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湖湘省桔城東南方,沱江流域的一處林子裡,有一個規模很小的無名村子,三十多間茅草屋錯落有致的散在林間,幾乎都是倚樹而建,而每一棵生在茅屋旁的樹木都長得十分茂盛,樹幹上沒有任何蟲咬的痕跡。
所有茅屋前都留有一小片空地,此時已經鋪滿了枯葉,枯葉下是鬆軟的土地,地裡埋着無數的大缸子。
十月二十三,霜降日,醜寅交替之時。
村子裡的人都已就寢,所有燈光都已熄滅,小小的村落看上去很寧靜,但在屋旁或樹上,卻有無數的小生命正在行走遊動,讓這裡看上去很像是一個大都市的微縮版——茅屋如廈,人如蟲豸。
“嚓、嚓”的腳步聲突兀的在村子周圍響起,從四面八方傳來,所有的小生命都停止了行動,蜘蛛擡起了最前面的步足,蠍子豎起了尾巴,蛤蟆一動不動的蹲在地上,呼吸放緩,蛇蜥轉動着腦袋,吐出長長的信子。
一條響尾蛇剛豎起身子,擡起尾巴,還沒來得及搖動尾環,一個人影彷彿從天而降,落到了它的身旁,兩道寒光交錯,蛇頭與蛇尾落在地上,顫動不止。
四十多支火把整齊的亮起,映出了四十多雙亮寒星般的眼睛,火把擲出,在空中划着圈子,落在了茅屋頂上,擲完火把後所有人都立即後撤,最後一支火把落在村子外面的地上,點起了一個寬約兩米的火圈,將整個村子圍在當中。
地上滿是枯葉,火勢很快就向內蔓延,火圈外面被掃出了一條隔離帶,試圖往外突的火苗立即就會被撲滅,沒有任何蠱物能夠出來,在它們發出驚恐尖叫的同時,茅屋裡的人也撞破門衝了出來,沒有人身上着火。但很多人都被薰得拼命咳嗽,淚流不止,就連方向都摸不清楚。
七十多人中,成功躍出火圈的只有二十多個,最終也沒能突破火圈外面的人圈,變成了二十多具屍體,重新被扔進了火圈裡。
火勢越來越大,照亮了夜空。
…………
廣桂百都河畔一個不起眼的河灣裡,同樣有一個不知名的小村莊,不如湘西林間的那個古樸。但依山傍水。頗有靈氣。
村子的前面是水。三面環山,要進出村子要麼走水路,要麼走一條蜿蜒崎嶇的山路。
凌晨三點半,隨着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村子旁最陡峭的那座山崖就這樣落了下來,一切都被掩埋在巨石之下,連一隻蟲子都沒能逃出來。
…………
雲滇版納雨林中的霸王榕樹所在的那個大坑裡,迎來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洪災。
大坑幾乎被不知道從哪裡引來的水填滿了,無數木桌木椅漂浮在水面上,不少桌椅上還趴着一些溼淋淋的蟲類和爬行類動物,隨着桌椅起起伏伏。
這個大坑積水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了,因此木屋都搭建在樹幹上,被淹得厲害了就往上爬。等水退去後再住回去就好。
只不過這一次,水面上飄浮着一層黃褐色的液體,凌晨四點,一點亮光在霸王榕樹東北方亮起,接着劃出了一個漂亮的拋物線。落在了水面。
原來是一支火箭。
水變成了火海,最先倒黴的是木桌木椅上的那些蟲蛇,接着就是木屋裡的人們。
巨大的冠幅在平時是絕佳的保護傘,但在今天,卻成了致命的鍋蓋,茂密的樹冠兜着熱氣,炙烤着下面的一切生物,包括它自己。
下面的火海沒有持續多久,從樹枝上垂下來的氣根燃燒着燒上去,也點燃了幾處樹枝,但因爲溼氣過大,沒有讓整個樹冠都燒起來。
霸王榕樹仍活着,只是受了點不大不小的傷,烤乾的水份可以很快補充回來,燒掉的氣根花不了多久就能重新長出來——至少以它的年紀來說,那確實是很短暫的一段時間。
滇苗蠱門的人在謝長老和朱長老的帶領下逃了一部分出來,一共十多人,全是跳入火海潛水出來的,這裡的地理環境很難形成有效的包圍,來人若是圍住樹幹,自小就在這裡生活的苗人就可以爬上樹冠,要跑要躲都十分方便。
這種火燒炙烤的方法是最合適、最有效的,除非把整片雨林都點燃,但那樣的話,必定會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逃出來的一行人在雨林裡快速的行走着,隊伍裡不時的會爆發出來幾聲呻吟和幾聲悲泣,另外還雜雜着一些低沉咒罵和牙齒打顫聲,卻唯獨缺少了報仇血恨的誓言,都能猜到這是一次剿滅外八門的行動,而行動纔剛剛開始。
…………
廣桂西南的大溶洞裡,挖掘排石的工作仍在緊羅密鼓的進行着。
於燁蠅腹蠱裡的東西不少,但他不是礦工,從古墓出來之後就沒有再攜帶開山類的工具,沒有合適的工具,只能以石擊石,化整爲零的搬運,
