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著雨也算和姬鳳離鬥了好幾個回合了,而且,爲了對付他,她還派人特意去探查過這個人。若是一般人,她早就將他的弱點找出來了。偏生姬鳳離 禹此人,卻沒有弱點可尋。
他家世背景極其簡單,父親是私塾先生,母親是山野村婦,如今都已經過世。姬鳳離少年及第,彼時不少官員用吃喝玩樂,酒色財乞引誘過他,但是他都不爲所動。及至後來做了左相,他依然潔身自好,府中連一個姬妾也沒有。
對於選樣一個絲毫不良嗜好都沒有的左相,其實是讓所有官員深感恐懼的。
今夜,姬鳳離卻在一個青樓女子面前,爆出了好男色這麼大一個惡習,或者說弱點,這究竟是何用意?若是別人或許會相信,但是花著雨不會忘記,當初姬鳳離說自己是斷袖時,眸中那深深的厭惡之色。所以,他絕對不會是斷和,更不會喜歡自己。
按理說,交手這麼多回合,又特意調查過他,應該知己知彼了,但,花著雨就是琢磨不透這個人。對於這樣一個深不可測的敵人,花著雨感到非常被動。可是,要讓別人牽着鼻子走,還不是她的作風。
她冷冷一笑道: “左相真會開玩笑.左相哪裡喜歡奴才了。我怎麼看不出來,左相若真的喜歡奴才,怎會當着奴才的面和玉鴛姑娘卿卿我我!”
姬鳳離一點也不惱,相反卻修眉一挑,脣角漾出一秫愉悅的淺笑,指着花著雨對玉鴛道:“這是生氣了!”聲音裡卻含着說不出的寵溺。
花著雨聞言抖了抖,幾乎可以感覺到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正在向外冒。
“阿鴛既然沒什幺事,本相就告辭了!”姬鳳離優雅起身,微笑着說道。
“相爺,玉鴛有話和相爺說,昨個兒夜裡……”玉鴛走上前去,掂着腳勾住了姬鳳離的脖頸,在他耳畔悄聲說着什麼,花著雨站得比較遠,只隱約聽到聶相,下人,什麼的,很顯然是聶遠橋府裡有下人來這青樓買醉,其間被玉鴛探出了些消息。
姬鳳離凝眉聽着,鳳眸微眯,在昏暗的屋內,灼灼生輝。玉鴛說完,眸帶幽怨地瞥了一眼姬鳳離,猶自不捨地將朱脣送了上去,悽然道:“相爺既然不能給阿鴛片刻溫存,便給阿鴛一個吻如何?”
姬鳳離頭微微一傾,玉鴛的吻便落在他脣角。姬鳳離微笑着側頭,伸手撫了撫玉鴛的臉頰,勾脣笑道:“阿鴛,這些日子委屈你了,什麼時候你不想做了,本相一定爲你尋一個夫家。好了,本相要走了。”
三人依然從後門出去,上了馬車。馬車內兩個臥榻,花著雨和姬鳳離各據一個銅手坐在前面的車轅上。
姬鳳離坐在馬車上,再不是青樓內慵懶風流的樣子,似乎有些疲憊。花著雨有些疑惑,姬鳳離在青樓中明明什麼也沒幹,怎麼看上去好似累到了一般。
銅手掀開車審向車廂內望了一眼,沉聲問道: “相爺,這個玉鴛?”欲言又止地看了花著雨一眼。
姬鳳離斜靠在臥榻上,伸指按了一下額頭,含笑瞥了一眼花著雨,道:“有話就說,不用防着寶兒!”
花著雨顰眉,姬風離對她的稱呼是越來越親暱了,真當她是他的男寵啊!
“這個玉鴛膽子越來越大了,不可再留了!”銅手壓低聲音說道。
“不用。我們有消息還需要她傳出去,而且,這事也不用我們動手!
”姬鳳離雲談風輕地說道。
花著雨凝眉,原來這個玉鴛明裡爲姬鳳離做事,實際上卻是別人的人。
她毫不懷疑,姬鳳離口中要玉鴛傳出去的事情有可能涉及到自己。她凝眉問道: “姬鳳離,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姬鳳離卻並不答花著雨的話,而是勾脣笑道: “本相累得很,先睡一會兒,有話一會兒再說。”說着,他單手支着下頜,歪靠在臥榍上,闔住了眼他的姿態相當慵懶,不一會兒便似乎睡着了,墨發從額前投下,半掩着俊 美的臉龐,露在外面的修眉流暢如墨畫,密而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兩道陰影。
花著雨冷眼旁觀,發現姬鳳離的臉色竟有幾分蒼白,不禁心內疑惑萬分。方纔還那流風滾自在,一轉眼的工夫,竟然就如此疲累?
