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半月,老天爺依舊一滴雨都不肯賞下來,據說很多地方都起了烽煙,連寧王爺都下了徵兵令。
不過這徵兵令和青竹家沒什麼關係,青竹倒是絲毫不擔心。
因爲寧王徵兵的範圍是十五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的男子。徵兵帶着強制的性質,凡家中有兩個以上符合徵兵條件的,必須強行徵納一人入伍。
不過好多人家根本不用強行,就自己跑去應徵了,因爲凡是入伍的士兵,寧王府都會發十兩銀子的安家費,這筆錢現在已經只能買到三擔多的白米了,但是要買糙米的話,買上六七擔都是可以的,有了這些米糧,家中貧寒的人家也不用擔心家人會餓死了。
至於說當兵之後的事情,他們倒是一點都不擔心。反正聽老一輩說,以前朝廷也是這麼做的,一遇到災年,就將青壯編入軍中,一是爲了防止滋事,二嘛,也有讓老百姓能活下去的意思。
對於爲什麼是寧王徵兵,不是朝廷徵兵,老百姓也有說法。說是朝廷混亂,已經顧不上黎民百姓了,寧王爺仁慈,爲了給老百姓一條活路,就遵循了慣例。
當然了,這些和青竹都沒有關係。一來,青竹家就兩個人,青衫才十二歲多一點,不到十三歲,就算自行跑去應徵,人家也不會收的。至於她自己,反正還沒聽說過大瑞朝會徵女兵的,自然也是安全的。
至於說徵兵給的銀子,青竹還真不缺這麼一點。別的不說,便是她存下的糧食,都已經能夠她和青衫吃上三五年了。至於銀子,她也攢下了不少,只要不大手大腳鋪張浪費,反正這輩子的花銷是夠了的。
所以即使傳出來徵兵的消息,青竹也只是聽了一回之後,就沒有再打聽了,而是自顧自的做自己的事情。
有人上門看病,她就接着,遇到請她出診的,如果不是熟悉的人家,就一個呼哨將小白喊回來,讓小白陪着一起。平時裡若是沒什麼事情,就上山採藥,有小白一起,進深山都不用害怕。要知道,小白還沒有成年的時候,就獨自咬死過一頭大狗熊,那戰績當真算得上彪悍二字。
這天青竹正坐在陰涼的地方切藥,忽然聽到院門碰碰的響了兩聲,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撞門一般。
因爲是大白天,青竹也不怕,放下切藥的刀,就直接去開門去了。
院門外,小白渾身是血,一身白毛都被鮮血染紅了,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小白!你怎麼了?”青竹几乎是撲上去的,嘴裡慌亂的喊着,眼淚唰的一下就掉了下來。
小白從來沒有受過多重的傷,傷得最重的時候,也不過是腿上被撕掉一塊皮。青竹一度以爲,在這大青山裡頭,小白就算不是最厲害的,也至少能排在前列,不會輕易遇到什麼危險,所以才一直放縱着小白在大青山裡頭折騰。
至少沒想到,早上小白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現在就生死不知了。
好在青竹雖然悲痛難當,但還是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的。
她蹲下去將小白抱在懷裡,絲毫不管自己乾淨的衣裳會不會被鮮血染紅。青竹把小白放在了它自己的牀上,自從阿墨走了之後,小白就霸佔了阿墨的牀,不肯再睡自己的窩了。幾年下來,他們也都默認了那牀鋪是小白的。
放下小白之後,青竹去藥房拿了自己配製的止血藥粉,輕輕的撥開小白身上的毛,將傷口露出來,這才發現,小白受的似乎都是刀槍傷,並不是同野獸搏鬥造成的。不過眼下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要以治療小白爲主。
青竹拿着瓷瓶,將裡頭珍貴的止血藥粉不要本錢似的往小白傷口上灑,很快就將小白大部分的傷口都止住了流血。
只是胸前的那個血洞,不管灌多少藥粉都堵不住。小白胸前的傷口看上去像是箭傷,可箭頭似乎是被強行拔下來的,使得傷口周圍二次受傷,看上去好不悽慘。
“怎麼辦,怎麼辦……”青竹看止不住小白的流血,急得在屋子裡團團轉。
轉了幾圈之後,青竹右手握拳,狠狠的擊打在自己的左手掌心,咬着呀說了一句“拼了”。
說完之後,青竹就去找了烈酒、油燈、剪刀、針、線、鉗子、鹽、涼好的菊花茶水、乾淨的棉布等等。
