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粒兒剛剛有了些睡意,畢竟,今天從落日鎮走回來,走了七八里的土路,對於他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走這麼遠確實有點難了,也比較累。
聽到了門外的腳步聲,又聽到了大伯的問話聲,金粒兒疲憊的扭過臉,看了看門外。
簡易棚子裡面放了不少的農具雜物,只有個竹篾簾子,是沒有門的。
“金粒兒,你是說你葉叔出事了?”苗根喜已經掀開簾子,到了簡易棚子裡面了。
金粒兒爬起身,坐在草蓆子上,嗯了一聲。
苗根喜聽完,轉身就往外跑。 т tκa n ℃ O
正巧,李彩雲從房間出來,手裡還端着一盞燈燭,見了自己男人朝着大門口的方向跑,她急忙問道,“孩子他爹!這麼晚了,你這是要去哪裡?”
“去落日鎮。”苗根喜說完,就下了門閂。
李彩雲着急了,急忙的跑了過去,二靜也跟了過去。
聽到了院子的聲音的苗根旺,則趴在窗戶上,繼續聽着外面的動靜。
“這麼晚了,你去了,能幹點什麼?”李彩雲急忙的問,“不如明天一早再去啊。”
“明天一早?我還以爲金粒兒回來是幹什麼呢?原來是跟咱們說春暮出事呢。”苗根喜說着,就要掙脫李彩雲的手。
金粒兒卻站在門內,說道,“大伯,我回來是我回來,跟報信沒關係,並且,我暫時不想回落日鎮了。”
苗根喜聽到這裡的時候,不禁的愣住了,他站在原地,看着金粒兒的小身子,他疑惑的問道,“爲什麼啊?是春暮打罵你?還是姑奶奶苛責你,還是什麼別的?”
“沒有,大家——都對我很好,只不過,我自己不想住在那,我覺得還是住在上水村比較合適。”金粒兒說着說着,就低着頭了。
苗根喜再次的愣住了,不明白金粒兒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了。
金粒兒的內心是糾結的,其實,剛開始的時候,他對於落日鎮的生活是很喜歡的,可是在學堂裡的那些同學們,不知道從什麼途徑知道了他的底細,知道他有個後爹,還知道他原本在鄉下的事情,總是在學堂裡,對他各種的戲謔嘲笑。
金粒兒原本對葉春暮並不排斥,雖然他內心也覺得娘自從嫁給葉叔之後,好像變了很多,但是這並不影響他和葉春暮的關係,然而,隨着外面那些同學的嘲笑戲弄,金粒兒的心裡越來越覺得不堪忍受,他一日比一日看着葉春暮不順眼。
甚至,在一段時間裡,金粒兒也覺得外人傳說的很對,娘不是親孃,嫁了後爹,那就絕對的後孃後爹,以後娘和葉叔有了孩子,這個家裡還能容得下他麼?畢竟他姓苗的。
也就是最後的那句“他姓苗”,讓金粒兒的心裡,徹底的鐵定,一定要回到上水村。
“那——算了,問你你也說不清楚,還是我自己去吧。”苗根喜着急想要出門。
“孩子他爹,咱們現在連什麼情況都沒弄清楚呢,你就這樣去了,且是大半夜的,你去了也會打擾人家啊,還是明天一早。”李彩雲急忙的再次勸慰。
李彩雲心疼自己的男人,白天的時候,苗根喜自己收莊稼收的那麼辛苦,累的連說話都懶得說,累的沒胃口吃飯,剛纔只是剛剛躺下幾乎就是要睡着了,要不是二靜的那句話,或許苗根喜這會兒已經睡得呼嚕聲天。
苗根喜聽到李彩雲的這番話之後,思索片刻,說來也對,他現在大半夜的去了,雖說從上水村到縣裡,如果男人走得快一點,也就小半個時辰的路,但是去了之後,人家都休息了,他也不好打擾人家,再者,既然是看慰病人,那就該帶點東西的,現如今兩手空空,去了不合適。
苗根喜轉身回了院子裡,他的心裡有些彆扭。
這時候,在窗戶裡面趴着的苗根旺,則嘟囔道,“自己家的地還沒收完呢,哪裡有那麼多的閒心去管別人?你窮的時候,也沒見別人這麼關心你啊。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月牙兒在炕梢兒上躺着,原本她是要跟爹和哥哥分開睡的,但是旁邊的另外的小炕塌了,大伯還沒來得及修,她只能湊合在炕梢兒上睡,她聽了爹的嘟囔,抿了抿嘴,沒吭聲。
壽生卻說道,“爹,夫子說過,待人要以寬厚之道,大伯是感念恩德的人,咱們家之前很多農活葉叔都來幫忙,並且,咱們家的傢俱好多都是葉叔白白給做的。”
“呸,你個小兔崽子懂個屁,別以爲念了幾天的書本,就過來教訓老子。”苗根旺聽到兒子的話,他就惱怒了。
壽生聽到爹的罵,索性就不吭聲了。
這時候,院子裡恢復了平靜。
李彩雲和二靜回了房間裡,而苗根喜則坐在了簡易棚子內的草蓆上,金粒兒也躺在了草蓆子上。
“你葉叔是怎麼出事的?”苗根喜低聲問道,他的聲音裡帶着疲倦。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記得,那天葉叔把房契換回來,然後出去之後,就再也沒回來,時間長了,娘就出去找了,娘很晚回來,還是沒有找到葉叔,後來福子叔過來,說是在半路的苞米地旁邊,看到了倒在那裡的葉叔。”金粒兒筆挺的躺着,眼睛看着昏暗的棚子頂部,淡淡的說道。
“房契?”苗根喜有些疑惑的問道。
“恩,因爲葉叔前段時間做傢俱,被別人騙了,然後葉叔買木料的銀子都是借的,只能把房子抵押出去,好像是這麼回事,娘不跟我們說,我聽着姑奶奶的意思,應該是這樣的。”金粒兒一邊思考回憶一邊說道。
苗根喜聽到這裡的時候,不禁的嘆了口氣,“唉,人啊,誰都不容易,種地的不容易,做生意的也不容易,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啊。”
“你葉叔被福子叔送回去了,就開始昏迷不醒了?”苗根喜接着問道。
苗根喜一邊問話一邊從腰裡摸出了菸袋杆子,然後將菸袋鍋子戳進裝着半袋兒菸絲的荷包裡,裝了滿滿的一菸袋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