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之名的由來,源於上游那條飛流百尺的瀑布,注入深潭成溪。潭水青碧,深達尋丈,激泉飛瀑,聲震山谷。
波!清潭水面破開,一張溼漉漉、令女子都爲之嫉妒的面龐浮出水面,然後整個身體仰躺在水面,手腳舒展,張成一個“大”字,隨波沉浮。
夏日戲水,舒暢愜意,的確是很好的消遣。但張放所做的,卻不只是消遣那麼簡單,這是他制定的健身計劃的一部分。
爬一座山,人就差不多累癱,這身體素質真叫人蛋疼,更別說如今正被一夥兇徒虎視眈眈,如鋒芒在背,小命隨時都有“狗帶”的危險。雖然有韓氏兄弟保護,但人不能總依懶他人,生命是自己的,必須把握在自己手裡——那夜的刺殺,就是最好的例子。
這具身體的本錢其實挺雄厚:營養好、身體棒、骨骼粗、肌肉豐,缺乏的僅僅是鍛鍊,只要這方面能跟上,身體素質一定會大有改觀。
張放據此擬定了一個晨昏健身計劃:早晨起來,慢速跑二千米,徒手爬山,回來用過早餐之後,休息兩小時。然後第二組鍛鍊:五十個俯臥撐、五十個引體、五十個收腹、五十個深蹲、五十個跬跳。每做完一項,休息半小時,接着下一項。隨着鍛鍊的深入,根據身體的適應程度,慢慢加大力度,甚至負重練習。
黃昏之後,游泳一小時,這對強化肺活量,增強體質大有益處。
健身計劃只是提高安全感的初步而已,張放下一步還要修習格鬥,老師就是自己。前世他被分配到精神病院,出於醫鬧頻發及從業環境的特殊性,他學習過防身術,主要是以控制爲主的反關節術及巴西柔術之類的地面控制術。在格鬥方面,他不缺技術,缺的只是如何將技術與身體完美契合。這需要大量的訓練,將各種技巧完全形成本能,纔不至於出現“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情況。
不過在此之前,先得將身體素質全面提升,打下紮實的基本功。有一副強健的體魄,總是好事,說難聽點,一旦有危險,就算逃命也比別人快不是?
強身健體,從來就不是一件輕鬆愜意的事,每天完成訓練計劃,張放都有一種疲憊若死的感覺。而令他支撐下來的,除了堅強的意志,更有超乎尋常的旺盛精力。
靈魂融合,對張放而言,是一場極大的冒險,說是賭命都不爲過。事後想來,張放都不禁一陣後怕。當日融合若是失敗,只有兩個結果:或是自己被“殺死”;或是大腦中分裂成兩個靈魂,最終導致精神分裂。
萬幸的是,他成功了,而成功,總會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穫。
或許是對痛苦與磨難後的一種補償——如今的張放,整日都是精神煥發,神采奕奕的,彷彿有用不完的精力。現在他每天只睡兩個時辰就足夠了,再賴在牀上(事實上這樣硌背的硬牀,也不會讓人有半點賴牀的慾望),就會亢奮得睡不着——看來還真應了那句話“自從得了精神病,每天都精神多了。”
爲什麼會這樣?以張放的專業知識,都難以找到合理解釋。如果非要一個說得過的理由的話,只能歸結於靈魂的倍增。從某種意義上說,靈魂也可以說是一種精神力,當一個人擁有遠超常人的精神力之時,他所能做的,只怕會遠遠超乎他的想像。
小山村的生活單調,每日的睡眠又是如此之少,精力偏又如此旺盛,以至張放將大部分的時間,都用於鍛鍊。累得半死之後,舒舒服服地泡在清涼的碧水裡,閉上眼睛,聽飛流注潭的激響,嗅滿滿負離子的純淨空氣,任水流“按摩”周身——那感覺,爽爆了!
清潭中的張放,靜靜漂浮於水面,閉目不動,似乎真的睡着了。溪岸上,衣服胡亂堆放,最醒目的,就是壓着衣物的那柄犀牛皮鞘,鑲嵌寶石的長劍。
岸邊的叢林中,一個人影悄然潛出,蛇行鼠躥,忽快忽慢,漸漸摸到堆放衣物的大石後面。一點點伸手,猛地抓住劍鞘,緊緊攥在手中,兩隻兇光熠熠的眼睛,惡狠狠盯住水中恬然安逸,渾然不知危險將至的少年。
驀地,眼睛兇光一閃,身形倏弓,拔劍出鞘,便待有所動——
但劍一出鞘,就感覺不對,太輕了,而且也沒有金屬特有的磨擦音。那人低頭一看,駭然變色——這竟是一把木劍。
倏地脖頸一涼,一股透肌砭膚的寒意自脖頸浸漫全身。一個冷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是在找這把劍麼?”
幾乎同時,林子裡突然傳出一陣怒叱打鬥聲。少傾,石牛與韓駿、韓重一道,將一名半臉染血的漢子反剪雙手,自林中押出。
清潭中看似假寐的張放,懶洋洋伸了個腰,雙手划動,溼淋淋上岸,邊用衣物擦試身體邊笑道:“多謝韓大兄、石牛、還有阿舍與幺郎。”
韓義在兩個兄弟的協助下,將偷劍漢子捆好,還劍歸鞘,躬身奉上,恭敬地道:“全賴小郎君妙計,我等遵命行事而已,何足爲道。”
另一邊,韓駿正滿面歡喜地彈試着剛繳獲的一把角弓及四支鐵鏃箭。很顯然,這兩個刺客一持弓遠射,一近身刺殺,相互配合。估計是林子距離水潭太遠,超過三十丈(漢丈,約六十多米),沒經過嚴格訓練的射手,很難一擊而中,所以才改爲近身刺殺。
韓重正以從刺客手中奪來的環首刀,抵在那偷劍刺客的咽喉,整出一副惡狠狠的嘴臉,兇狠吼道:“說!爲何接二連三刺殺小郎君?你們有多少人?爲首是誰?”
刺客仰着一張粗黑麪龐,右腮一撮黑毛分外醒目,桀桀一笑:“大爺不說,你又能怎地?殺了我?還是報官?”
一句話,直擊諸人要害。的確,這青溪聚可都是老實本份的平民,屠狗宰羊可以,自衛殺人也屬迫不得已,但把人捆綁後加以殺害……還真沒那個膽;報官?這前後加起來已經死了三個人,不管是正當防衛也好,過失殺人也好,總之,已經沒法洗白了。真要報官,他們自己的麻煩不會比刺客小。
殺不能殺,放不能放,那該如何是好?韓氏兄弟與石牛都沒了主意。
兩個刺客互相看了一眼,爆出一陣大笑,狀甚得意,絲毫沒有當俘虜的覺悟。
韓重憤然將刀尖一挺,刺破那刺客頸肌,頓時鮮血長流,怒道:“不說,我劃你十刀八刀……”
“來啊!有種下手!爺若哼出半聲,就是****的!”刺客狠狠掙扎着,嗔目怒吼,“大爺在鹽池那個屠宰場待了整整三年,吃鞭打捱割肉早就是家常便飯。看看你小子的手段,比那些監卒雜碎如何!”
韓重不過一樸實山村少年而已,如何吃得住這亡命之徒?手持利刃,反被那刺客用脖頸硬生生頂得後退不迭,進退失據。
看到韓氏兄弟投來的求助目光,穿戴停當的張放,將劍往腰間一插,淡淡道:“把他們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