堵住洞口的石層有七米多厚,於燁可以輕鬆的出去,但排石工作卻並不容易,其中最大的那塊石頭堅硬得讓人抓狂,敲碎了無數塊小石,花了十多小時的時間,才終於由赤粉蠱啃出了一個小洞,再沿口砸出了一條裂縫。
洞口處相對狹窄,最多能並排走四個人,要發力搬石的話三個人就已經覺得擁擠,若不是有青腰蠱照明,排石工作還要難上無數倍。
所有蠱門中人都對那隻青腰蠱非常好奇,進洞口搬運碎石的人都要排頭看一眼,弄不懂一隻蟲子爲什麼會發出這麼強烈的光來,而且十多個小時都不曾減弱的。
這個問題就連於燁自己都沒辦法解釋,也沒空去想,他是所有人中出力最多的一個,處理石頭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唯有他在洞口處從來沒出來過,兩隻手已經髒得看不出本色,又被鋒利的岩石割出過無數口子,雖然口子很快就會復原,但留在石頭上的血跡卻是十分醒目的。
每個在附近的人都看到了,更遠處的人也聽到了。所有人看向於燁的目光都變得敬畏起來,敬的是他的所做所爲,畏的是那個尚未得到確認的天蠱尊身份。
“好了,還有不到半米打通,都是細小的石塊,用力一推就倒,但是外面還有拿槍的人,推倒之後我們就沒有躲處,一梭子掃進來估計能倒一大片,接下來就要看大家的蠱物了。大家先把蠱拿出來吧。”在破開那塊大石頭。又挖了兩個小時之後。於燁停下了挖掘工作,指揮衆人退到洞內。
一隻只蠱物拿出來放到地上,根本不需要主人的指揮,它們就自動爬到洞口排起隊列。沒有任何爭鬥、沒有任何張牙舞爪的示威,如同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
這個情景讓衆人目瞪口呆、面面相窺,就算是同支蠱門中的蠱物天天見面,也經常會因爲某些事情打起來,此時這數十隻蠱物能夠相安無事的排成隊列,在平時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原因嘛……所有人都看向了於燁。
玄蠱牌插在黑手鐲裡,正面露出五毒所組的“蠱”字,背面同樣有一個小槽。能夠讓手腕觸碰到玄蠱牌,而只要接觸,於燁就可以利用玄蠱牌簡單的控制蠱物。
沒一會,更加令人驚訝的畫面現出了,等密密麻麻的蠱物在洞口排列好之後。於燁竟然邁步向那邊走去,他每踏下一步,腳底的蠱物就會向周圍移開,正好留出一個能讓鞋底踩到地面的空隙,在離腳之後又會重新爬回,填補那個空隙。
本來就比較緊密,這一讓,一些蠱物就會擠到或直接爬到旁邊的蠱物身上,而就算是這樣的舉動,蠱物們仍沒有打起來,哪怕是互相爲天敵的那種。
這件事情看起來有些複雜,但並不是因爲蠱物得到了複雜的命令,相反,它們的命令都很簡單,不過是“挪一挪、擠一擠”罷了,當然,是在所有蠱物不互相攻擊的前提下。
走到洞口,於燁看了一下,在右下角掏出來一個洞,離外面只有剩薄薄的一層土,薄到了一隻甲蟲就可以突破,但外面的人是看不出來的。
站起身來,於燁壓低聲音向衆人說道:“好了,我先出去吸引火力,在適當的時候會讓蠱物出去,你們先不要動,等外面的情況差不多了,我會進來把洞口打通,到時候大家就一窩蜂衝出去,我打不過慈緣和昆陽子他們,所以出去後基本只能逃命而已,你們也別打了,逃吧,山下估計還會有埋伏,既然連咱們聚會的時間地點都摸清了,不可能不知道我們的人數,也不可能只來三十多個人,所以……這次咱們各安天命吧,有緣再相見。”
說完,他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苦笑。
湘西蠱門的裘長老和桂苗蠱門的莫長老對視一眼,推開衆人來到蠱虫部隊的後面,躬身行禮:“天蠱尊,這幾天多有得罪,望您海涵,這次無論我們是否脫困,日後都必當以你爲尊。”
蠱門中人連自己的蠱物都控制不好,更別說是控制別人的蠱物了,於燁蠱物部隊排得如此整齊,他們不服不行,於燁的話聽起來像是在告別,他們也只能趁此機會表明心意,出去後就要四散逃跑了,到時候什麼也來不及說。
湘西蠱門和桂苗蠱門對天蠱尊這個概念沒有滇苗蠱門那麼深,因此沒有跪拜,也沒給於燁準備“未婚妻”,這倒是挺合於燁的胃口。
揮了揮手,於燁無奈的說道:“好了,也別以爲我尊了,出去後趕緊回家看看,沒事是最好的,要是隱門這次玩狠的……大家就再聯繫吧,我的聯繫方法你們找佘長老要。”
說完,他轉身面對洞口,觀察了一下外面,往側前方移了出去。
此時正值凌晨,當泛着黃光的眼睛出現在視野中時,分散開來,躲在樹後的那些人立即開槍了,然而於燁卻有些疑惑,他沒有找到慈緣和昆陽子的身影,不知道是躲起來還是因爲被燒傷先離開了。
蠱物大軍就是用來對付這兩人的,如果他們不在,於燁自己就可以殺光剩下的那些人。
ps:
今晚有加更。