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稍稍琢磨,向前半步,稍帶抱歉低頭回答:“剛纔見三皇子兄弟發生爭執,小女子本想阻止,豈料情急之下一時失手,誤傷了您。”
聽見這話,聶雲霄眸底深處掠過一絲訝然的亮光,但很快又蕩然無存。
“誤傷?”聶雲庭擰緊眉頭叨唸了聲,突然跨步上前,把染血的手狠狠抓在香瑟瑟的肩膀上,厲色責問:“你的意思是本皇子活該?”
香瑟瑟踉蹌倒退了半步,不是被他嚇着了,而是他手上的血,讓她無法忍受。
阿洛和聶雲霄不約而同邁前一步,生怕聶雲庭動粗。
納蘭明珠肆意悠然輕搖手中的羅扇,等着看好戲,嘴角擒上陰柔的笑意。
香瑟瑟穩住情緒後,不慌不忙擡起雙眸,仍是抱歉道:“若三皇子想知道是活該還是意外,要不我們將剛纔所有的事情重演一次。”
聶雲庭聽見這話,忽然噙上一抹陰險的笑,再次打量眼前這個貌若無鹽的女人,尤其是這雙雲過不驚格外明淨的烏眸,他恨不得將它看穿,冷冷道:“竟然敢威脅本皇子,說,你是什麼人。”
聶雲霄的眼眸忽然多了幾分不安,他察覺到聶雲庭的殺氣,這姑娘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香瑟瑟也不是蠢物,自然感受到他的殺氣,但仍不堪不卑回答:“護國公府六千金,香瑟瑟。”
聽見這話,聶雲霄眸底眼色流轉,很複雜卻很淺,似乎藏着什麼,又似乎只是着急。
聶雲庭笑得更冷,一下一下把自己手上的鮮血抹在香瑟瑟的肩上,冷笑道:“原來是香妃娘娘的妹子,怪不得如此囂張。”
香瑟瑟斜眼看了看他抹在自己肩上的血,眸底深處盡是厭惡,險些沒吐了出來,天知道她香瑟瑟有潔癖,雖不是太過嚴重,但這也是忍受範圍之外。若不是眼前這個人拳頭比自己大,她肯定狠狠一腳踹過去。
“小姐……”阿洛連忙把香瑟瑟拽了回來,掏出絲帕來使勁往她肩上的衣服擦拭。
聶雲庭狠狠地剜了一眼香瑟瑟,沒有再說話,冷厲拂袖走去。
聶雲霄朝香瑟瑟邁了半步,聽見背後傳來聶雲庭的呼喝聲,不知道是感激還是擔憂地看了她一眼,便跛着腳踉蹌追上聶雲庭。
納蘭明珠頓感掃興,本以爲這聶雲庭會追究到底,沒想到他也是個膽小鬼,聽到護國公府就退縮了。
她無趣瞥了香瑟瑟一眼,見這主僕二人不停地擦拭,她冷峭嘴角,揚聲道:“來人,帶香千金到本郡主的閨閣更換衣服。”
香瑟瑟側頭看了她一眼,雖然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但是,她實在忍受不了肩上的腥味,只好接受她的安排。更何況現在掐在她的手裡,想要全身而退,只能迎難而上。
來到納蘭明珠的懷馨苑,等了會,納蘭明珠捧來一套紫色衣裙,笑意陰柔道:“只剩下這套衣裙是新的,你不介意吧?”
香瑟瑟眉心輕蹙,看來這納蘭明珠存心要自己跟三皇
子扛到底了,她只當做什麼也不知道,算是讓她出一口氣吧,就此了了這恩怨,她微微淺笑應聲:“無妨。”
納蘭明珠眸底瞬間浮上幾分得瑟,揚聲道:“來人,給香千金換上。”
“阿洛侍候小姐更衣便行。”說着,阿洛連忙把衣服抱了過來,她雖然不知道納蘭明珠在打什麼主意,但也知道她不懷好意。所以,到處謹慎。
進了內室,阿洛纔剛準備給香瑟瑟披上衣服,忽然一個侍女推門闖進來,主僕二人嚇了一驚,阿洛忙扯過衣服遮擋香瑟瑟袒露的雪肩,睨向那冒失的侍女責問:“闖進來幹什麼?”
“怎麼呢?”隨後傳來納蘭明珠的聲音,不一會兒,她邁步走進來,睨向跪在地上的侍女問,“阿紅,發生什麼事,誰讓你進來的?”
“奴婢只是……”侍女阿紅嘰嘰咕咕沒說出所以然來,忽然指着香瑟瑟,滿臉驚訝道,“她……這香千金竟然沒有守宮砂!”
在這個蒼月國規定了,凡是官宦的女子八歲起便要點上守宮砂,因爲她們隨時會被選進宮中爲妃,以此來證明自己的清白之身。
“喔?”納蘭明珠一臉打趣看向香瑟瑟。
香瑟瑟眸色微冷不說話。
阿洛咬牙掖緊她身上的衣服,看着步步逼近的納蘭明珠,警惕責問:“你想幹什麼?”
