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傳來的巨力實在恐怖,我和王修謹兩個人幾乎是被拖着往坑裡頭栽,我盯着眼前的那張還在媚笑的的胖臉,心裡泛起一陣噁心。
王修謹在後面死死拽着我也沒放手,我這會兒都算是已經進溝了,半邊身子癱在溝沿兒上,兩隻手,修謹東子各人一隻,我能感覺到溝底下的涼氣蹭蹭蹭的往上躥,半邊臉都給我凍僵了,上面那人着急得破口大罵,“真特孃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我這夾在生與死之間心裡說不出到底是個什麼滋味兒,抖着嘴脣子對王修謹說:“撒手吧,不然你也得下來。”
“呸,你等會兒!”
我等會兒?我特孃的都這樣了我怎麼等會兒?沒等我發話,就感覺王修謹突然撒開了一隻手,我努力的偏過頭去望他,發現他騰出來的一隻手在飛快的翻着一本泛黃的小冊子。
在家裡的時候,我有問起王修謹都帶了點兒什麼東西,期間我看到過這本小冊子,有點兒像是字典,但是沒那麼厚。都到這關頭了他第一時間居然不是去摸那些個法器,而是來翻這小冊子,我不禁有些好奇這上面寫的都是啥了。
我這愈來越往下,王修謹幾乎是單手單腳的死死勾着我,連帶自己也跟着往下,另一隻手裡的活計就是不肯放下,還在“嘩啦嘩啦”的翻着,沒堅持幾秒,我和他都是“噗通”一聲摔在坑底,身子底下的骨頭“噼裡啪啦”的碎了一大片。
耳朵根兒上立馬就已經響起了陣陣嗚咽,好像是很多人在哭,很多很多,男的,女的,都有,如泣如訴,肝腸寸斷。一股子深深的絕望立馬把我給籠罩了進去,然後我就感覺自己的意識似乎有些漂浮,就像一隻小舟進了海,就算沒有風,沒有浪,整個人還是有點兒晃盪,有點兒似曾相識的感覺,我敢肯定,我以前就有過這種感覺。
好在沒過多久,我的思維都不太靈光的時候,一道聲音就在耳邊響了起來。
語調怪異,音節陌生,可它一出現在我耳朵裡,我就聽懂了,哪怕我以前從來沒聽過這句話。大概的意思就是,無意打擾,萬分抱歉,道家之後,願渡衆魂。
不知道爲什麼,聽到這句話我居然有種莫名的欣喜,然後我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一沉,像是有什麼東西把我給強行摁在了地上,痛覺十分明顯,我當即就睜開了眼睛,卻發現王修謹幾乎就和我面貼面,兩隻大眼正在一轉不轉的看着我。
看到我睜開眼睛他明顯是鬆了口氣,“感覺怎麼樣?”
我這還沒弄清楚情況,就是本能的回了句:“還行。”
再瞅了一眼東子,這人正跟個死狗一樣的趴在骨頭上,臉上還有着笑意,那笑看上去無比怪異,怎麼形容呢,應該是滿足吧,滿足得不行。這笑容出現在東子的那張胖臉上格外不協調,看得我起了一身的雞皮。
不管那麼多,得先爬上去再說,我作勢就要從地上坐起來,可這一動身才發現,渾身居然沒有一點兒勁兒,軟的像是麪條一樣,王修謹瞅了瞅我,似乎是很清楚我現在的狀態,二話沒說把我給撂在了肩膀上,直接送了上去。
東子被他如法炮製的給頂上來,這人估計是被王修謹的動作給膈着了,躺在地面上悠悠轉醒。
王修謹從坑底下爬上來,雙手叉腰狂喘不止,應該是累的不輕,在我身旁找了塊兒空地兒,躺了下來。
我在一旁聽着他粗重的呼吸聲,心中滿是疑問,不禁問道:“爲什麼早不說那話?”
王修謹的呼吸停了一瞬,偏頭給了我一眼,“你當是隨便說的?”
我又想起那話的原意,補充道:“真要渡他們?”
