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天子與皇后親至大臣家參加並主持婚禮,這在大漢朝極爲罕見,劉驁登基之後,更是頭一回,着實是難得的殊榮恩寵。
天子、皇后這一到場,來賓當真是既喜且驚。爲什麼還有驚?那是因爲有些來賓的親朋好友並沒有到場。可是連天子、皇后都來了,你們不來,那不是找難看麼。
侯府內外一陣混亂,僕從家人紛紛從後門涌出,向各府報信催促去了。
此時的新郎官張放也有點懵,與想象中的拜堂不一樣的是,他穿的既不是大紅喜服,也不是在室內拜堂,更沒有什麼蓋頭彩球。他與班沅君拜堂的地點,居然是府邸西南角一處“吉地”。而且今晚他與班沅君的洞房也不是漂亮的大宅子,而是一露天帳篷。
沒錯,就是露、天、帳、篷。
當張放看到那稱之爲“青廬”的帳幕時,腦海裡只想到一樣東西:野營帳篷。
這、這是要打野戰的意思麼?
這看上去甚至像開玩笑的東西,實際上卻是正規得不能再正規,嚴肅得不能再嚴肅的漢代婚禮標準套間——青廬。
漢代以降,直至隋唐,新人拜堂,都是在“青廬”中舉行的。所謂“青廬”就是在住宅的西南角選一處“吉地”,露天設一帳幕,青布幔爲屋,新娘從特備的氈席上踏入青廬,纔算是正式入洞房。
所以“青廬”也成爲當時一種隱喻,比如某男子“尚未青廬”,就是還沒成家的意思,與女子“待字閨中”異曲同工。
爲什麼婚禮上會有這樣的東東?張放反正是沒看懂。不過對於一個奔波數萬裡,風餐露宿慣了的人來說,在哪裡“戰”都無所謂。只是,好象有些委屈沅君了。
不過,看到身邊佳人那一臉幸福的樣子,可沒看出半點受委屈來。就連那通房大丫頭蘋兒,也笑成了蘋果臉。
嗯,前些日子換庚貼時,看了文字尾巴,張放才知道,蘋兒的大名叫“李平”,很平常、很中性的一個名字。張放當時還讚了班沅君一句,說她會改名字,蘋兒要比李平好聽多了。
張放絕對沒想到,這蘋兒(李平),絕非藉藉無名之輩,她在歷史上也是留下名字的人。她就是被班婕妤獻給成帝的美婢,李婕妤李平。能夠在後宮衆多嬪妃中脫穎而出,成爲品秩極高的婕妤,李平的姿容與魅力自不待言。
不知不覺中,張放又狙擊了劉驁一名妃子。
而一點兒也不知道被“橫刀奪愛”的成帝劉驁,此時正笑眯眯望着這對新人,等着享受新人拜禮呢。
真是個可憐的傢伙,麼麼噠。
……
夜已深,將凌晨。
張放睜開眼,懷中的玉人仍然酣睡。向來只睡兩個時辰的張放,儘管上半夜又是各種儀式折騰,又是輪番勸酒,到了下半夜,更是“盤腸大戰”……他依然只睡了兩個時辰就習慣性睜開眼。
透過那一方蒙着細紗的穹廬頂,張放看到滿天繁星,這一幕,跟當年在青溪裡的第一夜多像啊!嗯,時節也差不多。屈指算算,距離那一夜,已經過了整整八年。
自己也算是完成了對那個“張放”的承諾了吧,把他的人生活得很精彩,並且,改變了他的命運軌跡。
遙想當年,初到貴境,每時每刻徘徊在生死邊緣,今日不知明日事,怎都想不到,會有如今的成就。
八年,一個抗戰都打完了,而他也完成了自己的崛起。
五官中郎將,開府,儀比將軍——塞外三年,有一半的時間是在荒漠、戈壁、草沼、野林裡度過。那種孤寂與危險,絕非安坐長安,高談闊論的滿座高朋之輩所能想象,這是他應得的。
這個職務對他而言非常重要,這意味着他可以名正言順在摘星城安排幕僚,設置官員,並且調動軍隊。當然,山高皇帝遠,即使沒有當上這個中郎將及開府,他也可以這樣做,事實上他也做了類似的事,踩過了線。這也是他不敢讓漢朝使者與官員到摘星城視察的重要原因。
而從今以後,他終於可以把摘星城所有事務放在陽光下了。不僅如此,所有爲了摘星城的未來拼搏的人,公孫覆、韓駿、班稚、鄧展……等等,都將會有得到朝廷承認的正式名份。讓努力付出者得到他們應得的,讓所有追隨者都得到他們的利益訴求。如此,人與城市的利益一致,他的城市纔會獲得真正的良性發展。
他終於把最難跨越的一個坎踩平了。
思緒散逸間,懷裡人兒微動。張放垂目,但見玉人長長睫毛微顫,卻始終沒睜開。
張放笑了,一手摟緊,一手下探。
班沅君渾身一顫,嬌吟:“郎君不要……”
張放也沒收回手,只是搭在她的腰間輕撫。
儘管已爲人婦,但今日之前,從未被異性這樣撫弄,班沅君多少還是有點不適應,扭了扭曼妙的身軀,咬着紅脣低聲問:“郎君睡不着麼?”
張放想了想,還是決定坦白:“我有個習慣,只睡兩個時辰,然後就會起來健身,之後處理公務。以後若有打擾娘子的地方,請勿見怪。”
班沅君顯得很吃驚,從他肩窩擡起頭,認真看了一會,才道:“郎君這是失眠還是……”
張放搖頭:“不是,說了是習慣。你放心,不影響身體。兩個時辰對我而言,足夠了。沅君,你不是今天才認識我,我們相識八年了。我一直都是這樣,你何時見我精力不濟,有異常人?”
班沅君想想,還真是,出神半晌,喃喃道:“八年了……還記得我們初識的地方麼?”
“當然記得,三水那家食鋪。將來有機會,我們再一起去看看好嗎?”
“其實,這些年,我一個人,去那裡看過很多次……”
“沅君!”張放用力抱緊妻子,爲自己耽誤了三年而愧疚不已。肌膚相親,這愧疚很快又變成衝動。
“郎君等等……奴、奴不堪撻伐,還是……還是叫蘋兒來吧……”
班沅君不提,張放差點忘了,還有個“聽牆角的”。這青廬很大,中後部用紅幔隔開,蘋兒就臥榻於紅幔之外,隨時聽候傳喚。
張放用力咳一聲:“蘋兒!”
紅幔後只延時數息,立即傳來蘋兒驚惶的聲音:“啊……婢子在!”
“晚上涼,過來,暖暖被窩。”
蘋兒一暈,完全被這理由打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