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九點多才到家,這一章來得晚了,對不起。順便提一句,正好是新的一週來臨,如果大家有票請用舉手之勞砸一下,讓我這個第一次十二點更新的人也沖沖新書榜……
推開自家大門,高俅這纔看見宅院裡擠滿了人,妻子英娘正站在臺階上對下頭衆人說着什麼,而宋泰和高明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身邊,臉上寒霜密佈。人羣中鬧哄哄一片,個個都在大聲嚷嚷,場面極其混亂。
“你們這是做什麼?”高俅見無人注意到自己進來,只得沉聲喝道,“大白天的圍在主母面前,成何體統!”
衆人這纔回過頭,發現是主人歸來登時大喜,一哄而上把高俅圍了個嚴嚴實實。
“大官人,您終於回來了!管家娘子說如今情勢非常,要解了和我們的契約,發還給我們銀錢另外過活!”一個嘴尖舌利的婦人當先申辯道,“大官人您好心收留了我們,我們又不是貪圖小利的人,只想着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她的話還沒說完,另一個年輕婦人便搶過了話頭:“是啊,大官人,我們都是手腳勤快不偷懶的,那些流言蜚語又怎比得上您的善舉?如今世道艱難,縱使大娘還了契約給了銀錢,我們這些孤兒寡母的也難能支撐下去,大官人您就勸勸娘子改了這主意吧!”
高俅起初還以爲這些人是因爲流言想要背自己而去,聽到此處不由大訝,誰能想到,這遣散家人的主意竟是出自英娘,難道連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妻子也不能信任自己麼?
“官人!”英娘見高俅歸來先是一喜,隨即臉色又黯淡了下來,上前盈盈施禮後方才低聲說道,“外頭的事情我都聽說了,我只是怕……怕有人藉着他們的緣故再詆譭你。爹爹和高先生都說如今應該低調一些,所以,所以……”
高俅見妻子隻字不問自己這些天去了哪裡,反而更在乎自己的風評,心中不禁一暖。他擡眼看了看不遠處的岳父宋泰,只見其氣呼呼地板着一張老臉,頓時更覺好笑。“英娘,你想得雖然周到,但我既然回來了,這些事情也就沒什麼大關係。”他返身看着底下一羣目露希冀之色的老老少少,含笑點點頭道,“你們都放心,當日我既然當着鄧五哥他們的面承諾照應你們,如今就斷然不可能遣你們離去,一應月錢也照舊。好了,你們都散了吧!”
聽得如此承諾,一干人等方纔如釋重負地告辭而去,不一會兒便散得乾乾淨淨,空空蕩蕩的院子中便只剩下了四個人。高俅也不忙着解釋,伸手攬住英娘道:“外邊日頭太毒,還是到裡面說話吧。岳父,高先生,你們也一同進來好了。”
進了廳堂,宋泰終究耐不住性子,劈頭蓋臉地問道:“你這些天跑到哪裡去了,一點準信都沒有,你知不知道,外面街頭巷尾都是怎麼議論的?虧得英娘還始終護着你,說你不可能在這種時候不知檢點,可你呢?”
“爹爹!”英娘一口打斷了父親的話,這才目視高俅道,“官人,如果不方便的話,你就不用說了。我知道你在外面有很多事情,不必一樁樁一件件都讓我知道……”
高俅見宋泰仍舊怒氣衝衝地瞪着自己,而高明則像沒事人一般好整以暇地翹足而坐,忍不住深深嘆了一口氣。“事情雖有可說不可說,但這一次的事情完全是無妄之災,我也沒什麼好瞞你們的。”略略一頓後,他便從幾天前的遭襲開始說起,一口氣把前因後果和自己的猜測交待了一個分明,這才疲憊地靠在了椅子上,“總而言之,事情未必沒有轉圜的餘地,所以你們沒必要急着遣散家人。”
一直沉默不語的高明終於悠悠發話了:“公子,你知不知道你被逐出蘇門的消息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從哪裡?”高俅知道高明說話向來都有所指,一顆心狠狠悸動了一下。
“當然是從蘇府!”高明仔細觀察着高俅自期望到失望的表情變化,腦筋急速轉動了起來,“太皇太后鐵定撐不過幾天了,難道公子你不覺得這正是一個和蘇門劃清界限的大好時機麼?蘇門衆人雖然對你不薄,但你也沒有任何地方對不起他們,彼此正好兩不虧欠。雖然太皇太后做了一些準備,但當今聖上還年輕,像蘇學士那樣的人即便得保性命,回朝之日也是遙遙無期,這一點你最好認清了!”
高俅艱難地點了點頭,他何嘗不明白一點,只是一時半會要放開實在太難了。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的表情方纔恢復了鎮靜:“高先生,你是不是又偷偷進過蘇府?”
“那當然,否則哪來的確切消息?”高明自傲地一仰頭,手下卻悄悄拽了拽宋泰的衣襟,“反正既然公子出工錢,我當然就得出力氣!”
“唔,我明白了。”高俅沒了談話的興致,見英娘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他也就順勢拉着妻子回房,只留下廳堂中大眼瞪小眼的宋泰和高明兩人。
“你剛纔爲何睜着眼睛說瞎話?”宋泰見女兒女婿離去,登時再也忍不住了,指着高明的鼻子斥道,“你明明和我說,蘇學士只是做做樣子,目的只是想要藉機保全他!你這分明……分明是藉機挑撥他們師生之間的關係!”
“師兄,你真是老糊塗了!”高明冷笑一聲,倏地跨前一步,直挺挺地立在宋泰身前,“你既然知道蘇學士爲什麼要這麼做,那還準備在他面前拆穿?如今你這位女婿在聖上面前露了臉,又和遂寧郡王相交莫逆,正是在仕途一展身手的好機會。憑藉他的個性,如果知道是蘇學士刻意爲之,你認爲他會接受這份好意麼?說不定這個傻瓜還會來一幕千里相送,那就大大辜負了人家好意了!”
宋泰聽得瞠目結舌,他向來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又怎麼會想到這麼多關節。良久,他才期期艾艾地道:“即便如此,我們總不能瞞着他一輩子……”
“誰說我們要瞞他一輩子?”高明無奈地搖了搖頭,簡直拿這個腦子一條筋的師兄沒辦法,“憑他的聰明,不出幾年必定能夠體諒到學士的苦心。就算他到時還沒悟透,難道我們就不能告訴他麼?如果那時他作了高官,自然能夠設法解去蘇門中人的苦厄,壞名聲很快就能變成好名聲。如今這年頭,坊間風評轉得比什麼都快,有什麼可擔心的!”
“唉,算了算了,我不懂這些,都聽你的就算完了!”宋泰只覺一個頭兩個大,搖搖手就往外走去,“我去探探消息,這裡就全都交給你了!”
高明目送師兄遠去,嘴角突然流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隱門典籍上記載過不少修爲很高的弟子,但能夠青史留名的卻仍然只有孟嘗君身邊的雞鳴狗盜而已,其他的無不是空有一身本事而籍籍無名,而這種山林隱士的日子絕不是他想要的。
他當初學得本事出師時,不甘心爲了生存而蹉跎歲月,所以無時不刻地在尋找可供攀附的金主,甚至不惜以各種身份投靠過四方權貴,最後都以失敗而告終。誰知就在完全失去希望時,他遇到了高俅。然而,他卻始終憂慮對方的放不開手腳,這次他正是藉機讓高俅斷絕後路狠下心腸,至於效果如何就要看今後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高俅高伯章,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纔好!”他喃喃自語地仰天一笑,頭也不回地舉步邁出了廳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