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媽媽滿臉通紅,俯身道:“老奴怎敢妄言大奶奶的不是?老奴只是看着大太太如今這樣,心裡愁苦,大太太要強了一輩子……她定是很難過的,有大奶奶相顧,她自然是好受些!”
媚娘看着何媽媽,內心直犯嘀咕:這婆子怎麼回事啊?爲什麼只揪着自己看顧鄭夫人?說什麼嫡親,又提鄭夫人對恆兒、對自己的疼愛和看重,她是鄭夫人最早陪嫁過來的貼身丫頭,難道她也知道那樁秘密?不是吧,到底有多少人知道恆兒的身世?
媚娘左右看看,一把拉了何媽媽走出七八步遠,離開翠喜、春月和廊下值守的婆子,盯着何媽媽的眼睛冷聲問:“媽媽是什麼意思,請說個明白!我怎麼不顧大太太了?我若不顧她又會如何?大爺是她的長子,不是來過幾次,請了幾拔太醫的嗎?還要怎樣?”
何媽媽被她拉得踉蹌了一下,卻沒有抱怨的神情,看看邊上沒什麼人,這才誠懇地對媚娘說道:“想是老奴不會說話,讓大奶奶誤會了!大奶奶是聰明人,如今也生了恆哥兒,應知嫡庶有別,來日或會有姨娘們生了庶子庶女,大奶奶可會將他們視同恆哥兒一般?大太太自來最不喜歡的就是庶出的爺和姑娘,平日來問安,只允在門前廊下站着行禮,如今大太太一病倒,他們卻能登堂入室,進到上房臥室來,那日兩位姨太太來探病,大奶奶是不知道,大太太險些兒背過氣去,那是生氣的,她那樣的人,怎甘心讓她們看到自己這副樣子?秋華院是老候爺專爲太太挑的院子,正室上房,怎容得這些人進來指手劃腳?不拘是林姨太太還是周姨太太,誰也別想住進這院子!太太的心只在這裡:候爺不得閒空就罷了,大奶奶再忙,每日能來秋華院走走,服侍看護、奉湯喂藥自有奴婢們,大奶奶只需說幾句話,勸阻着他們不讓來得太勤就是了,也不要進房裡來……大太太,真的不喜歡!”
媚娘總算聽明白了,鬆一口氣,又嘆一口氣:不愧是鄭家出來的人,果然有相似之處,腦子都不正常——鄭美玉惡毒,爲嫁徐俊英,處心積慮害人,親表哥也不放過。鄭夫人內心憎惡姨娘和庶子庶女,已接近變態,平日人家過來請安問好連門都不讓進,只叫站在階下行禮,她當自己是徐家長房的女大王呢!都病成這樣了,庶子庶女媳婦尊她爲正妻嫡母纔會過來照顧護理,她竟然不領情!合着看見這些人安然坐在她那間象徵主母權威的上房裡,反而給她添了心病,更加重了她的病情?何媽媽就是鄭夫人肚子裡的蛔蟲,當然和自己的主子一樣持有這種變態心理,她只是個奴婢,徐府庶子庶女也是主子,她不能阻止她們進入上房,接近鄭夫人,候爺跟前她不敢表露什麼,卻敢和媚娘說出這番話,除了認爲媚娘和大太太一樣是正妻,想法應該相同外,還覺得媚娘得了大太太扶持,順利接管候府中饋,理應懷有感恩之心,親自侍奉大太太,主持秋華院,讓庶子庶女們靠邊站,以維護鄭夫人的正室尊嚴。
媚娘說:“媽媽多慮了吧?太太一向賢達,又深諳咱們候府規矩,府裡的爺們和姑娘,即便是庶出,也是良妾所生,嫡庶區分不大,只要有本事,誰都可以承襲爵位,更何況接替兄弟,料理病弱的嫡母,這是孝道使然——每次宗族祭祀之時族中長輩着重訓戒的就是這一條!媽媽是府中老人,懂得的豈不比我多?今日卻是糊塗了!時辰不早,我還得去錦華堂老太太那裡看看,再去紫雲堂問事,沒功夫多說,有四奶奶在,媽媽也不用太辛苦,好好兒服侍着,我晚上再過來陪陪大太太!”
說完不再看何媽媽,叫上翠喜,主僕快步離開。
有好媳婦在牀榻前盡孝你拿喬不接受,非得等長媳來,又不是哪吒有三頭六臂,忙半天下來已經很累了,還要陪侍病人大半夜,侍奉湯藥,偶爾爲之可以,天天如此,除非是自己的親孃老子,否則那不可能!
快走到錦華堂,在曲廊上遇見了白景玉,白景玉福身問好,媚娘還了禮,問她老太太那裡什麼情形,若是不用服侍的話,就不想過去了。
白景玉微笑不答,看了看媚娘身後的翠喜,低聲吩咐自己身邊的香玉先走到前邊等着,媚娘見狀,也讓翠喜先走,白景玉這才笑道:“既然來了,定是要進去問安的!我知道嫂嫂這幾日有些忙亂,進宮回來,又要回孃家探看,對錦華堂本就疏於問候,今日去千萬不可拂悖老太太,只像你從前那般多順着,哄得老祖宗高興,過去了,就好!”
