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南紫毓幾乎站不穩。“你說謊!他若知道的話怎麼會……”
怎麼會替她擋劍,怎會讓南煕瑀有機會下蟲蠱?甚至明知有蟲蠱在身還上戰場,最後以自己當餌,與龐大的敵軍正面衝突?
因爲知道自己將死,所以他不顧一切,爲了讓南陵國無後顧之憂,所以他犧牲自己嗎?
“不可能的……”她低語,“他怎麼可能會做這種蠢事?明知瑀兒布了死局在等他,他還踏入,他是太有自信了嗎?以爲自己不會死嗎?”
南紫毓癡癡地說着,跌坐椅上,低低地呢喃着。
“耶律緋,難道你真的以爲這一切都是我和瑀兒計劃好的,所以你才甘願落入陷阱嗎?你太愚蠢,太自以爲是了,難道我在你眼中就是這樣的人,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嗎……”
“原來我在你心中一直是一個工於心計,只會算計的女人,哈哈哈哈,到頭來,你還是不相信我,自以爲是地落入陷阱……你真傻,真活該……”笑聲漸漸微弱嘶啞,最後只剩下無語的低喃。
她弟弟終於替她復仇成功了,可卻沒有想像中開心,爲什麼……
“爲什麼……”她的聲音極輕,在寂靜的大殿裡如幽喃,帶着深深的疲憊。“他爲什麼這麼做……”
“屬下不知。”
“呵!不知?”南紫毓不信。“你是他最信任的下屬,你會不知?”
“屬下只知道皇上心甘情願爲皇后娘娘付出一切,就算您不和攝政王設計陷害他,您只要說一聲您要他的命,他也會給您。”
她是曾經發過誓要他的命,她要他爲南宛國死去的冤魂償命,他欠他們的,她會一一索討。
後來不知不覺之中,她竟然陷入他的情網,不可自拔,差一點忘記了他是殺父仇人這一事實,她甚至天真地想要和他在一起。
可是,就當她好不容易纔卸下心中的仇恨,被他打動,想要真心實意地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卻依舊不相信她。
他纔會認爲是她和她弟弟南煕瑀串通好,佈下這個死局,他才心甘情願地跳入南煕瑀精心佈置的圈套嗎?
這算什麼?算什麼?
“原來我在他心目之中是這樣的女人,愛上想要殺死自己的女人,他的內心裡一定很痛苦是吧?”
南紫毓喃喃地說着,立即拿出錦囊裡的玉環,可手卻不知碰觸到什麼,玉環竟自動打開。
她怔怔看着玉環,不禁覺得好笑,而她也確實笑出來。
五年了,她戴着玉環五年,怎樣都拿不下來的玉環,卻在不需再戴上的這一刻,讓她找到開啓的機關。
這是天大的諷刺嗎?
“耶律緋……”誰要他付出一切,誰要他讓她?她不需要,她不需要他這麼做!
他是要她欠他嗎?不!她不想欠他,她只想要他活過來,讓她有機會彌補這一些虧欠!
“耶律緋……你這個傻瓜……呵,你真是天底下最白癡的人……”
“皇后娘娘。”她崩潰的低喃讓路亦殤擔心。
“下去!”她冷冷擡頭,神情又恢復冷靜。
等路亦殤離開,她又恍惚地垂下眸,腦海不斷晃過他的話。
“你希望我活着回來嗎?”
當然!她只想他好好地活着。
“我會活着回來,再親自爲你戴上這對玉環。等我,我的毓兒。”
騙子!
你說話不算話,你說過你要回來的,可現在卻……
“毓兒,你要的,我都會給你。”
“不!不!不!”她用力抱住頭,她什麼都不要,她只要,她只要他活着回來……
“耶律緋……”
她破碎地呢喃,“耶律緋……耶律緋……”
毓兒……
“耶律緋……”
天際漸漸明亮。
南熙瑀踏進玉龍宮,“姐姐,聽說你一夜都坐在這裡,你……”他看着坐在椅上的人,頓了頓,“你還好嗎?”
南紫毓擡起頭,這才察覺天已白,她眼神微微恍惚,不一會兒,隨即恢復清明,小臉揚起淡淡的笑。“我沒事,早朝過了嗎?”
“嗯,我已吩咐讓人爲耶律緋立衣冠冢,追封爲忠武王,慰他護國功勳。”
“是嗎……”南紫毓垂眸,幽幽輕哼。“哼,你還真會馬後炮,真不愧是帝王之才,不僅懂得如何除去對手,還懂得給自己臉上貼金!”
南煕瑀無視南紫毓對他的嘲諷,他知道昨夜那些話一定損壞了他們姐弟之間的感情,所以,今天他厚着臉皮對她撒嬌,想要拉近二人的親情。
“姐姐,我餓了,陪我用膳好嗎?”
“不用了,我不餓!”南紫毓面無表情地回答,一點也不領情。
“不行,你都一夜沒有吃東西了,我一定讓你陪我用膳!”南煕瑀不由分說,連忙來拉她。
南紫毓只好被迫起身,一直曲起的雙腿卻早已麻痹,她不禁踉蹌了下。
南熙瑀立即扶住她。“我扶你。”
“嗯!”南紫毓點頭,在弟弟的攙扶下,被迫無奈地走出玉龍宮。
她踏出門檻,未盤起的髮絲輕揚,日光流泄,照耀着雪白的纖細身影,也映照出垂落於後、幾乎曳地的銀絲。
看着散落的銀絲,她神色平靜,一夜白髮,她沒有任何感覺,旁邊的南煕瑀卻驚異的同時,在內心裡自責不已,姐姐變成這個模樣也是因爲他吧?
