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裡的夏天,男人基本上都赤膊,天一熱起來,村裡晃來晃去都是赤膊的男人。此時雖然已是秋天,但中午時仍有人赤膊。因此申智青赤膊在陳麗紅面前,並沒什麼不自然的感覺。陳麗紅見多了男人赤膊,但今天見申智青的赤膊忽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申智青的胸背胳膊全是肌肉疙瘩,她感覺他渾身都散發出了男性的雄壯。尤其他身上透出那股子濃烈的雄性氣息,她覺得自己被陶醉了,腦子暈乎乎的。爲了掩飾內心的波瀾,她沒話找話:申隊長,你真是文武雙全啊,武功好,會打仗,還很有文化。
哈哈哈,我文武雙全嗎?哈哈哈,我粗人一個,居然會有人說我有文化,太好笑了!小陳,我以前說我有文化是開玩笑的,你還真給我騙了,哈哈哈!
怎麼會?聽你說話是很有文化的啊!
你想,我纔讀了兩年書,怎麼可能有文化?我哥更慘,他一天學也沒上過。
那你哪兒來那麼多文縐縐的詞語啊?
那是拾了我三哥的牙慧。
那你三哥爲什麼能讀那麼多書啊?
他不是我同胞哥哥。
我知道你們不是同胞,好像你伯父家也不富裕啊?
那是我爺爺讓他讀書的。
你爺爺讓他讀書?
是的。我爺爺是個秀才,一輩子求取功名卻連個舉人也沒考上,只能以教書餬口。他有三個兒子,三哥的爸爸是老大,我父親是老二,剛纔這個姐姐的父親是老幺。他們兄弟三個都識字的,包括我父親。我爺爺自己求取功名不成,卻希望他的後代有出息,但是,待我父親他們長大,清朝已廢除了科舉制度。雖然廢除科舉考試,可我爺爺仍認爲只要讀書讀得好,終究能光耀門楣的。他見我父親一輩沒指望了,就寄希望於孫子輩,期望孫輩有人能夠靠讀書出人頭地。他看我三哥聰明,是塊讀書的料,就拿出體己錢讓我三哥讀書。
其實你也是讀書的料。
那時我還剛出生呢。我伯父家也很窮,但爲了我爺爺的遺願,硬撐着供我三哥到銀山讀書。別人到銀山讀書不是坐車就是坐被籠,三哥是自己挑行李去的。連洗換的衣服都沒有,還常捱餓。即使這樣,家裡仍欠了一屁股債。三哥坐牢時,如果有錢是可以保釋的,但因爲窮,實在拿不出保釋的錢,只好讓他在牢裡面呆着,害得伯母天天在家裡哭。
申老師坐過牢?爲什麼?後來是怎麼出來的?
三哥的老師是個共產黨,被國民黨抓了,三哥約了同學營救,被當做*嫌疑抓了。抗戰全面爆發後,國民政府釋放政治犯才放出來。
那申老師是共產黨嗎?
他不是,他的老師還來不及發展他入黨就被捕了。但他老師給他看了許多共產黨的書,懂共產黨的道理。我跟我哥參加革命都是三哥教的。
他教什麼?
教革命的道理啊,什麼窮人爲什麼窮,富人爲什麼富,現在的社會爲什麼不合理,什麼是共產主義社會,等等。結果把我和哥教成了共產黨,他自己卻不是。
他爲什麼不參加共產黨?是坐牢坐怕了?
那倒不是。他說他見過真正的共產黨人,個個都了不起,他說跟他們比起來,自己還不夠格。
共產黨是了不起!據說老江是共產黨,你說你和大隊附也是共產黨,你們都是了不起的人。申隊長,你把申老師給你講的革命道理給我講講吧!
我講不好,以後會有人給你們上課的,或者讓我三哥給你講。
你就現在給我講嘛,我也想做共產黨。反正今天還早,我不練功了,很想聽你講共產黨道理。
我發展過一些黨員,也跟他們講過一些,但我是瞎講的,沒我三哥講得好。
你給別人講就不能給我講啊?你就給我講講嘛!
好吧。你知道窮人爲什麼窮嗎?那是因爲受富人剝削。
什麼叫剝削?
剝削就是富人獲取了窮人的勞動果實。比如你們演了一場戲,人家給了你們十元押箱錢,你們戲班三十多個人,按理你應該拿到三角錢,可是班主只給了你一角。
我們班主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