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不躲,你不怕我打斷你的骨頭嗎?”
少浪劍低聲提醒道:“別鬧,黃狗還沒走。”
白小竹聞言色變,慌忙向少浪劍靠去。少女的身體溫香綿軟,散發着迷人的香氣。
靜立片刻後,她問:“走了沒有。”
“走了。”
白小竹離開少浪劍,圍着他將這個滿臉掛着謙和微笑、眸中透着邪魅光芒、身上藏着許多秘密的少年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
“你究竟是什麼人,這屍魅的攝魂眼我抵擋不了,你爲何能抵擋?”
“我用這個。”
“討厭,你翻白眼乾嘛?”
“廢話,我不翻白眼怎麼抵擋他的攝什麼魂眼?”
少浪劍的這個解釋白小竹拿不準是否正確,實際上方纔那屍魅用的是不是攝魂眼,她也不能十分確定。攝魂眼之術只存在於傳說,她也只是偶爾在長輩們的閒聊中聽到隻言片語。
“姑且信你這次。”白小竹悻悻地說道,她又把少浪劍打量了一番,眸中忽然泛出欣賞的光芒:“沒想到你一個小小的賬房,武技還不錯嘛。你師父是誰?”
少浪劍道:“我可以不說嗎?”
白小竹回了兩個字:“不—行!”
這個問題少浪劍早有準備,身懷絕技,早晚會露出馬腳,不管你多謹慎小心,在秘密被揭穿時你必須有所解釋。
“我說了你可要爲我保密,你若不肯爲我保密,我寧死也不說,反正說了也沒命。”
“好,我爲你保密,你說吧。”
“你發誓。”
“你別得寸進尺。”
“不發誓拉倒。”
“好,你狠!我白小竹今日對着中洲主位正神發誓,這頭豬說的任何話,我權當他是放屁,絕不會泄露出去半個字,否則,貶我靈魂於九幽之處,永世不得翻身。”
“其實發誓這個東西隨便說說就是啦,何必發這麼重的誓呢。”
“閉嘴——”
白小竹極具穿透力的嗓音將一羣在夕陽晚風中嬉戲的鳥兒嚇得高飛雲天。
“好,我說,我的筋骨功是跟我師父和鑄劍室裡的幾位師兄學的,飛刀絕技和劍法是我偷師義父的。”
少浪劍說完,坦然地望向白小竹,目光純潔的像個初生的嬰兒。白小竹卻不大相信他的鬼話,她歪着腦袋追問道:“就這些?”
“就這些。”
“騙人,老總管哪會什麼武技,他真有這本事也不會被髮落去種田了。”
“這個你可就看走眼了,我義父的本事……不是我吹牛,絕對是一等一的,他年輕時是天武會鑑證的四等武士,此後數十年如一日,勤修苦練,加上他悟性極高,一身修爲,絕非尋常人能比。你說有本事怎麼會被髮配去種地,這個你就不懂啦。我只問你蘇家那麼多的產業,莊主和夫人爲何偏偏把兩位公子送到這來,又爲何這麼放心,連個衛士都不跟,這個你可曾多想過?”
這個白小竹還真沒想過,不過她常聽父母和叔伯嬸嬸們說蘇清邁夫婦都是心機深沉之人,想來他們這麼做一定有他們的道理。
再看少浪劍,一臉的坦然,絕不像是說謊之人。難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一匹白馬馱着渾身是傷的蘇越飛奔而來,情勢甚急。
少浪劍心裡一沉,急忙迎了上去。
“快,快,……”
蘇越道了兩聲快,用手一指身後,就從馬上跌了下來。他的胸前有一大片血漬,胳膊和腿上都有傷。白小竹驚呼一聲衝過去想扶起他,卻在距離蘇越尚有一丈遠處,咣地一聲撞在了一件透明物體上,緊接着她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整個人兒就被拋在了空中。
少浪劍眉頭一擰,飛身欲起,卻見白小竹的身軀在空中一滯,四肢被一股神奇的力量牽引着,扯成了個“大”字,整個人就懸浮在了半空。
趴在地上的蘇越見此情形,臉色頓時灰白如土,他強掙着站起身,指着半空叫道:“小子無意冒犯尊神,一切罪過都在小子身上,千萬不要傷害小竹妹妹。”
這話剛說完,他便吐出一口鮮血,身體支撐不住再次摔倒在地,懸浮在半空的白小竹眼眸空白一片,她忽然口吐老婦之言:“無知小兒,竟敢褻瀆老身金身,此刻討饒,不顯得太晚了嗎?”
