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閆的這狩獵場,竟還有刺客。
還有什麼刺客能這麼大能耐混進狩獵場。當是時,我一手取箭一手咬着貂皮手套戴上,箭搭上長弓,瞄準了窸窣的葉叢便利落放箭。
一共放了六支,對方隊伍不成形,也不再躲在暗處,紛紛於樹木高處現了身。竟是個個黑衣幹練手持長弓,而那長弓之上的利箭,赫然對準了我。
頃刻,所有利箭齊發。我翻身墜下了馬,聞得馬兒一聲痛苦嘶鳴掀起了長踢,趁這一空當我以馬做掩護,射中幾個目標。
只可惜,馬兒受驚,緊接着揚踢便跑,我沒能找到一個躲避之處,四周高木繁茂而我所在的空地卻無什麼可以做遮擋,一時間成了衆矢之的。
看來他們是一早就在此等候我了,方纔那個宮人說秦方辭的馬受驚便是爲了將我引進林子裡,而我關心則亂恰好中了計。四下一望,上面還有六個人。
來不及細想,我以最快的速度架好長箭便閃射了出去,誰的速度快誰就有可能搶奪先機。幾乎同時,後背幾隻冷箭亦破空朝我射來,我翻轉倒地,又是三支箭利落射出。
一支箭從我手臂擦過,破了衣裳。箭氣火辣辣的,索性並未見血。我吁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鬆懈,忽然一道涼風拂面,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弓箭手失敗了,隨後竟還有一批訓練有素手持冷刀銀劍的殺手。個個動作敏捷矯健猶如黑鷹,皆是蒙着面,只剩下麪皮上一對冷冽得沒有表情的眸子。
看他們的形容,彷彿就回到了那夜的光景,即將展開一場慘烈的廝殺。也都僅僅是爲了一兩個小女子,就這般大動干戈。
我笑笑,手裡握緊了一把箭,道:“在這個地方動手,未免也太囂張了。公主就不能想出好點兒的輒子麼?”
他們一聲不吭,下一刻紛紛如猛虎豺狼一樣撲來。我疾速搭箭射擊,然這羣人身手不凡我又在明處,他們想躲開我的箭實屬易事,很快便漸漸靠近。
情急之下,我扯開喉嚨大叫了一聲:“救命啊——”
眼看着銀劍冷刀就要劈頭蓋臉向我軋來,我扭身就欲跑,偏生地面凸石嶙峋這個時候一下拐了腳跌了下去,讓一干人砍了個空。而這時,我擡起眼簾看見幾抹人影在林間飛速掠過往這邊趕來,不由鬆了一口氣。
趁着殺手停頓的一瞬間,我在地上滾了幾圈,恰逢是段下坡,滾得一身泥,躲開了刀光劍影。疾風勁掃,我落進了一人懷抱。
這個世上唯有這一人,能給我足夠的安寧。
“琤兒,你怎麼樣?”
秦方辭風塵僕僕,劇烈喘息着,可見他是不要命地跑過來。我心中漫起一股欣喜,寬慰道:“我沒事,不過是大聲叫一叫,想引起旁人的注意,怎的卻把你引過來了。”
秦方辭將我扶到一邊樹腳下坐着,眉宇間的英氣冰冷滲人,他沉下一片陰鷙的眸子,淡淡道:“你在這等我。”
站起身時,那衣襬飄飄揚揚,如臨世神祗。
一時,氣氛冷凝得蕭肅。彷彿誰多動一份便冷得打哆嗦。那白袖袖口鬆散開來,秦方辭手指動了動,白刃之光一閃而過,彈指之間已握上了冰雪雙手劍。
我不知道,眼前這個如神祗一般的男人,用這雙手劍又是怎樣一種絕代風華。
但我不想知道。不想他與人動武,不想他雙手染滿鮮血,不想他有一分受傷的可能。
對峙時,我笑眯着眼睛,道:“方辭,要不,我再大喊一聲?說不定還能引來更多的人。皇上的狩獵場裡出了刺客,這下有好戲看了,皇上邀新涼使節前來狩獵卻遭遇刺客,還不知新涼會作何感想。”不等秦方辭回答,對方就已經有些遲疑。
隨後秦方辭懶懶淡淡地笑一聲,道:“琤兒說得對。”
“由此可見,大祁國的治安也不怎麼好。”恰逢這個時候,不曉得是誰在背後突然不冷不熱地接了一句。我驚詫地扭頭看去,噠噠的馬蹄聲悠然而近,那馬上騎着的可不就是新涼國的使節齊玉瞻。他神情依舊冷冷清清,但一雙素白的手卻已經拉圓了弓,手中箭隨着手指淡淡一鬆,“咻”地一下直直射過,穿透了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胸膛。
那黑衣人瞪大了雙眼,直挺挺地倒下。
其餘人見狀,連連後退兩步。
我不得不承認,這齊玉瞻來得十分的及時。眼下的個人恩怨,若是再肆意發展下去,可能就成爲兩國的恩怨了。
黑衣人帶頭的,低沉地喝了一聲:“撤!”隨後一行人打算拖走被射殺的那個黑衣人,結果沒能如願。緊接着齊玉瞻手法極快,忽而又搭了兩支箭“咻咻”地射了過去,阻攔了他們的動作。
最終他們無法,丟下那個黑衣人便迅速隱匿進了叢林中。
倘若說先前給我射殺的那些弓箭手無足輕重,畢竟他們不是宮中的大內高手。但眼下躺着的這一個就不一樣了。
齊玉瞻下了馬,若無其事地走過來,垂着眼面無表情地看了看地上的黑衣人,旋即腳尖一勾將其勾起扔在了馬背上。
秦方辭收了雙手劍,道:“多謝齊大人及時解圍。”
齊玉瞻悠然地騎馬而來,再悠然地牽馬而去,道:“你們大祁國的皇帝不是說,狩獵多的有賞。我狩了一隻大的,應該也算,便先走一步領賞去。秦大人與夫人隨後慢慢來。”
我看着他的背影,從容恣意。尤其是方纔那握弓射殺黑衣人的霸氣動作,頗俱王者氣勢,非同一般的簡單。
秦方辭在我耳邊,忽而尾音拔高三分,輕佻佻地道:“有那麼好看?”
我回過神來,連連搖頭,解釋道:“我只是覺得,這個齊大人,真不是個簡單的使臣。”我拍了拍滿身的塵想站起來,不料剛想起身腳踝便傳來一道尖銳的痛,看來是真被崴了。幸而秦方辭在我身前,我倒過去時由他接住。他緊緊握着我的腰,抿着脣就將我抱起,我攀着他的肩,討好道,“但他比你差遠了,這大祁國的吏部尚書更不是個簡單的尚書。”
秦方辭揚了揚眉,不置可否。
……新近,這位尚書甚是喜歡糖衣炮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