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看到那少年虛弱的樣子,忍不住上前問道:“這位小哥是怎麼了,是受了傷還是染了風寒?”
女孩子搖頭道:“是體內的病。不是傷也不是風寒。“四娘又問道:”需要什麼嗎?”
女孩子搖搖頭,略帶慚愧地說:“我們沒有錢。”
四娘嘆了一口氣,轉身回去了櫃檯,小聲地對張巡說了幾句什麼,不出一會兒,張巡端來兩碗熱氣騰騰的麪條,送到女孩子面前。那女孩子盯着張巡,臉上滿是疑惑的表情。
四娘站在櫃檯後說:“不要緊,算是給二位驅寒的。”
那女孩子才接了面,放在少年面前,先餵給他吃了。待少年吃完之後,女孩子纔將碗中剩下的面吃光。
這時,早先的白衣公子慢慢地踱下樓梯,望了衆人一眼,便徑直向四娘說:“老闆娘,有什麼下酒的熱菜,先上兩盤來。”接着就在靠近女孩的那張桌子旁邊坐下了。
這時那女孩子已經吃完了面,來到四娘面前:“多謝老闆娘收留。”慚愧地從身上摸出兩個銅板來遞過去,侷促地說,“我只有這麼多了。”說着便走上前將錢放在櫃檯上。
這時瓦科忽然走到女孩子的面前:“你們在來這裡的路上,有沒有看見什麼東西?”
那女孩子倒也不驚奇,淡淡地回答說:“一路上盡是大風大雪,連路都看不見,還能看見什麼東西?”
“你連路都看不見了,又怎麼會看見這裡?”陶書生冷不丁地問了這麼一句。
“不過是摸着來的,也就指着門口的大紅燈辨路。”女孩子用手指指門外。
這時四娘開了口說:“外面開始下大雪,估計很快就要封了路,你和你的哥哥打算去什麼地方呢?”
女孩子低頭想了一下說:“我聽人家說,往北有一個叫礫沙的鎮子,那裡住着一位神醫,我想讓他給我哥哥治病。”
張巡夫婦相視一下,張巡便悻悻開口道:“什麼神醫,不過是騙人的謠傳罷了,居然還真有人上當,跑到這樣荒涼的地方來,一不小心,連小命都要送在這荒漠裡。”
石見月剛要張口,卻又被,毛小龍生生地扣住了手腕,真是奇怪的很,誰不知道她神月宮的醫術和藥物都是天下有名的,可是,今天這裡這麼多病人,他竟然不讓她跳出來醫治。
女孩子聽了張巡的話,愣了愣,但是終究什麼也沒說,嘆了口氣,將她瑟瑟發抖的哥哥扶到大廳中間的火爐旁。
這時坐在窗邊久未開口的洛布珈突然出其不意地說道:“雪下大了,恐怕已經封了北邊的路了。”
陶書生便走到窗邊去,看了看外面,又走到桌前,淡淡地說:“果然是封了路,外面風雪大得很,基本上看不見什麼了。”
那女孩子也望了望窗外,突然之間有些不知所措了。
四娘便對她說:“好歹先留下吧,你們沒處可去的。”
“就是!”那陶書生也道,“老酒蟲,你和楊大哥住一起,讓一間屋子給他們兄妹。”
“那可不行!”女孩子立刻接道。
“沒什麼不行的,出門在外,大家都行個方便,你就是不爲自己考慮,也要爲你那哥哥考慮一下不是?”老酒蟲也動了惻隱之心,接過陶書生的話道。
那女孩子咬咬脣,有些不知所措,於是四娘便走上前來說:“好了,不要再忌諱什麼了,出門在外的,誰沒有困難呢?”
這時陶書生略開玩笑地說:“小姑娘。老闆娘可是好人哪!你還在擔心什麼呢?”
四娘走上前去說:“來,我帶你們上樓。”說罷便順手幫她去扶她的哥哥。誰知女孩子不知哪來那麼大的力氣,一把推開四娘,說:“我自己來!”四娘被她推了個趔趄,頗爲尷尬地看着她。女孩子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忙又說:“我哥哥身上髒,別弄髒了恩人的衣裳。”
四娘訕訕地笑了笑說:“沒事,跟我來吧。”
將老酒蟲的房間稍稍打掃了一下,四娘就將那兄妹倆安頓下了,他們沒什麼行李,只要將房中的爐火燒得暖和點,他們便會好過許多。少年似乎很虛弱,躺到牀上便睡了過去,女孩子便在旁邊照顧着,沒什麼事,四娘便也退了出來。
樓下陶書生說對自己人的說:“雪已經封了路了,看來我們要在這裡住些日子了。”
那紅臉的漢子也點點頭說:“那就先在這裡住下吧,反正我們並不急着趕路。”
老酒蟲嘻嘻笑着說:“只要老闆娘還有好酒給我,我住在這裡是一點怨言也沒有啊!”