蘇越強自擡起脖子,氣若游絲地求告道:“萬般過錯都在小子一人,尊神要打要殺,小子一力承當。請看在蘇氏一門百餘年來造福一方的份上,不要爲難小竹妹妹。”
他的身體實在太過虛弱,說完之後便昏死過去。
“哼,真是笑話,死到臨頭,還爲別人求情,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這笑聲十分刺耳,猶如鐵器刮擦銅壺。二人對話之際,少浪劍獨自走到涼棚下撿了一個好瓜,揮掌剖開,手上託着一塊,吃着一塊,悠哉悠哉地在白小竹的正對面站定。
“現今究竟是什麼世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魑魅魍魎就敢出來害人,還有沒有天道王法了?”少浪劍吃着說着,忽然加急幾口啃完西瓜,隨手將西瓜皮朝浮在半空中的白小竹丟去。
噗!西瓜皮正扣在她的臉上。
“又是你,你究竟是什麼人?三番兩次壞我好事。”
被邪魔附體的白小竹手腳僵硬不能動,只把腦袋亂擺,西瓜皮滑了下去。
“又是你,三番五次跑出來害人,真當天下無人能收你嗎?”
少浪劍說着話丟掉手中的另一塊西瓜,猛地將胸前的衣裳扒開,他的胸腹鮮血淋漓,刻畫着一個詭異的咒符。
“啊!你,你,你究竟是什麼人,你怎麼會畫滅神天網咒……啊,啊,你……”
附身在白小竹身上的邪魅發出慘絕人寰的淒厲慘叫,用人血刻畫的符咒威力十分強大,她的靈魂被嚴重灼傷,她奮力掙扎着,在神光的照射下變換着各式詭異的形態,她活了幾百年,侵蝕的靈魂數以百計,這些靈魂是她
的傀儡,她的財富,她安身立命的倚仗。但這一刻爲了保全本真,她被迫撕裂自己,解放她的傀儡,這於她是極端痛苦和無奈的選擇,她驅使它們四散奔逃,刻意製造混亂,希望能趁亂溜走,但神光的審判是無比公平的,絕不給她任何機會,數百傀儡半數毀於神光,另一半滅殺於火輪。邪魅輸掉了所有本錢,只能哀嚎着縮成一團,她迸發所有的邪惡,張牙舞爪,負隅頑抗,卻只能痛苦地看着自己的本真被一點一點地熔化,最後歸於消滅。
啊——
最後一聲慘叫是白小竹從空中跌落地面重重地摔在地上之後發出的。
少浪劍是準備接她來的,只可惜錯算了一點點,少走了一小步,因此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跌落黃塵。
“你沒事吧?”少浪劍關切地問道。
“你說呢……”白小竹趴在不想動,懶懶地說,忽然她驚跳起來:“啊!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白小竹猛然發現少浪劍正坦胸露懷地站在她面前,這一驚非同小可,當胸就是一掌。少浪劍應聲跌倒。白家掌法到底名不虛傳。
“你誤會了,你被屍魅衝身,我這是在救你。”少浪劍捂着心口痛苦地說。
“……救我用得着朝我扔西瓜皮嗎?”雖然仍是埋怨,語氣已經柔緩了許多。屍魅衝身後,白小竹的本真並未消失,只是被暫時壓制了,許多事她能“看”到,心裡明白。少浪劍用小刀在胸腹上刻畫下一張詭異的符籙,目的正是爲了救她。他用刀畫符的本事比切西瓜可差多了,弄的鮮血淋漓,傷的可着實不輕。
“你沒事吧?”這一聲問已是關切。
“沒事,我又不是紙糊的。”不知爲何少浪劍竟然不喜歡溫柔靦腆的白小竹,他更喜歡那個兇巴巴、蠻不講理的白小豬。
掐了蘇越的人中,判定他只是因爲驚嚇過度而致昏迷,二人方纔放了心,少浪劍取出一顆清涼丹正要給他喂下,白小竹攔道:“他傷的這麼重,還是喂大還丹吧。”
少浪劍笑道:“大還丹是吊命用的,藥性太猛,會導致他七竅流血,弄不好還會崩斷經脈。他只是驚嚇過度,熱中暑了,一顆清涼丹恰到好處。你別問我爲何知道,我就是知道。”白小竹只是笑笑,真的沒有多問。
這個亦正亦邪的小賬房很對她的口味,他現在說的每句話,她都願意去聽。
少浪劍取來清水喂蘇越服下丹藥,片刻之後,蘇越便清醒過來,張口就要水喝,一口氣喝了一瓢水,這才徹底清醒過來,眼見白小竹安然無恙,心中大喜,忽又有憂懼之色,就問那個無影無形的邪魅何在,白小竹正要解釋,少浪劍咳嗽了一聲,接過話說:“他聽聞公子提到‘蘇家’兩個字便知難而退了。今天的事當真是詭異,這種見不得光的東西怎麼敢光明正大地出來害人。”
少浪劍成功地岔開了話頭,蘇越順着他的思路想了一會,忽然嘆了一聲,痛苦地說道:“今日之事也怪不得她,是我們兄弟無狀先褻瀆了她的金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