如果,他不佈下死局,害死耶律緋的話,姐姐的臉上現在說不定會洋溢着見到心愛之人歸來,而幸福的喜悅吧?
不,可是,耶律緋是他們的仇敵。
他沒有忘記他父母雙親是怎麼慘死的,沒有忘記耶律緋對他們姐弟二人的羞辱。
他從不對敵人心軟,不殺耶律緋,他心頭的恨意不會消。
儘管他還是有些不太明白,耶律緋爲何選擇背水一戰的自殺方式,但不管他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南煕瑀也不在乎,他只要他消失。
他不要姐姐再當他的玩物,也不要自己再臣服於他,當個看他臉色行事的臣子。
總有一天,他會除掉耶律緋。
他曾經這樣對自己發誓,不計代價也要成功復仇。
現在他辦到了,他贏了,他不後悔,即使他姐姐受到了傷害,但他依舊不後悔殺了耶律緋。
或許,他真的該給姐姐找一個男人,纔會讓姐姐忘記耶律緋吧?
這樣想着,南煕瑀又想到了耶律炎的那句話,或許,耶律炎不是一個好人,但是姐姐嫁給他,一定能夠保證後半輩子衣食無憂。
可是,要說服姐姐嫁給耶律炎不是那麼輕易的事情,這件事,還是暫時先緩緩,等到姐姐心中徹徹底底地忘記耶律緋這個男人再提,比較好。
所以,南煕瑀也不逼她,只讓她幽居在玉
龍宮內,偶爾會忙中抽空來看望姐姐,兩人雖然還有言語上的客套,可是,姐弟兩無形中已經有了隔閡。
就這樣,又過了半年,可是,這短暫的半年對於失去心愛男人的南紫毓來說,如同漫長的幾個世紀那麼久。
“冬雪,公主還沒醒嗎?”春雨極小聲地詢問。
“噓……公主昨天極晚才入睡,小聲一點,咱們先出去吧!”
宮女細小的談話聲讓南紫毓睜開眼,這一年她的睡眠極淺,也不易入睡,即使是點了助眠的異香,對她也無益。
“進來吧!”不再勉強自己閤眼,她坐起身,伸手撩開牀幔。
在外的兩名宮女急忙進來。
“公主,是春雨吵醒您了嗎?”春雨小心翼翼地開口。
“沒有,我早醒了。”南紫毓對春雨安撫地微笑,伸手接過冬雪遞過來的白巾。
“公主,我讓人準備早膳。”冬雪急忙道。
“不,我還不餓。”南紫毓搖頭,擦拭好後,將溫熱的白巾給冬雪,而一旁的春雨早拿好玉梳,幫她梳理長髮。
看着散落的銀絲,她神色平靜,一夜白髮,她沒有任何感覺,旁邊的人雖然驚異,可也不敢多說什麼。
這半年來,雖然耶律緋不在,可在他的安排下,皇朝沒有任何變動,即使有幾名異心的官吏想作怪,可在一些忠心的大臣輔佐下,朝廷局勢安穩,沒有大動盪。
南陵國仍然繁華和平,即使沒有耶律緋,他培育的將領卻個個英勇善戰,而且對皇朝忠心不二,保衛皇朝邊疆,讓鄰國不敢進犯。
一切都很好,比她想的還好,瑀兒的皇位坐得安穩,她也不用再屈服於任何人,享有公主尊貴的地位。
只是她的心卻空蕩蕩的,深夜總難以安眠,一人獨自在玉龍宮遊蕩,直到累了、疲了,纔回房,躺上牀,讓自己入眠。
日復一日,她的神思總是遊走,卻每每在想起某物時,逼自己清醒,不許自己再想。
見公主又沉入自己思緒,冬雪和春雨互望一眼,對這早已習慣,好似自從南陵王走了後,公主就變了。
就連滿頭烏絲也是在前南陵王死後突然變白,明眼人都明白公主之所以一夜白髮是因爲死去的南陵王,可誰也不敢提起。
畢竟,現在已經改朝換代,皇上下令了,在公主面前提起耶律緋、或者南陵王三個字,就是死路一條,所以,他們誰也不敢說什麼。
幫南紫毓穿好素衫,冬雪關心地道:“公主,您昨晚晚膳也沒用,早膳還是吃一點東西吧!冬雪熬了雞湯,您喝一點好嗎?”
公主總吃得少,纖細的身影愈見清瘦,讓她們極擔心。
南紫毓緩緩回神,看到冬雪擔憂的模樣,不忍撫去她的好意,她微微一笑。“好,麻煩你了。”
“哪的話,這是冬雪該做的。”冬雪笑開臉。“那冬雪馬上端雞湯來,春雨,你好好伺候公主。”她吩咐,急忙走出寢室。
“公主……”冬雪一離開,春雨臉色不禁支吾。
“怎麼了?”南紫毓看向婢女,不同於沉穩的冬雪,春雨個性活潑,也藏不住話。
“我剛剛要過來玉龍宮時,聽到宮裡的太監們在說……”春雨停頓,神情猶豫不止。
“說什麼?”
“東陵國的君王好像想跟南陵國聯姻……”她頓了頓,看了南紫毓一眼。“說想娶公主爲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