洛布珈淡然道:“既來之,則安之。雪,就由他下個夠吧。”
陶書生掃視了一下店堂內,看到白衣還在悠閒地喝酒,便走上前去拱手道:“這位公子,在下陶銘,這廂有禮,看這天氣,我們似乎都要在這客棧小住幾日,既是同住,便是有緣,日後可要多多照應。”
聽過他這段文縐縐的話後,白衣公子微微淺笑,也拱手還禮道:“失敬失敬。”
那紅臉漢子哈哈大笑道:“既然是大家都被困在了這裡,不如相互介紹介紹,就算是解個悶,拉拉家常也好!我先說,我姓楊,大刀楊卓。”
毛小龍眉毛微微一跳,大刀楊卓,早在五六年前就已經在江湖上沒了消息,沒想到,今天竟然在這裡遇到了。
白衣公子也欠了身子,溫和道:“長安路北川。”
此話一出,所有人便驚了一驚。
長安陸家,那可是名頭小的麼?陸家人在幾十年前就是全國有名的大商賈,陸家的生意之大,西到波斯,東至扶桑。就是陸家的商行分行,全國也有大大小小几十家。而陸家不光生意做得好,且陸家人的武藝超羣,上自執掌大權的老爺子,下至做工打雜的下人都人人身懷絕技,所以陸家的名聲在朝野在江湖都是有着不同一般商人的威懾力。
看見衆人的面上變了色,陸北川不經意地笑了笑道:“各位像是聽說過陸家?”
四娘笑笑:“何止是聽說過?長安陸家的名聲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連我們這些山野村婦都知道,陸家,現在可是全國絲綢毛皮的大商賈,天下有名。”
陸北川微微笑道:“那倒是世人過獎了,陸家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都是祖上拼了性命掙的,陸家人起初什麼也沒有,有的只是一雙手,和不服輸的氣概。”
四娘點點頭道:“這世上,想得到,就一定要拼。”
這話說到了石見月的心坎裡,於是連連點頭應和道:“沒錯沒錯!”
毛小龍見衆人目光都掃了過來,便狡黠地摟住石見月道:“沒錯沒錯!”
這是毛小龍第幾次對她做這樣親暱的舉動了?昨晚關了房門,他倒是規規矩矩地在桌上睡了一夜,怎料一大早的,他竟然又毛手毛腳起來。
餘下幾人紛紛只報出了自己的姓名,輪到
毛小龍時,他邪邪笑道:“我叫毛小龍。”然後又指指石見月道:“這是我的小娘子!”
衆人心照不宣地笑笑,早就看出他倆的關係,都住一間了,還能是什麼。
怎料陶書生卻疑惑道:“既是你的娘子,那爲何剛進店的時候要分開開住呢?”
石見月正在喝水,差點被一口嗆着。咳了幾聲,待毛小龍幫她拍拍後背之後才狠狠地瞪了毛小龍一眼道:“他是我家的下人,原本我家也是有頭有臉的大戶,只是我跟他兩情相悅,想結爲夫妻,但奈何家人不允。所以,我倆就私奔出逃了!原本沒想這麼早……圓房……只是……”說着面色嬌羞地看了毛小龍一眼,便垂下頭不再說話了。
這一番話說得毛小龍極爲滿意,他笑呵呵地眯了眼,點頭道:“沒錯沒錯!”
衆人再一看毛小龍的衣服,確實都是粗布麻衣,再一看他那吊兒郎當的樣子,也確實不像大家公子。相反石見月那一身火紅的錦緞,看一眼就知道那上好的蜀錦,上面的繡花圖案,也一定是出自上等的蜀繡行家之手。
這時候四娘也來了興致,笑問陶書生道:“那五位來這荒蠻之地,卻又是爲了什麼呢?”
陶書生的目光閃了閃,笑道:“說來也巧,我們本不是一起來的,是在路上相識的,來這裡,找一個叫礫沙的地方。”停了停,又補充道:“就是剛纔那小姑娘要找的地方。”
四娘笑道:“不會是也找那個什麼傳說中的神醫吧?”
書生剛要回答,樓上卻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叫聲之恐怖,令樓下的衆人都頓感背後發寒。
此聲音一出,衆人皆是一驚,張巡迴首看了看衆人,率先上了樓去,衆人見狀,都紛紛跟了上去。
慘叫聲傳自兩個受傷女子的房間,四娘上前用力拍打着門板:“姑娘,出什麼事情了?趕緊開門啊!”
裡面沒有應聲,卻傳出了女子驚恐的聲音:“不要過來!不要!都走開!走開!”
陶書生臉色一陰:“不好!”趕忙用力撞門。
“砰”一聲,門閂被他撞斷,衆人這纔看見屋內的情況:房內窗戶大開,一個女子躺在牀上,滿身浴血,雙目圓瞪,嘴角還有鮮血流下,但是一眼望去便知,她已經死了。而另一個女子,坐在地上,緊緊地靠在死去姐妹的牀頭,握着劍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着,目光渙散,不知盯着何處。口中仍在淒厲地怒吼:“滾開!不許過來!”
四娘也被驚着了:“這是怎麼了?”
這時,住在對面的精瘦老漢聽見了響動,也吃力地從牀上下來,扶着牆,;踉踉蹌蹌地過來查看。怎料一看見屋內的情況,老漢兩腿一軟便跪在了地上,悲號一聲:“百花!千朵!”
那屋內的女子聽到老漢的聲音,方纔回過神來一般:“爹!爹爹快走!他們又來了!”
老漢跌跌撞撞地爬向女子:“百花,千朵怎麼了?”
百花目光一散:“他們……他們把千朵給……”
老漢這纔看清牀上的千朵,沒來得及再說什麼,竟眼一黑,昏厥了過去。
毛小龍一個沒拉住,石見月便衝上前去,一把扣住百花的脈搏,百花大叫一聲要躲,被石見月迅速點了穴道,這時,房間內才安靜下來。
衆人看着這一系列的事情,半天鬥沒反應過來。
這時,賈四娘小心翼翼地問道:“怎麼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