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傅雲生和黃僕民兩人就在有活幹時幫老宋幹活,沒活幹仍然泡茶館。
一天, 他們正在茶館喝茶,忽聽有人說:縣長來了!
他們忙探頭往外看,只見街上走來一個穿西裝的中年人,滿面笑容地一路跟人打招呼。在這山區的尚陽鎮,除了穿軍裝的軍人,農民們都穿直襟的褂子,出現這麼一個穿西裝的,格外顯眼,有鶴立雞羣的感覺,再加上那文質彬彬的氣質,顯得軒昂氣宇,風度翩翩。黃僕民情不自禁地讚道:好神氣!像個大人物!
傅雲生故意在人們面前挑起話題:縣長好像不大出來的,我們來了這麼多天,今天才見到他。
茶館裡馬上有人接腔,賣弄地說:見縣長容易,他每天早晨在溪邊舞劍,我們天天見到他。
傅雲生聽了大喜,接着說:他這麼一個縣長,怎麼沒個保鏢?
有人說:哪用得着保鏢!現在我們尚陽就是陽嘉的京城,是我們政府的地盤,日本佬進不來的。
第二天一早,傅雲生悄悄來到村南的溪邊,老遠就看見一個穿白襯衫的人在一塊空地上舞劍。是王國昌!他欣喜若狂:真是天助我也!王國昌死定了!
傅雲生沒在溪邊多呆,他回老宋家裡,跟老宋說:我在毛店有個親戚,我去看看他,下午就回來。老宋說:好的,你去吧。傅雲生又說:我向你賣點竹筍,送我的親戚。老宋笑道:嗨,買什麼!我家裡筍多的是,你要多少拿去就是了。喏,你用那個竹籃裝好了。
傅雲生拿過竹籃,裝了半籃竹筍,就提籃出門了。
在村口,崗哨也沒阻攔,傅雲生出村後就一直往毛店走。
毛店也是個集鎮,傅雲生在街上買了把鐮刀,看看時間還早,就到茶館裡喝茶。他想,現在看來殺王國昌沒問題,剩下的就是如何脫身的問題了。打完槍如何脫身呢?槍一響,國民黨部隊勢必全體出動來抓,往村口逃是肯定逃不走的,只能往山上逃。往山上逃,能逃走嗎?隔了一條溪,畢竟有些不便。如果他們動作快,可能自己還沒過完溪他們就到了。那樣的話,就死定了。除非在溪對面打。對!就在溪對面打!打完槍往山上跑,絕對安全!只是隔了溪,距離遠了點,少了幾成把握。也應該沒問題,憑自己這種槍法。萬一一槍打不死,大不了再打一槍嘛。把握少點就少點了,比起來逃命更重要些。傅雲生雖說來尚陽前想過,這次可能會給國民黨政府打死,他已將邢小星給的三根金條拿回家,這樣即使自己死了父母以後也可以生活無憂了,但是,如果有機會逃命當然得逃命了。當土匪幾年,傅雲生學會了隨機應變。邢小星剛給他交待任務時,他想老大叫自己辦的事,去是肯定得去的,這是規矩,去了後如何做,做不做,就得見機行事了。後來邢小星拿出金條來,他覺得這件事不做也得做了,不然還是男人嗎?接着邢小星又說“做不了你自己逃命”,反而不好意思擅自逃命了。沒有這句話,他可能來尚陽轉一轉就走了。正因爲有這句話,來尚陽後眼見得沒機會下手,黃僕民想走他也不肯走。現在好了,殺王國昌有極好的下手機會,既可以向老大有個交代,又能保得生命無虞。
臨近餉午,傅雲生走出茶館,在街上買了二十個酥餅。他自己吃了幾個,權當午飯,其餘帶回去給老宋的孩子吃。他挑了個最大的筍,把其餘的筍都給了酥餅鋪老闆。酥餅鋪老闆不好意思,又送他幾個酥餅。
傅雲生提籃找到藏槍的地點。他將那筍的筍葉剝開一點,用鐮刀挖了一塊方方正正的筍皮,將筍掏空,把勃朗寧手槍放在裡面,然後按上筍皮,再仍舊將筍葉包回去。這樣,根本看不出裡面藏了東西。
回到尚陽,傅雲生向村口的哨兵說明了身份,哨兵瞧了瞧籃子裡的筍,就放他進來了。
到了老宋家,他們幹活還沒回來,傅雲生就把筍藏在自己睡的牀底下。
晚上,黃僕民問:槍取出來了?
傅雲生點點頭,說:明天動手。
我不要去了吧?
不用。不管我能不能逃脫,你都自己想辦法逃命好了。
好,你夠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