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蘊秋,蘊秋也震驚地望着我。她忽然打斷大夫的話,焦急道:“大夫你說什麼?腹中胎兒?你的意思是……我們夫人有孕了?!”
大夫寫藥方的手頓了頓,有些不可置信地瞪着眼:“你還不曉得你們夫人有孕?已經三個月了,你說你是怎麼伺候的,居然也不知道?”
蘊秋着急得手舞足蹈:“我、我沒經驗啊,真的有了嗎?都怪我,都怪我太遲鈍了,早些時候夫人就覺得有些不舒服,可是事情接二連三我也給疏忽了,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好大夫,擺脫您了,您好好幫夫人調理一下,孩子、孩子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好了好了”,大夫道,“先開個祛除寒氣的方子,再開兩貼安胎藥,好好養着,可不能再折騰了知道嗎?”
“知道知道我一定注意!”
大夫開好了藥方子走後,蘊秋去連夜煎藥了,我愣愣地看着頭頂的簾帳,手不自覺地撫上了肚子。
我有孕了……
三個月了,原來肚子裡還有一個小生命。
不曉得心裡是什麼樣的感覺,好似被一塊沉石壓得喘不過氣,又好似重獲了一絲曙光和希望。我抽着氣,酸澀非凡,彷彿忽然間,我與他隔得不遠了。我們之間有了羈絆有了連結。
那夜他伏在我耳邊,與我呢喃着低低道:“等我回來,我們便要個孩子。”
我也一直想着,若要是我能與秦方辭有一個孩子,我們一家人該是有多麼的幸福。那種幸福是我從前一直不敢奢望的,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也能組成一個溫暖得讓世人豔羨的家庭。
我閉上眼,眼淚悄然滑落,又哭又笑,“方辭,我們有孩子了。你可一定要回來。我不信,你真的走了。”
“夫人吃藥了吃藥了”,蘊秋風風火火進來時,我睡得有些迷糊,只感覺小腹時而脹脹的。她將一碗藥端來我面前,小心地扶着我起來。張開眼時,眼角淚跡未乾,蘊秋怔了怔,拿手絹爲我拭去,“夫人,你和老爺即將有小少爺了,千萬別哭,對身體不好。在老爺回來之前,一定要好好的,不能再受刺激受風寒了。”
我點點頭,沙啞道:“我知道,我會顧惜身體的。”
將將喝完了藥還不及躺下,外頭有了輕微的響動。蘊秋比較靈敏,看着我徵求我的意見。我讓她取了枕頭給我墊着,半靠在牀上,道:“讓外面的人進來吧。”
天瀾回來了。風塵僕僕。一身緊身夜行黑衣,襯得她膚白乾練,肅穆凝眉平添兩分英氣。見我如是模樣,天瀾眉心又皺了兩分,問:“宗主怎麼了?”
我道:“無妨,永琛郡那邊有消息了嗎?”
天瀾道:“此次回來便是向宗主稟報,整個永琛郡依然沒有姑爺的蹤跡。那些被埋在礦山裡的屍體裡,也沒有姑爺。”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聽到這裡,不由吁了一口氣。
“但是……”
我眼梢擡了擡,看着天瀾:“但是什麼?”
天瀾道:“此事已確信有新涼國的人插手,屬下懷疑姑爺已入新涼國境內。姑爺這邊的人已經潛入新涼打探姑爺下落,密宗的人則與皇帝的暗衛交過幾次手,各有損失。”
這麼多天來,我頭次感到疲乏。我揮了揮手,道:“回去歇着吧。新涼那邊,再探。”
“是。”
天色微微發白的時候,我才睡下。卻睡得極是不安穩,夢魘連連,一會兒是秦方辭那英邪非凡的笑,一會兒卻是他沾滿血跡的衣袍。和和樂樂的一家人,前一刻阿爹和葉曉還與我同桌食飯有說有笑,下一刻葉曉就冷着一張臉攙扶着阿爹離我遠去。
恰逢外頭有響動,我一下便給驚醒了過來。蘊秋可以壓低了聲音在院中說着什麼,我頓了頓撈過衣衫披上便走出了屋。
還是清晨,時辰尚早。
我打開屋門一看,便是一隊鎧甲侍衛井然有序地走進了後院子裡來,蘊秋怎麼攔也攔不住。
我站在迴廊上,不鹹不淡道:“秦大人屍骨未寒,各位將軍如此大陣仗前來,不知有何貴幹?”
爲首的那位抱虛拳,剛正不阿道:“奉皇上口諭,有人指證吏部尚書秦方辭暗中與新涼國勾結企圖謀通敵叛國之目的,滿朝譁然。皇上念及秦尚書兢兢業業爲國爲民,不曾相信,但有傳言道秦尚書與新涼國來往的書信證據,正正是被存放在秦尚書家裡,故皇上派吾等前來搜尋證據。還請秦夫人莫要阻攔。”
我看了一眼擋在路中央的蘊秋,繃緊的身體,不欲這些人擅闖。我道:“蘊秋,過來,給各位將軍借個道,讓他們搜。”
“夫人……”蘊秋有些忿忿的,站回我身邊。
“多謝秦夫人體諒,吾等得罪了。”說着一行人便將整個家倒騰了開來。
才一會兒工夫便滿院狼藉。
“夫人我們該怎麼辦?”蘊秋低低地問。
我垂首,平靜道:“依照老爺的習慣,他做事向來不會給人留下把柄。這些人有備而來,你便是阻攔也無濟於事。讓他們搜吧。”
不多時,就聽見有人在書房裡頭道:“啓稟將軍,這裡找到了秦尚書勾結新涼的證據!”
我一震,與蘊秋面面相覷。
旋即那位將軍手裡捏着一大把的書信闊步走出了書房,來到我們面前對峙,將書信展開了來,肅目問:“敢問夫人,這些可是秦大人的字跡?”
我看了一眼,手腳冰涼。
力透紙背而娟狂的筆跡,與秦方辭的字跡如出一轍!而這些信件,竟是與新涼國相通的信件,上面蓋有新涼國的璽章…..
“這怎麼可能……誣陷!全部是誣陷!”蘊秋不可置信道。
“來人,將秦夫人和其丫鬟押起來,聽候皇上定奪。”說着他轉身便走出了院子,“究竟秦尚書有無叛國之行徑,待將罪證帶回朝中對比一下字跡便可一清二楚。”
隨後我二人徑直被押往了天牢關了起來。
天牢裡光線陰暗,溼氣頗重。一進去,不一會兒便涼得骨頭都發寒。
我淡定地找了一處鋪了乾燥稻草的地方坐下,蘊秋將她的衣衫脫下來披在我身上,早已不是人前那驚惶無措的小小丫鬟,眉宇間透着非常人的冷靜鎮定,語氣卻擔憂道:“夫人,現在可怎麼是好?夫人有孕在身,怎麼能經得起折騰?只怕皇帝要對老爺趕盡殺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