王修謹一愣,明顯對我這話十分意外,“你聽得懂?”
我:“聽得懂,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爲啥聽得懂。”
我不僅聽得懂,而且聽得很開心,我怕他把我當成神經病,所以也就沒說出口。
王修謹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眉頭這才舒展開來。
“我說的那話,只有下邊兒的東西才能聽懂,所以壓根兒不是你聽得懂,而是你身體裡的東西聽得懂。”
“我身體裡的東西?我身體裡有啥東西?!”
王修謹擺擺手,“別緊張,剛纔有,現在沒了。”
剛纔有,現在沒了,那不就是說的我在溝裡那會兒?我又想起方纔我那不可描述的狀態,心裡似乎明瞭爲啥我聽到那話會開心了,那也不是我開心。
王修謹長嘆了一口氣,語氣裡滿是磕絆,“既然說了,就是肯定要渡的,修道的講究因果,今天我在這兒種了因,若是沒做到,是要受這果的。”
“那會怎麼樣?”
王修謹搖搖頭,“不好說。”
我看着他那一本正經的神色也沒好出聲勸慰,或許大和尚在這兒還能說上兩句,我實在是一竅不通。
“那就渡唄。”
王修謹自顧自的笑了笑,臉上寫滿了嘲弄,“渡?你知道這下面有多少人?光看這些骨頭就知道絕對不能論百計!我一個半路出家,喝酒吃肉還殺生的業餘道士,又不是頭頂金光的得道高人,渡,渡個錘子!”
他這話說的直接,動靜也不小,我有點兒後悔問這個問題了,這還在殉葬溝邊兒上,我也不知道人家能不能聽見,要是聽見了,再來個鬼哭狼嚎的,那可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王修謹見我半天沒說話,歪着頭看了我一眼,發現我正噤如寒蟬的看着殉葬溝,立馬就明白了我的想法,“放心,到這兒就沒事兒了。”
我:“怎麼說?”
“用你的強光手電照照那邊兒。”
我摸出手電對着他手指頭指的方向打開,光柱瞬間將中間的黑暗區域貫穿,打在一塊兒白色的石頭上,上下橫掃之後我才發現,那是一扇巨大的墓門!
“溝這邊兒就是正主兒的地界兒了,它們也就能在溝裡活動活動。不然哪用得着從下邊拉,直接撲上來不就完了。”
想想倒也真是這麼回事兒,這麼一來我倒是安心不少,“那你打算怎麼辦?”
王修謹:“能怎麼辦,涼拌。”
我聽他這語氣是準備好接那所謂的果了,我這也沒什麼建設性的意見,只能想着回去找找大和尚和老爺子了,他是爲了救我和東子才攤上的這事兒,我不能幹看着。
身上的力氣也恢復得七七八八,這會兒肚子裡又餓得不行了,可是對着這條都是溝我也是實在興不起什麼吃飯的念頭,當下拍拍東子,“走吧。”
三個人這就起身繼續往裡走,隔着老遠我就用手裡的強光手電掃那墓門,純白的,看樣子應該是漢白玉造的,很多人都以爲漢白玉是玉,其實不然,漢白玉通俗點來說是大理石中的一種,比較昂貴的一種,屬於建築石料,所以在古代皇墓中有着很廣泛的運用,主要它是純白的,有着足夠的硬度,質地完美不說還尊顯地位,確實比較適合做墓門。
眼前的墓門不算寬,但是卻奇高,整個兒看上去就是一長方形。墓門上浮刻着很多妖嬈的宮女,身披華服,顧盼生姿,或是舞動,或是奏曲。單拿那些舞女來說,千奇百怪的姿勢各有不同,但是看上去卻沒有一絲的不協調,不論是遠觀還是近瞧都會給人以精美的感覺,就是放到現在,都算的上驚豔絕倫。
我站在門前看了半晌,目力所及之處都是這些圖案,因爲更高的地方我實在看不清,所以也就絕了進一步探究的想法,我也實在是見獵心喜,且不說這門的質地不俗,單說這些浮雕,放在界內都是求之不得的孤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