青竹雖然擅長的是中醫,可她在醫學院的時候,卻也是學了西醫的。至少解剖課上,她的縫合還是學得不錯的,這一次她就準備直接幫小白縫合傷口。
針用鉗子夾着,放在油燈上面燒紅,然後夾彎。烈酒放在碗裡點燃,夾了一個乾淨的盤子在火焰上方燒了一會兒。
彎好的針、剪刀、鉗子重新在火上烤過,放在盤子裡。
棉線洗淨,放到加了鹽的菊花茶水裡面侵潤。
之所以不用烈酒侵潤而用鹽水,是因爲現在的所謂烈酒,也不過四十多度,完全達不到消毒的效果,反倒會適得其反。還不如用高濃度的鹽水浸泡,雖然效果不及真正的消毒,但是滅菌效果還是不錯的。加上野菊花也是清熱解毒的,雙管齊下,聊勝於無。
“小白,可能會很疼,你要忍着點。”青竹說着,餵了一顆藥丸到小白的嘴裡,然後將小白胸前傷口旁邊的毛全部剪了。
然後拿另外一把乾淨的剪刀將小白的傷口輕輕剪開,將深層的傷口暴露出來。這是擴創,因爲拔箭的原因,小白的傷口斷裂不整齊,勉強縫合也達不到預期的效果,不如擴創然後將傷口剪齊。這樣子一來,雖然看上去傷口是加大了,可實際上縫好之後,卻更加利於癒合。
用乾淨的棉條將創口的血吸乾,剪刀將傷口壁剪光滑,青竹拿起鉗子夾好針,然後用消過毒的竹片夾着浸好的棉線,穿過針頭。
青竹的手有一點抖,雖然也曾經在解剖課上給兔子什麼的縫合過,但是那兔子畢竟是死的,不會動。
好在現在小白已經昏迷了,加上吃了鎮痛的藥物,希望它不會掙扎得太厲害。
“小白,你不要動,等我給你把傷口縫起來,縫好了之後,你就會好起來的。”雖然不知道小白聽不聽得見,在正式開始縫合之前,青竹還是湊到小白的耳邊,對它低聲的說了一句。
因爲不拆線的緣故,除了最外層的皮膚之外,裡面的每一層肌肉和皮下組織,青竹都是用的連續縫合法。最外層的皮膚原本也是打算用連續縫合法的,不過考慮着消毒不全,加上想着沒有抗生素之類的,爲了防止感染,皮膚選擇的是間斷縫合。
最後一針打好結之後,小白的身子微微的抖動了一下,嘴裡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嗚聲,彷彿在喊痛一般。
青竹心中狠狠一痛,眼淚又瀰漫了眼眶。因爲即使是在昏迷之中,小白也將她的話聽了進去,直到她縫合完了,才發出聲響。
“小白,你等着,我不會讓你有事的。”雖然已經經過了縫合,但是青竹依舊不敢怠慢,因爲從現在開始,補血和防止感染將成爲重中之重。
青竹深深的看了小白一眼,拿了錢去村裡買雞去了。
青竹花高價買了整整十隻雞回來,那幾個大揹簍蓋在地上,只抓了一隻在手裡,拿一個碗、一把刀出來,然後手起刀落,碗裡很快就接了半碗冒着熱氣的雞血。
碗是乾淨的,沒有像往常殺雞一樣往盛雞血的碗里加鹽,所以在這半碗雞血變冷之前,都是不會凝固的。
青竹殺了雞之後,半點都不耽擱,拿了勺子就端着碗去了小白的身邊,舀了一勺子鮮血,遞到小白嘴邊,蹲在牀旁邊柔聲說:“小白,來喝一點,喝完了纔有力氣好好養傷。”
青竹喊了許久,喊得雞血都快冷了,手都快麻了。就在她以爲小白還昏迷着,吃不下東西,在考慮要不要想辦法給它灌下去的時候,小白的嘴張了張,舌頭也動了動,將嘴邊的雞血舔了進去。
青竹見狀,連忙又舀了一勺子雞血過去,餵給小白。
半碗雞血很快喂完,青竹連忙又殺了一隻雞,重新端過去喂小白。最後整整餵了五隻雞的雞血下去,青竹這才放下手中的碗,甩一甩早就麻木痠痛的手。
不過這還沒完,她還要去給小白熬藥。
雖然對於一匹狼來說,吃藥這種事情聽上去就很匪夷所思,但是青竹相信,小白不會讓自己失望的。
果然,等青竹煎好藥之後,小白順順當當的將藥喝完了,讓青竹狠狠的鬆了一口氣,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小白的命算是保住了。
放鬆下來的青竹肚子裡傳來一連串的咕咕聲,這纔想起天色都很晚了,而自己連午飯沒有吃。
“算了,先做飯吧,也不知道青衫怎麼還不回來。”青竹看看天,摸摸餓得癟癟的肚子,準備去燒火做飯。
至於給院子裡那些被她殺死的雞燙皮拔毛的事情,青竹決定還是等自己吃完飯,有力氣了再說。
青竹還沒走到廚房,院門口就砰砰砰的傳來急切的敲門聲。
“是青衫回來了嗎?今天怎麼這麼晚。”青竹一邊問,一邊走過去開門。
“青衫……咦,二叔,怎麼是你?有什麼事嗎?”青竹打開門,看到門口在站着的,一臉焦急的夏正遠,問道。
“青竹不好了,青衫上了徵兵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