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這地方離明城也不是太遠,兩人走了一會,蘇舒解臂的穴道,說道,“你自己處理一下你的手。”看得出來,他手臂斷掉的地方極痛,只是一路都忍着,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可是身體不會騙人,看他額頭髮跡全是汗水,不停的往下流。她不是那麼殘忍的人,實在看不下去,雪崖懂鍼灸,相信他也懂得如何減輕痛苦。
他低頭取出一根銀針,在幾處穴位輕輕紮了扎,重重籲出一口氣,“好了,現在沒那麼痛了。”
蘇舒忍不住冷笑,“你早點哼一聲,我就會早點讓你減輕痛苦。你拼命忍着幹什麼?不要以爲誰都跟你一樣,那麼心冷!”
雪崖臉色一變,也冷冷說道,“別以爲你救了我,就能對我指手劃腳。我說過會償還你,但是質問我,你還不夠資格。”
毒蛇終於露出獠牙,他一向冷靜不驚,對任何人都示以笑容。現在這麼板着臉發怒,還真是很難見到呢。
蘇舒雙手抱在胸前,挑釁的說道,“我不夠資格?那誰夠資格?戴守秋麼?啊不,應該反過來,你質問他纔對,我有個問題一直想不通,他爲什麼要滅你們一家?時家隱姓埋名不是早就銷聲匿跡於江湖了嘛。”她故意不停的提到滅門一件事,有時候,傷口不露出來捂着會發炎,要一遍一遍清洗纔可以。就像往事,你一直刻意的不去想,卻反而忘不掉,隱藏的越深,挖出來越痛。
可是痛過了之後呢?無論是什麼事,倘若真的用心去思考去了解,就絕對不會走錯路。
而雪崖在這條路上卻走得太急太恐慌,他一個人穿越了痛苦的森林,迷失在了仇恨的深淵裡。
他瞪着蘇舒,憤怒的情緒展露無疑,一字一頓的說道,“我還是可以殺了你的。”
“對,你終於承認自己沒有信譽了。”蘇舒不在乎的笑了笑,忽然一拉他的手,“不過現在不是繼續交談的時候,我們還是快走吧,等墨決追上來可不是好玩的。”也不能玩的太過火,她剛纔那幾句話已經把雪崖刺激的鮮血淋漓了,她得慢慢來,不然物極必反。
兩個人走到城門口分手,雪崖忽然叫住她。
“是想謝謝我麼?”蘇舒眯着眼笑。
雪崖蒼白地臉在陽光下仿若透明。他靜靜地看了她一會。淡淡說道。“我想他今天還會回頭來找你地。你小心點。”
他是在關心她麼?蘇舒呆了呆。隨即笑道。“好。我會注意地。你也保重。你可是欠着我一些東西呢。”她轉身就走。
還沒到宣府門口。就看到紅妝和茹雨兩個人在門口東張西望。一臉地惶急。好像還哭過了。兩雙眼睛都紅紅地。蘇舒知道她們是在擔心她。趕緊奔過去。揚着手叫道。“紅妝。茹雨。我沒事。回來了。”
“少奶奶。你沒事吧?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茹雨拉着她地手臂。仔細地觀察有沒有什麼問題。或者傷口什麼地。
“少奶奶。我們都急死了。哎呀。少爺還去找你了呢。這下可好。都不知道他去哪裡找了。”紅妝急得跺腳。“疊翠樓地人也都被少爺派出去尋你了。我們倆就留在這裡等着。少奶奶。到底怎麼回事?你被什麼人抓去了?”