花著雨百思不得其解,就這祥一路想着。姬鳳離也睡了一路,一直到了相府,他才醒了過來。睜眼看到花著而,脣角微揚。
“相爺,你睡得可好?方纔爲何那麼累?”花著雨淡笑着問道。她想從姬鳳離口中套出來他沉睡的原因,她對這個非常好奇。
姬鳳離修眉一桃,目光柔和地凝視着花著雨,慵懶不羈地說道: “寶兒何時這麼關心本相了。寶兒不會真的對本相感興趣,要做本相的男寵吧?”
花著雨聞言神色一僵,轉瞬便笑靨如花地說道: “相爺,您可是說了喜歡我的,怎麼這一轉眼就耍賴賬了不成?相爺喜歡我,我自然受寵若驚了。
”不是要演戲嗎,那便演吧,看一看到底是誰能演得過誰。反正,她知道,姬鳳離是絕對不會喜歡男子的。
“本相怎麼會賴賬!本相還怕寶兒不喜歡本相呢!如此便好。”姬鳳離輕聲說道,那聲音說不出的柔和優雅。只是,幽深的鳳眸中,卻劃過一絲譏誚。
他負手下了馬車,花著雨緊隨其後快步跟了上去。
天色漸漸暗沉,鳳園的桂花村下.姬鳳離斜倚在一把竹椅上,正在品茶。面前的几案上,擺着幾樣清淡小菜。
藍冰急匆匆走入園內,坐到姬鳳離面前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問道: “相爺,銅手說的是真的?”
“銅手說什麼了?”姬鳳離放下茶盞,慢條斯理地問道。
藍冰臉上神色變幻,良久神色凝重地問道: “他說相爺喜歡那個元寶。
姬鳳離挑了桃眉,淡淡問道: “你以爲呢?”
藍冰沉吟了良久,半晌方說道: “屬下不知道,不過,連溫小姐和三公主相爺都不喜歡,屬下真得有點懷疑相爺有龍陽之好!”
姬鳳離正伸指從盤子裡慢悠悠捏了一粒花生,聞言動作一頓,鳳眸眯了眯,道: “放心好了,本相是正常的男人!”
“屬下聽銅手說,醉鄉樓的玉鴛,今日競對相爺用了媚術?相爺若是個正常的男人,怎麼沒有被她迷惑?”藍冰疑惑不解地問道。
姬鳳離端起茶盞飲了一口,鳳眸微眯,眼神冷麗, “區區媚術而已,還不能奈我何。只要運起內力凝神斂氣便可抵抗媚術。”
藍冰咂舌,笑吟吟道:“那豈不是很耗費內力?而且,相爺會武功之事豈不是要被玉鴛察覺?”
姬鳳離吹了吹茶水,淡談說道: “那媚術對斷袖和女子沒有作用。”
“原來如此!”藍冰一臉的恍然大悟, “屬下就知道相爺是故意的。相爺你真是嚇我一跳,若你真是斷袖,藍冰每日裡隨着相爺豈不是提心吊膽,擔心貞潔不保。”話音方落,眼前一股勁風朝着他的嘴襲了過來,他慌忙閉嘴,恰巧咬住那突襲之物,卻原來是一顆花生。
藍冰嚼了嚼嚥下去,道: “相爺,您真的任由這個元寶壞了您的清名?
“本相正求之不得呢,否則今日便不會要他陪着本相去青樓了。”姬鳳離靠在臥榻上,茶盞上方水汽氤氳,映得他一雙墨瞳溫潤和明。
謠言,似於總是比人們想象的要傳播的快。沒幾日,整個帝都都傳遍了左相大人寵幸花著雨的消息。這是花著雨第二次榮登南朝禹都人們茶餘飯後談論最頻繁之人榜首。
六月,松江發生水惠,左相姬鳳離前去治理,隨行還不忘帶上花著雨,這件事,更是篤定了謠言的真實性。
花著雨並不明白姬鳳離何以要帶上她,其實她更不明白的是,姬鳳離如今已大權在握,像選樣治理水患的事情,他交給其他官員即可,何必自己親身前來。
抵達宣州後,花著雨才驚異地發現,這一次的水惠原來如此之大,竟是沖垮了松江堤壩,若不及時治理,下游的三個市鎮很快就會被淹沒。途中接到探子回報,水患最嚴重的是宣州,姬鳳離即刻吩咐馬伕駕着馬車向宣州而去。
第二日中午,他們終於抵達宣州,馬車沿着官道上到山腳下的高坡處,姬鳳離披着墨黑的雨氅從馬車中漫步走了出去。
宣州城正彌謾在連綿不斷的陽雨之中,偶有閃電撕開厚重的雲層,照亮了陰暗的天空,接着一聲炸雷,驚得人心惶恐。
他凝立在高坡上,舉目望向前方,溫玉般的側臉,在綿綿雨幕中有些朦 朧,但一雙狹長鳳眸,卻烏黑晶亮,眸中閃耀着一絲犀利。
這樣的神色,花著雨從未在優雅溫潤的姬鳳離臉上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