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吃得可不夠舒服,雖然有那什麼“掌上明珠”之類的名菜,可陸芝月時不時瞟過來的眼神,還有方夫人鄧草蓮那看似溫和實則摸不清意味的目光,蘇舒實在沒有心情品嚐,只略略的吃了點下去,也算完成此行的任務——幫方少輕的忙。
用過飯,幾個人坐在大堂上,陸芝月像是經常來的,把這當自己家裡一樣。蘇舒坐在她對面椅子上,喝着茶,也不說話。陸芝月和鄧草蓮聊了幾句,忽然聲音高了一點,“蘇姑娘現在住在宣府呢,伯母你知道的,就是那個鹽商宣家。聽說都把她當貴客,待遇比外姓親戚還好。”
“哦?”鄧草蓮被她挑起興趣,轉頭看蘇舒,“蘇姑娘原來是宣家的客人啊,難怪聽你口音也不像明城的。”
蘇舒見她問起,看在是長輩的份上,只得點頭道,“是,我爹在宣府當差,我也只是暫時住在那裡罷了。”
“暫時住,宣家會給你住疊翠樓?”陸芝月哼了一聲,“我聽說那是給宣瀟成家之後住的,之前除你以外也沒見給人住過!”
蘇舒微微一笑,“陸姑娘,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你這麼上心,想來是很想進宣家,不過我要是你,只把這份心擺在裡面,何必在別人面前說出來呢?方夫人也沒有問你,你想要嫁到哪裡去,你急什麼?”
“我有什麼好急的?”陸芝月把杯蓋猛地灌在杯子上,“我不像某些人,吃着碗裡的,看着鍋裡的,方哥哥,你不要上她的當!她這種人專會勾搭有錢有勢的,伯母,你還請她到家裡來,小心引狼入室!”
“月妹!”方少輕皺起眉,“有你這麼說話的麼?”
“小月兒啊,你這嘴,真是毒!”鄧草蓮一指頭戳在陸芝月的腦門上,回頭對蘇舒笑道,“蘇姑娘,你別理她,這姑娘從小就被慣壞了的,說什麼你都別往心裡去。”她笑容憨軟,輕鬆便化解了蘇舒的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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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舒笑道,“您這麼講,我當然不會生氣了。”她說着站起來,行了個禮,感謝這頓美味佳餚,然後便說自己有事在身,改日再來拜訪。陸芝月扭着頭看她,眼神大意在說,“被我揭穿就要溜走了”之類的意思,而鄧草蓮則笑笑,極爲理解的讓方少輕送蘇舒出去,與之前硬拉她來府上簡直就像兩個人。
一路無話,方少輕看着有些尷尬,一直到門口才說道,“今天這事,我也弄不明白,總之……困擾到你,很對不起。”
蘇舒無所謂的搖搖頭,剛纔方夫人的表現是很奇怪,可是比起陸芝月來,她反而無視掉了。這陸芝月,她一天在明城,就時刻要有面對她的準備。可是,她還真不是她情敵,這誤會有必要繼續下去麼?疊翠樓啊疊翠樓……她忍不住摸摸額頭,居然是給宣瀟成家住的,這誤會解釋起來可還真難!但願姚清新能早點查到她的身世,她也好早點知道蘇韓青的秘密。
“宣府我也知道,蘇姑娘真的是住在那裡嗎?”
這方少輕什麼時候會耳背了?蘇舒白他一眼,“剛纔你的月妹問我,你沒聽到我回答麼?我是住在宣府,這怎麼了?我是住在疊翠樓,可是我跟宣瀟一點關係也沒有。”她說着揮揮手,“算了算了,我也不用跟你解釋的,你又不是陸芝月。”
方少輕笑起來,“你說的是,不過有時候解釋是必要的。”
蘇舒一努嘴,臉上是狡猾的笑,“讓她多難過幾天!”說完道了句再見,一轉身就走了。方少輕看着她背影,好半晌纔回過神,自嘲一笑。
見方少輕回來,陸芝月少不得又在他面前說蘇舒的壞話,可惜她自以爲他們是青梅竹馬,卻忘了他的性格。他是一個,用他自己的話講,也算半個江湖人,什麼人沒有見過,他自是相信自己的眼光的。等陸芝月走後,方少輕坐到鄧草蓮身邊,問道,“娘,你今天把蘇姑娘拉到咱們家,是想幹什麼?只是單純的吃個飯?”
鄧草蓮與他的父親完全不同,他的父親說一不二,把家當軍營,把兒子當下屬。而鄧草蓮是個爽直的人,她把兒子當朋友,願意聽他講心裡的話。所以他們的關係亦母亦友,所以當年方少輕纔能有機會去當一次江湖人,這都是她母親的功勞。當然,這次鄧草蓮裝病騙他回來是不得已,全是他父親逼的。
“還不都怪你爹,他又張羅着找媒人幫你說媒了。”
“什麼?”方少輕無奈的嘆口氣,“趙小姐的事情才告一段落,他又要來逼我不成?不過……”他盯着鄧草蓮,“娘,這跟蘇姑娘有什麼關係啊?”
“怎麼沒有關係?”鄧草蓮眨眨眼睛,“你這笨兒子,這屋裡上上下下好幾號人,今天全都看見蘇姑娘了,下回你爹再說起做媒的事情,我就跟他說你有心上人了,這不就結了?這叫未雨綢繆!蘇姑娘長得也漂亮,伶牙俐齒的,小月兒嘴那麼毒,在她那裡也討不上好。我看啊,這姑娘不錯……”
鄧草蓮猶自絮絮叨叨的,方少輕只覺頭越發脹,咳了幾聲打斷他孃親的幻想,“蘇姑娘只是我朋友,孃親,這種事不能自作主張的……”
“少輕!”鄧草蓮喊他名字,眼睛忽然溼潤潤的,“娘,娘是怕你受不得你爹的逼迫,再次逃離這個家啊,一別就一年。天下哪個母親願意這樣跟兒子分開呢?就算是你爹,他其實心裡也不願……”
“不願?”方少輕哼了一聲,“是,他是想把我當籌碼,用聯姻來鞏固好他在官場的地位!”豈止是婚姻呢,他還想讓他去當官,去做武將,去上場殺敵!本來保家衛國當男兒所爲,可惜一旦與名利搭上關係,方少輕只覺得骯髒。他寧願去當一個什麼都不是的浪子,也好過滿嘴仁義的騙子!
“少輕,我知道你怪你爹,不認同他,可是他畢竟是你的父親。這是逃不掉的,你就算逃到天邊,也還是明城方大銅的兒子!”鄧草蓮擦拭了下眼角,神色嚴厲起來,“當年是我完成你心願的,現在到了這一天,你能不能答應孃親,不要再讓這個家被分隔?”
方少輕從她臉上看到了堅定和決然,他欠她孃的那一份人情,她讓他曾經看到了自由的天地,也學會了高深的武功。
“好,我答應你,這次我不會再離開明城了。”他緩緩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