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廉忠對棗溪鄉的工作很不滿意,這裡農業合作化的進度太慢,才成立了一個農業社。他剛提拔爲縣委副書記,仍然聯繫上溪區,他建議縣委將陳小春撤職調離,調來了自己欣賞的錢政加。但錢政加當鄉長的資歷不夠,就讓他擔任副鄉長兼鄉黨支部書記,主持鄉政府工作。
錢政加調來棗溪鄉擔任領導工作,躊躇滿志,決心好好幹一番事業。他清楚,抓好全鄉工作,棗溪村的工作是舉足輕重的。只要把棗溪村的工作抓起來了,其它村的工作就迎刃而解了。棗溪鄉其它那些山村從來唯棗溪村馬首是瞻,國民黨統治時期就是如此。那時候的鄉長實際上只管棗溪村,不太管山上那些小村子。因此那時候村保長沒權,鄉長有權。解放後村級組織強化了,倒變得村裡有權,鄉里沒權了。
錢政加想改變這種狀況,真正行使鄉政府的權力。首先,他要通過工作,使鄉政府的權力滲透進棗溪村;其次,通過合作化,徹底改變山村面貌,強化山村管理,使黨的聲音到達全鄉的每一個角落。
爲了顯示政績,也爲了分散村幹部的權力,錢政加決定在棗溪村建立高級農業社。高級社是完全社會主義性質的,一步到位,顯得與衆不同,而且高級社規模較大,如果成立幾個高級社,鄉政府可以直接領導到社,無形中就把村一級架空了。
可是錢政加剛開展工作,便受到棗溪村幹部的強烈抵制。村幹部的抵制是因爲觸犯了他們的利益,而不是怕辦社影響他們的權力,他們還想不了那麼深。程元亮等三人樂得維持現狀,只有目前狀況不打破,他們纔有利益空間。吳富貴是由於他們互助組生產很好,他等於白種了申智鑑等人的田,一旦辦社,將會失去這一切,而且他也受不了農業社懶人享福的狀況。
唯一支持鄉政府工作的村幹部是程志林,他對辦農業社表現出非同尋常的熱情。錢政加就把程志林視爲最重要的依靠力量,他很快在鄉黨支部裡通過了吸收程志林入黨的決定,還破例指定他這個候補黨員爲黨小組開會的召集人。每次村裡黨小組開會,錢政加都參加並主持會議,這樣就無形中撤銷了程元亮的組長職務。此後,但凡村裡重要工作,都由黨小組先開會提出初步方案,再開村委會走個過場。
如何打開局面?錢政加決定拿吳富貴開刀。做了幾年工作,使錢政加認識到,做農村工作一定要狠,對付農民要狠。農民只看眼前利益,對他們講太多的道理是沒用的,最好的辦法是殺雞儆猴,讓他們產生恐懼心理,弄一個或幾個人整治一番,其他人怕惹火燒身,就聽話了。
至於整治的辦法就多了,有政治批鬥,有肉體折磨,有經濟壓制。在棗溪開展合作化工作,最大的障礙是程元亮,如果治了他,自然就一馬平川了。但是程元亮勢力太大,動不了他,而且張廉忠很信任他,稱他的民主農業社是棗溪鄉社會主義的榜樣,此時動他是不策略的。吳富貴可以動,老實,上面沒人,而且在村裡可以產生影響。吳富貴有影響不僅僅因爲他是副村長,主要是他農業生產上有一套,他的互助組生產是最好的,特別是那年爛秧,唯獨他們互助組豐收了,這使他在村裡具有了種田權威的形象,治住了他,可以影響全村。
錢政加想治一治吳富貴,內心還有另外想頭。當年他們兩人是申智鑑家的臺柱,一個料理火腿生意,一個是田頭,但錢政加感覺主人更信任吳富貴,因此他心裡一直存有一份嫉妒。
錢政加在黨小組會上說:棗溪的合作化沒有全面開展,是由於地主富農在背後搗亂。我瞭解吳富貴這個人,他是大地主申智鑑的忠實走狗,現在他仍然跟地主富農搞在一起,因此他在思想本質上反對社會主義。我們只有掃清這種地主富農的殘餘勢力,才能取得社會主義的勝利。
程志林馬上響應:對對,是富貴在搗亂社會主義,他是新的地主富農,要鬥爭他,分他的財產。
程元亮明白,錢政加雖然在說吳富貴,實際上也有指責自己的意思在裡面,於是呵斥程志林:什麼分他財產!富貴是僱農,他是土改後才富起來的,是真正的翻身農民!他不肯走社會主義道路是思想落後,我們只能批判他的思想。
錢政加說:元亮同志說得對,我們不能分吳富貴的財產,我們只能批判他的落後思想。吳富貴想走資本主義的富農思想比較典型,我們必須徹底批倒鬥臭這種富農思想,提高廣大羣衆的思想覺悟,促使大家跟着共產黨走社會主義道路。
程志林高興地說:是是是,必須鬥臭富農思想,全部走社會主義道路,只有社會主義,才能大家富裕!錢鄉長,什麼時候開鬥爭會?
錢政加說:我們不叫鬥爭會,叫走社會主義道路動員會,會上叫吳富貴作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