納蘭明珠沒有回答阿洛的話,只是打量着眸色恬靜的香瑟瑟,若有意味低念:“原來香六千金竟是不淨之身……”
“你胡說八道!”阿洛氣急敗壞反駁,“我家小姐清清白白,只是點不上那守宮砂而已……”
“阿洛!”香瑟瑟冷冷喊了聲打斷她的話,阿洛忙低下頭去不說話,香瑟瑟笑意淺淡看向納蘭明珠問道,“郡主,請問我可以穿上衣服了沒?”
納蘭明珠冷冷低笑,沒有說話,揮手帶着侍女出去。
阿洛忙跑過去把門鎖緊,再七手八腳地給香瑟瑟整理好身上的衣服,之後納蘭明珠沒有繼續刁難,主僕二人也很快離開了懷馨苑。
另一邊,包紮了腦袋的聶雲庭獨自靠在客房的椅子上閉目養神,許久,傳來清脆的木屐聲,他稍稍把眼睛眯開一條線來,瞧見,一抹狂野的豹紋,知來人是誰,便又把眼睛合上。
來人止住腳步,手中明晃的白鶴羽扇,扇動烏黑長順的髮絲,邪魅的薄脣勾起一抹戲謔的笑弧,輕聲道:“殿下向來身手敏捷,誰能往你頭上開一個洞?該不會又多了一出牡丹花下得韻事吧?”
聶雲庭眯開眼瞥了他一眼,又合上眼,揉着自己的太陽穴,略帶幾分不悅道:“護國公府的……六千金,可曾聽說過?給我查查。”
“喔,原是護國公府的千金。”來人恍然應了聲。
聶雲庭再次不爽地瞥了他一眼。
豈料,來人卻十分享受這瞥視,嘴角的笑容甚歡,腳步輕邁,腳步發出清脆的聲音,略帶幾分琢磨道:“護國公府的千金,長女香茗桐乃當朝貴
妃,手段凌厲。二女香宜薛脣槍舌劍,文采了得。其他幾個女兒各有所長,無不國色天香。只是……”
他皺了皺眉頭,輕搖頭道:“六千金……似乎關於她的事情,真的沒聽說過。”說着,他轉向聶雲庭試探問道,“怎的,你對她好奇,此女豔絕?”
聽到這話,聶雲庭嘴角忽然滑稽抽了抽,觸電般睜開眼睛,一手拍打在案几上,冷嗤道:“就她那模樣也敢叫色色,還香色色!他爹膽子可夠大的!這分明就是欺君!”
說着,回想剛纔的場景,他禁不住磨了磨牙,那個女人容貌普通,膽子卻厲害,看她被押過來的時候無驚無訝,瞧她那鎮定的模樣,分明就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若說剛纔那只是誤會一場,怕只有腦子有問題的人才會相信。更何況她是貴妃香茗桐的妹妹。
再讓他感到可恨的是,他伸手去抓她的時候,這個女人踉蹌倒退,並非恐懼,而是……糾結了許久,他總算想出一個詞來,嫌棄!
在心中咒罵了會,他忽地勾起一抹詭秘的冷笑道:“只不過……這個女人容顏普通,可那眸子甚美。好像……本皇子有一個紅顏知己得了眼疾,若把她的眼睛挖出來安到她的眼睛裡,倒是不錯……”
來人看着他複雜多變的表情,身上的豹紋長袍輕輕晃動,沉默了許久,他若有意味低念:“能配上香色色這個名字的,怕這世上只有一人。殿下,你可曾還記得段城,記得她?”
正在天馬行空的聶雲庭聽到這話,嘴角的笑容頓時散去,臉色稍沉,冷聲道:“你怎突然提起她?”
來人斂了斂眸色,手中白鶴羽扇輕搖,輕邁腳步喃喃道:“我聽聞,自從喝下那碗紅花後,她每日以淚洗臉,神色恍惚。”
聶雲庭動了動指頭,眸色略顯複雜,卻忽地冷笑一聲,莞爾笑道:“既然如此,那她必定風情不再,容顏褪去。無容無色,憑什麼讓本皇子惦記她?”說着,冷了臉,拂袖而起,意欲大步向外走去。
來人旋即攔住他的去路,遞給他一壺酒,若有意味道:“殿下,今夜你須酩酊大醉,方可解困。”
聶雲庭瞅了一眼,再把目光落到酒壺上,無奈道:“酩酊大醉,你沒看見我頭上開了個洞?”
來人理所當然點點頭,戲謔道:“若非如此,別人怎麼會相信你腦子有問題?”
“你腦子纔有問題!”聶雲庭不爽反駁了他一句,接過酒壺,稍稍冷沉眸色,咬牙道,“這一次,肯定是納蘭褚旭給本皇子下的絆子,此仇不報,枉爲人。”
說着,他勾起一抹詭秘的冷笑道:“聽說,他很在乎太君那老妖婆是吧?那本皇子就毀了她的壽宴!”
“這……怕是不好吧。”來人略帶幾分憂慮道,“陛下才剛怪責於你。”
“嗬。”聶雲庭不以爲然冷哼一聲,拔了壺塞爽快地喝了一口酒,大步走去冷笑道,“若非如此,別人怎麼會相信本皇子腦子有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