還沒等鄧展有所動作,一行意外的人出現,解決了這個問題。
誰呢?陶晟、石牛及五個府衛。
七人到來,不光驚動了張放、鄧展,連韓氏兄弟及青琰也聞聲而來。一見就七嘴八舌問個不停。
“石牛你還活着,太好了!”
“我家嫂子如何?”
“阿離姊怎樣?大夥都還好麼?”
石牛本就是嘴拙之人,被一連串轟炸得頭都大兩圈,只得一個勁說道:“好,好,都好……”
張放負手笑吟吟看着,並不打斷。
鄧展卻是看不下去了,皺眉斷喝:“公子在此,肆意喧譁,成何體統?”
韓氏兄弟一路上沒少向鄧展請教騎術與戰技,算得上是半個師父,對其甚爲敬服。一聽他的喝聲,頓時一縮頭,趕緊回到自己的崗位——門僮。
少了兩人,光青琰一人也鬧不起來,亦自知不妥,立馬由喜鵲變鵪鶉,乖乖轉到張放身後。
一切安靜下來,張放才請衆人入座,讓陶晟將事情經過慢慢道來。陶晟等人哪敢入座?主上可以有禮,可以客氣,你做家臣的可不能沒有這樣的覺悟。
陶晟等人還是立於堂下,一一將別後情形道來。
當初爲青溪聚百姓安全,張放兵分兩路,東西背馳,以避匈奴人追殺。而匈奴人同樣也兵分兩路,銜後追殺。追擊陶晟及青溪聚百姓的,便是沙魯魯等莫奚人。
陶晟便依前計,先讓百姓東奔,自領七名府衛及自願留下的幾個青溪聚青壯,於峽谷口截擊數倍於己的匈奴人。
憑藉着少主所賜的半箱雷炮,陶晟等人生生阻擊了匈奴人兩天。而莫奚人也由最初遇襲時的驚恐、逃散,慢慢適應,並摸索出應對之策。正當沙魯魯準備一鼓作氣,將陶晟等人屠滅時,骨都侯莫頓派來信使,告之沙魯魯,毀滅莫奚營地的兇手已現蹤跡。
正當沙魯魯猶豫要不要先幹掉陶晟時,恰好當初派往武威求取兵器的兩個府衛回來,帶來弓矢,還有幾張弩。驟添生力軍,又得利器,陶晟指揮衆人猛烈反擊,一下將進攻的匈奴人殺得死傷甚重。
沙魯魯只道對方來了強援,而己方最大倚仗鞮汗人又盡數西去,加之心切復仇,眼見一時吃不下這些漢人,只得悻悻作罷。
僥倖得脫的陶晟等人,也付出了死傷近半的代價。
倖存的陶晟一行,馱運着死傷者,緊趕慢趕,終於在距離雞鹿塞百里時追上青溪聚民,隨後被漢軍巡騎發現,帶回軍塞。這回終於沒法瞞過雞鹿塞都尉竇嚴了。
若是普通庶民,從塞外逃歸,又是傷又是血,還帶有刀弓兵刃,少不得要先監禁,一一甄別之後纔會放出。不過有富平侯做護身符,尤其還牽扯到富平侯世子,事態非同一般。
竇嚴立即派出一隊騎兵,由陶晟領路,一路往西追趕,希望能助張放解圍。一隊騎兵五十騎,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不過竇嚴也只能幫到這了。因爲大漢軍律規定,天下郡國,調動兵馬超過五十人,需上報所在地郡守或國相,得到批覆後方能調派。五十騎,已經是竇嚴所能調動的極限了。倒不是說不能請示,只是就算一切順利,等拿到調令,來回折騰,再派兵也就毫無意義了。
陶晟安排一個府衛帶着手書、腰牌,領青溪聚民前往北地郡治馬領,張氏塢壁暫居。自與五個府衛,加上自告奮勇的石牛,領五十邊騎,掉頭西返增援。
張放聽到這心下暗訝,張氏在馬領還有塢壁?馬領距離陀螺山沒多遠啊,早知道就……呃,其實也不可能早知道。
張放卻是不知,他的曾祖張延壽,曾任北地太守。任職其間,購置田產,並在馬領城外築有塢壁。這在富平侯府並非秘密,只有他這個“靈魂西貝貨”纔不知道。
陶晟等五十餘騎一路向西,奔馳千里,直到遇上交河壁屯兵巡騎……後面的事就無須贅述了。
得知目標安全,那隊邊塞騎兵自然不敢久待,帶上交河壁提供的糧秣,立即返回交令。陶晟等休息數日後,不等疲憊的身體完全恢復,再次踏上西行尋主之路。
末了,陶晟問出了鄧展最想問的話:“不知少主何時東歸?”
張放望了一眼寒風凜冽的室外,目注鄧展:“這樣的天氣,適宜遠行麼?”
鄧展無奈搖頭。
張放向陶晟攤攤手。
陶晟小心道:“既如此,少主總得手書一封,驛遞迴府,以解主上及主母之憂纔好……”
張放還沒說話,鄧展已向陶晟解釋:“前番激戰,少主右手虎口震裂,無法執筆,又不宜讓他人代筆,故遷延至今……”
陶晟啊了一聲,連忙賠罪。
張放不引爲意擺擺手:“修養時日不短了,已無大礙。你說得有理,這就寫,青琰,取筆墨來……只是筆跡難免粗疏,讓二位大人笑話了。”
諸人皆爲公子誠孝之心拜服,卻不知張放這麼說,乃是預先埋下伏筆,以免字跡不符,啓人疑竇。
這時堂外傳來青琰輕呼:“下雪了!”
望眼室外,但見片片飛羽,如絨似絮,輕盈飛舞……是的,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