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三級所有,隊爲基礎”的政策,以生產隊爲基礎,生產隊下面分若干生產小隊。棗溪生產隊較大,劃了十八個生產小隊。
稻穀剛開始收割,錢政加派出交售愛國糧應急小分隊的人,分赴各生產隊他特別重視棗溪,派的人手也多一些。小分隊的人就守在曬場邊,穀子曬乾後直接就叫社員挑到糧站。當天沒曬乾的穀子過了秤後堆在屋裡,蓋上石灰印。蓋石灰印是當地農村防止偷谷的辦法:在木盒裡裝上石灰粉,木盒底下鏤空有字,谷堆上按滿白石灰字,稍動谷堆就能發現。
晚上,龔德興到了程元亮家,問他:聽說今年糧食徵購任務又提高了許多?
程元亮說:是啊,比去年多了很多,全公社幹部沒一個不叫苦的。今年上半年社員餓肚子,稻子沒種好,本來就沒什麼收成,按現在的任務,隊裡就留不了多少了。
那叫大家吃什麼呀?又要叫人餓死?
是啊,我也爲這個發愁呢。錢書記說了,要來檢查食堂,這麼一點糧食,叫食堂怎麼燒飯?
那我們先分一些糧食到戶裡嘛。
不行啊,上面規定,今年的徵購任務要快收、快打、快購、快運,先國家,後集體,公社盯得很緊,你看,在曬場上就叫我們把穀子挑糧站了。德興你知道嗎?現在全國都在反滿產私分,上面抓得很緊,我是棗溪的責任人,敢分嗎?
元亮,不是我說你,你就是怕自己撤職,不怕鄉親們餓死!
不是啦,撤職倒是其次,要挨鬥捱打的呀,據說別的地方,在反滿產私分運動中很多人被打死了。
打死也比餓死強!糧食在我們手上,怎麼會沒辦法?你別管,讓各小隊去弄。
小隊也弄不成的,錢書記的人盯得這麼緊,收來的穀子全在他們的眼皮底下。上面爲什麼要快收、快打、快購、快運,就是怕下面搞貓膩。
那就晚上搶收,讓各小隊去搞,不管怎麼說,總得給大家留點救命糧吧。你就當作什麼也不知道,但不許向上面報告。我還是那句話,如果棗溪人都餓死了,你的一家也活不成!
日高三竿,曬場上還不見有穀子挑來,小分隊的人奇怪了。他們商量後決定到田畈看看。
走到田畈,到處靜悄悄的,見不到割稻的繁忙景象。走近一看,社員們全在田埂上睡覺!小分隊的人火了,罵道:誰叫你們睡覺的?你們爲什麼不割稻?有人說:沒吃飽,幹不動。小分隊的人解下籮筐的繩子就打。打得大家都起來割稻了。小分隊這纔到別處打人。他們走遠後,這邊又睡覺了。
一天下來,棗溪生產隊沒收進多少穀子。錢政加聽了小分隊的彙報,決定親自到棗溪看看。
到了棗溪村裡,果然只見用來曬穀的地簟在曬太陽,不見穀子。錢政加帶了小分隊往田畈走,發現真的沒人割稻,都在睡覺。他大怒,吩咐小分隊:給我狠狠的打!
小分隊已帶了打人的鞭子,朝人們劈頭蓋臉地打。被打的人滿地亂滾,沒被打的人趕緊割稻去了。
別處的人遠遠看到錢政加他們,就自覺地割稻了,弄得走到跟前的小分隊倒沒法打人。
錢政加怒氣衝衝叫來程元亮,大罵道:你這個書記是怎麼做的?社員都在睡覺你知道嗎?
程元亮很委屈地說:我不知道啊,我去檢查的時候他們都在割稻的。
你不知道?我看就是你縱容的,你是分子!我馬上撤你的職!
錢書記,這事可怪不着我,小分隊的人不是一直都在的嗎?連他們都沒辦法我能有什麼辦法啊?
那好,你叫些民兵來,配合小分隊整天在田畈巡邏,如果發現有人偷懶睡覺,你給我往死裡打,打死人不用你償命。
錢政加又加派了小分隊的力量,自己也不時地去棗溪檢查。
棗溪的稻穀全收割完了,可是這些穀子全部送糧站還不夠徵購任務。程元亮哀求錢政加:錢書記,給我們留一點吧,食堂沒糧食會餓死人的啊。錢政加大怒道:徵購任務都沒完成,還想留着吃?你想得倒美!是你幹得好事,糧食怎麼會收得這麼少?你說啊?我看你們棗溪肯定有問題!
錢政加覺得蹊蹺,他知道今年收成的確不好,因爲農民沒好好幹活,但是也不至於少到不夠徵購任務啊。其他生產隊同棗溪的收成應該差不多,收了他們的糧食後還略有剩餘呢。他們肯定滿產私分了,可是小分隊的人一直守着,是如何給他們做的手腳呢?是程元亮領頭乾的?不會,此人很怕撤職,諒他也不敢!其他幹部沒他同意更不敢挑頭。現在生產由生產小隊組織,可能是下面乾的。必須要查清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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