媚娘說:“這幾日有你照料打理府中事務,我才能放心在外邊走動,從宮裡回來我確實是很累了,孃家嫂嫂又要生孩子,我怎能不聞不問?自是要回去看顧一二,好在嫂嫂命好福大,順利產下雙胞兒女,我就是累,也高興得很,昨晚回到府裡已經很夜了!”
白景玉露出驚喜羨慕的神情:“一胎生倆!轉眼間就兒女雙全了,呀!親家大奶奶真是好福氣!”
媚娘笑:“好是好,辛苦着呢,她痛了差不多一天一夜,才生下來……對了,我這次進宮見着一位醫術很好的太醫,替你問了,因未能診脈,我只是照你的話大致說了說,那太醫說你那個病原是小產後落下的,他給了兩個方子,我沒帶着,晚上讓翠喜送過去給你。一個是撿藥草煎湯汁吃着,一個是撿藥草煮水清洗,調理一兩個月,慢慢能好起來!”
白景玉臉上表情更加複雜,又是歡喜又是感激,眼圈微紅,到最後只說出一句:“謝謝大嫂!”
媚娘搖搖頭:“不用謝我!想讓你好起來,可以接手候府事務,近期內我不能理家,這樣事那樣事很繁亂,不知從何說起——我知道你聰明能幹,是個厲害人物,但你有自己的處世做事原則,候府放在你和如蘭手上,你二人同心不相欺,便不會有錯!”
白景玉怔了一下,看着她,輕聲說道:“大嫂是不是聽說了什麼?其實有些事,你不知道也好,等過去了,就當它並未發生。以前說大哥待你冷漠,我親眼所見,也信了,那是因你大病之後身子未好,你們夫妻分開又太久,淡了情份。如今我卻不信大哥爲了另娶新人冷落你,我不懂怎麼說,總之就覺得老太太這一次還是不能如願——我以前聽二爺說過,莊表妹在府裡從小住到大,老太太只讓她與大爺、二爺、三爺親近,偏她只喜歡與大爺在一處,見了二爺、三爺遠遠就躲開,其他幾位爺更不消說,正眼都不瞧的,二爺他們都不傻,早明白了老太太的心思,只有大爺似乎什麼都不懂,但他對莊表妹,和對府裡幾位姑娘一樣看待,並沒什麼特別之處……昨日午後大嫂帶着丫頭婆子走後,宮裡來了兩位嬤嬤,與老太太關在房裡說了一會話,喝一盞茶就走,莊表妹進去見過老太太出來,顯得很高興,跟我說想去清華院賞看玫瑰花,我便陪她去了,去到清華院只看了一眼玫瑰花,說是渴了,要進屋裡喝茶,守門的婆子磨蹭着開了門,她帶着婆子僕婦們進去,倒也沒敢動什麼,只坐着四處看,是我教她:可趁機丈量一下地方,到時好置辦新傢俱,她是個沒腦子的,照做了,還進書房看了大爺的牀,說大爺的褥子太舊太單薄,讓金鎖領人回錦華堂她自己屋裡取了新被褥來,親手鋪好,我只在一旁看着,隨她去做……大家閨秀最不該犯的大忌她全犯了,有懿旨賜婚、老太太作主又如何?看着吧,她終究不得大爺歡心,大爺還是你的!”
媚娘有些頭疼地看着白景玉:“你,你那是做什麼啊?別沒事瞎攪和,我可不像你,並不介意誰得了大爺的歡心去!”
白景玉抿嘴:“是麼?可我聽如蘭講,大嫂曾經當着她的面說:不論是貴妾良妾,誰想進清華院,門都沒有!”
媚娘楞住:幾百年前說過的話了,如蘭竟然記得,還說給白景玉聽,真是!
“我哪有說過那樣的話?你不要信她!”
媚娘矢口否認,白景玉禁不住笑了,兩人又說了幾句,時辰不早,白景玉告辭往紫雲堂去,媚娘自往錦華堂而來。
徐老太太正和莊玉蘭、徐小婉、徐小敏用早飯,五奶奶方氏立在一旁照料着。
媚娘向老太太行禮問安,徐老太太擡起眼皮子看看她,將一碟四喜丸子遞到徐小敏面前:“乖孫女吃吃這個,這個好吃!”
徐小敏謝了祖母,用匙子拔了一個四喜丸子進自己碗裡,偷眼瞄着媚娘,卻不說話,徐小婉嘴巴動了一動,莊玉蘭挾給她一隻水晶餃子,笑着說:
“餃子很好,三妹妹嚐嚐!”
媚娘心裡暗哼:今天又沒翻風,一老一少唱的什麼把戲?白景玉說昨天宮裡來人,定是老太后派來的,說了她什麼壞話纔不管,不歡迎就明說,以後不用過來請安最好,省得大家都裝得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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