“沒什麼,你看我這不是回來了,什麼事都沒有,我好着呢。”蘇舒邊說着,邊往裡走,“你叫人通知其他人都回來。”
“蘇舒!”剛走到疊翠樓門口,身後一聲爆喝,只見一個人影飛也似的奔過來,她還沒來及看他,下一刻就被宣瀟緊緊抱在了懷裡,他抱得那麼緊,差點讓她窒息。然而,她心裡甜蜜的要死,他這是緊張她啊,所以纔會有如此過激的反應。
她伸手拍着他的後背,輕笑道,“我沒事,你抱的我好痛。”
宣瀟忙鬆開她,臉上居然浮起一層淡淡的紅暈,“對不起,我,我……你沒事吧?到底是誰抓你走的?!豈有此理!”他眼睛圓睜,一臉的怒氣。
“是擺渡宮宮主。”身後又傳來聲音,這聲音很耳熟,“是我連累了宣夫人,還好你安然回來,不然我可真是過意不去。”
“少輕?”蘇舒轉過頭,看到方少輕略帶尷尬且抱歉的神情。
宣瀟說道,“我回宣府的時候,他也正好來找你,聽家丁說你剛回來,就一起來了。”
蘇舒向方少輕走過去,問道,“墨決說要找你要解藥?怎麼回事?那個謎菇不是早就給他了麼?他怎麼還要啊。”
“這個…
少輕撓撓頭,“我也不知道,一會我自會去找他問個)7]心,絕對不會再讓他騷擾到你了。今天的事情實在對不住。”
“對不住你個頭!”蘇舒皺起了眉,剛纔他居然還叫她宣夫人,現在又說對不住,還真跟她生分的不像樣。難道是因爲有宣瀟在場,他要避嫌?大男人婆婆媽媽的,他們就不能是朋友呀?她伸手一戳他手臂,“你要是搞不定,回來找我。這墨決,我有辦法對付他。”她嘿嘿壞笑。
方少輕被她一戳,忙往後退了兩步,而一旁的宣瀟不易察覺的皺起了眉。
看他後退,蘇舒更加無語,她嘆了一口氣,這方少輕自從雲霧山一別,消失了兩個月,似乎有點不一樣了。算了,她爲人妻,他爲單身,也許確實應該收斂一點,生分一點。她點點頭,“那謝謝這位方公子了,後面的事情有勞你。”
方少輕一愣,擡頭看到蘇舒不爽的臉,隨即低下頭道,“宣夫人言重,這是我應該做的,那麼,在下就此告辭。”
蘇舒看着他迅速的走遠,又有些後悔,他要去找墨決,究竟當日發生了什麼事?她和蘇韓青可以順利離開雲霧山,難道不是因爲謎菇麼?謎,謎菇……這謎菇有問題不成?爲什麼墨決不遠千里來到明城,卻要向方少輕要解藥呢?明明她也參與了這件事,他爲什麼非得跟他要呢?她一腦袋漿糊,十萬個爲什麼。
宣瀟走過來,順着方少輕的方向看了看,輕聲道,“蘇舒,餓不餓?你不見了好幾個時辰。”
不提還好,一提還真餓了,蘇舒笑起來,“是啊,好餓呢。”
“紅妝,快去讓廚房準備飯菜。”他轉頭吩咐。
“茹雨早就去說了,少爺,你可是慢了一點哦。”紅妝掩着嘴笑。
宣瀟也笑,“你們對我可從來沒有對她這麼好過。”
“那當然,誰讓少奶奶這麼好,我們要是不好好伺候她,老天爺都看不下去呢。”
蘇舒一拍她的臉,“你這嘴巴,越來越會哄人。”
趁着還沒上飯,宣瀟把蘇舒拉到房裡,抱着她一同坐下來,輕聲問道,“那個擺渡宮宮主爲什麼要抓你?”
“爲了威脅方少輕拿解藥。”蘇舒想也沒想就回答。
宣瀟的臉一下子黑了,眼眸亮起來,蘇舒覺出他身體的僵硬和不斷髮出的絲絲冷氣,她才發現自己說漏嘴,可是改口已經來不及了。
她解釋道,“上次去雲霧山,方少輕也助了一臂之力,而最後是他帶着謎菇去交涉的。所以,那個宮主纔會找他而不是找我吧。”
宣瀟緊閉着脣,脣形成了直線,那個所謂宮主居然抓蘇舒威脅方少輕?憑什麼啊?只有重要的人才可以拿去威脅別人,蘇舒對於方少輕來說,算什麼人呢?她對他很重要麼?想起剛纔那兩個人彆扭的情形,他的酸氣忍不住直冒而上,連帶着上次蘇舒還要爲方少輕解春藥的事情一併回憶起來。他忽然冷冷哼了一聲。
他很少變臉,應該說,蘇舒幾乎沒見過他這種表情,她伸手捏捏他的臉,笑道,“你怎麼了?不會吃醋了吧?”
“吃醋?”只是一會,什麼好吃醋的。我只是奇怪那宮主的所作所爲,他要抓也應該抓方公子的娘子纔是,對不對?”
“他哪來的娘子呀,他可是一個光棍。”蘇舒撇嘴,繼續摸他的臉。真是俊美,跟墨決不相上下,百看不厭呀。
“哦……是光棍啊。”宣瀟說到這裡,不再提方少輕了,他拿下蘇舒的手,包在他的手掌心裡。她的手好小也好軟,他希望每天都可以這麼握着她,可是,她是不是也是這麼想的呢?他低下頭頭,看到她微翹的下巴,擁有這種下巴的人,向來是不容易控制的,蘇舒太有自己的主見,也許有一天,她要離開,他也是無力阻止的吧?
這種眼神……而同一時刻,蘇舒也正好擡頭看宣瀟,兩人目光一對視,彼此都慌了神。蘇舒在他眼裡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那種東西叫脆弱。可是它一閃而過,如此迅速,快的她根本都抓不住,也無從問起他的脆弱到底來自何處。
然而,這種不安的感覺卻深深扎進了她的心底,她想,也許該是讓他們關係更深一步的時候了吧?他們彼此都需要更多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